第 2 章 秦風這人,性格原是有些乖……(1 / 1)

秦錦之好 青山堵門口 3772 字 11個月前

秦風這人,性格原是有些乖張的,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少年成名,恃才傲物,在盛京時就不是好相與的對象,若是遺世獨立還好,卻又是個怕寂寞的性子,將就於群又不融於群,夾生貫了。

後來出事,他索性與家裡斷絕乾係,收拾了娘親遺物,一路南下,機緣巧合在這桐雲鎮住了下來。

一年前,他在鎮上建了學堂,村裡人感激他、歡喜他,卻也不敢親近他。而他與那些家長裡短的村民無甚相投,互不打擾挺好,但終日與山林書卷為伴,多少有些寂寞,這才將陳錦撿了回來。

屋裡多個不討人厭的聲音,也還行。秦風想著,思緒便飄到屋內,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翻書聲,偶爾夾著兩聲煩躁的歎氣,過了一會,竟傳來隱隱約約壓抑的哭聲,秦風以為自己聽岔了,甩了手裡的瓜子兒往屋裡去。

陳錦隻上過兩年學,還是好幾年前,許多字不認得,抄得很是費勁,又不敢言語,生怕門外頭的夫子把他趕了去,抄著抄著,竟然悲從中來。

好不容易有個人對自己好,自己卻處處不合他意,陳錦心裡惶惶又煩躁不已,隨即小聲啜泣起來。

“哭什麼,就這般不願意寫字?”秦風皺眉。

陳錦嚇得筆墨飛濺,哭得兩眼紅紅,甚至打了個哭嗝,漲紅著一張小臉,磕磕絆絆地否認:“不是的,秦先生,我…”好像怕羞似的,越發小聲,“好些字,我不認得,總寫不對。”

秦風聞言走上前去,被一桌七歪八扭的墨跡氣笑了,“罷了罷了,先欠著,等學了再抄,可彆再糟蹋筆墨了。”說完把桌上的廢紙團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裡,展開一張新紙,將書翻到第一頁,逐字逐句抄錄,“瞧著我寫,不認得的就問。”

陳錦順從地應著,一個時辰之後,見秦風停筆,有些乏了,又乖巧地去端了茶水遞來,一雙手白皙清瘦,卻不似平常公子哥兒細嫩,手背上橫陳著兩道傷口。

“怎麼弄的?”秦風呷了一口茶,語氣有些不悅。

順著秦風的視線,陳錦解釋說:“前些日子下雨,摔了一跤,被樹枝刮的。”

“下個雨就摔跤,下雪是不是得斷條腿?”秦風無理取鬨,又問,“你打哪兒來的?”

陳錦垂著眼瞼,低聲回道:“青州貧縣。”一個離桐雲鎮還有數百裡之遠的南蠻貧荒之地。

“家裡人呢?”早已引人入室的秦夫子方才想起查人戶籍。

“娘親死了,前年村裡鬨蝗災,家裡人多養不活,後娘就把我趕了出來。”說到娘親,陳錦又紅了眼眶,自打娘親去世,爹娶了張氏,接連生了三胎,他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家裡的重活兒臟活兒都得乾,還常常不給吃飽飯。

秦風娘親也早早過世,心裡生出一絲惺惺相惜的憐惜之情,“以後跟著我,乖著點兒,家裡不差你口飯。”

乖得不行的陳錦連忙點頭,白白淨淨的脖子頸兒彎成一杆蘆葦,秦風沒忍住,咕嚕了一把,麵子上有些下不去,又指使人去做晚飯。

初二,是給舅舅拜年的日子,秦風作為外來人口沒有這些繁瑣的親戚串門,閒散度長日,冬天沒有山景可看,放眼望去隻一座光禿禿的枯山,門前的大棗樹也隻剩三兩枯葉搖搖欲墜,隱約透出春綠欲來之勢,隻這冬日暖陽,洋洋灑灑落滿肩頭,讓人心悅,連馬棚裡的追風都不時仰脖嘶鳴,聊表同喜之意。

家裡糧食富餘,但多是肉類,新鮮蔬菜一根不剩,秦風性子懶散、五穀不親,自然不會種菜。

陳錦在灶台搜羅一圈,愣是沒找見一點綠顏色,便噠噠跑到秦風跟前,軟聲提議:“家裡沒有蔬菜了,我去山上找找有沒有能吃的野菜。”

秦風原閉眼神遊天外,聞言微微蹙眉,打量著眼前這張乾淨無暇的臉蛋兒,噙著期待和討好,勉強有點耐心,“這時節能有什麼菜?”

“總,總得找找看嘛,興許有呢。”陳錦低聲嘀咕。

“有你就去,要是磕著碰著就彆回來了,惹人心煩。”秦風合上眼睛,不再搭理他,繼續慢悠悠打瞌睡。

斯人遠去,秦風才後知後覺體會到,陳錦約莫是有些不得趣,想找個地方撒野。這裡日頭走得慢,一日三餐不發愁,多的時間沒處打發,天天讓小叫花子寫字,著實有些殘忍。

年紀還小,正是愛玩的年紀。思來想去,他把視線轉向那顆大棗樹。

棗樹高達挺拔,樹枝舒展繁茂,一條粗壯的枝乾橫斜著,正適合掛秋千。左翻右翻,終於從角落裡找來一捆牽馬的粗繩,一端係上石塊,抬手一扔掛上樹杆,又拆了一個小馬紮,綁在兩繩之間,一個秋千便做成了。

秦風抱胸巡視一番,滿意的緊,腦子裡已經開始想象小叫花子的笑臉模樣,這兩日他還沒見人笑過。

午時一刻,陳錦背著竹簍往家裡飛奔,生怕趕不及做午飯,舉著一把梅枝朝秦夫子笑,“先生,我挖到了野薺菜,我們包餃子吃好不好?”

眼前人眉眼璨若辰星,一副神采飛揚的少年模樣

秦風受到感染,勾唇露出幾分笑模樣,從他手裡勾走一支擺弄著,轉而插進林錦柔軟的發髻裡,“濯而不妖,倒是生了個好模樣。”

林錦一怔,會過來秦風是在調戲他,臉一下子染上緋紅,低著腦袋鑽進灶房裡。而秦風卻跟在後麵不依不饒,“如何還說不得話了,這般小性以後可彆往我跟前湊。”

“我沒有。”林錦拽著花枝辯解。

“那你跑什麼跑,白長這麼大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不滿林錦沒看見門口的秋千,故意出言找茬。

林錦順著秦風若有若無的視線往窗外看去,立刻露出驚喜的神色,“秋千是先生做的嗎?”

“難不成是追風做的?”秦風輕嗤一聲,臉色到底比剛才好些,“彆偷懶,做完飯才準去玩,快點,本夫子餓了。”

林錦連忙答應,把手裡的剩下的梅枝子插進桌邊的細頸瓶裡,開始生火做飯。

然而手上有傷不好洗菜,隻好求助秦風,“先生,我一隻手洗不乾淨。”一張小臉惴惴的、慘兮兮的。

秦風哂笑,“前夜沒見你這般嬌氣。”說歸說,還是搬來一隻小馬紮開始摘菜洗菜。

陳錦漸漸摸著一點秦風的性子,貫愛嘴硬心軟,裝可憐的作用立竿見影。

從紙包裡割出半斤豬肉,改刀切塊,然後開始剁起肉餡兒,欲和上麵糊做幾個薺菜肉餅,剩下的拌成餃子餡兒,留著明日手好些了包餃子用。

等秦風把薺菜洗好,陳錦的肉餡兒和麵糊也收拾好了,加上一隻生雞蛋和蔥段,攪和均勻備用。

麻利地在灶裡架好柴堆,從右側的壁孔裡摸出火折子點燃。柴是年前剛砍的新柴,不一會兒就燒起來了。起鍋倒油,趁著油溫低時,把麵糊均勻地貼鍋而下,形成一個厚薄適中的圓餅,成型後翻麵,不一會兒,一個焦香四溢的薺菜肉餅便做好了。

陳錦滿臉驕傲,盛入盤中端給秦風試吃。秦風見他滿臉期待,紆尊降貴般地夾了一筷子,又勉為其難地說了句,“勉強能吃。”說完又夾了一筷子。

陳錦明白,這就是覺得好吃,又高高興興地去攤第二個餅。

午飯畢,秦風小憩一陣,醒來後教陳錦認了一時辰半的字,聽得陳錦暈暈乎乎,正欲打盹被秦夫子一筆杆敲在腦門上,氣道:“滾吧,你不想學本夫子還懶得教。”

陳錦瞬間清醒,拽著夫子的胳膊撒嬌討饒,“夫子,我錯了。”

秦風正欲再教訓幾句,就被門口一陣吵鬨聲打斷,“秦夫子可在家?”

是坡下李漁家的內人,平日偶有往來,秦夫子常在她家買魚。他隻好暫時放過陳錦,去應付門外的客人。

“夫人可是有事?”秦夫子整了整衣袖,見門口站著好幾個人,麵色不善。

果然,其中的一個壯漢不等婦人回答便吵吵起來:“你就是秦夫子?”

“正是。”認出來是前夜為難陳錦地男人,隱隱有些不快。

“聽說前夜夫子您帶了一個叫花子回來,是與不是?”壯漢語氣有些衝撞。

秦風麵色不虞,“與你何乾?”

“與我何乾?”漢子一下子激動起來,“那小子偷了我家銀錢!”

陳錦跟在門後出聲辯解:“我沒有!”

“不是你還有誰?這錢我除夕當天正午還清點過,今日卻銀錢不翼而飛,這幾日除了你再無生人上門!”男人大聲嚷嚷,又是氣又是急。

陳錦害怕秦風誤會,心急得語無倫次,“不是我,我沒有偷錢的。”秦風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又轉頭問男人,“你丟了多少錢?”

“足有二兩銀錢!”也難怪人家激動,在村子裡,二兩銀錢幾乎可抵三口之家半年開銷。

秦風不緊不慢地掃視一圈,“如何斷定是外人所為?監守自盜或親近之人手腳不乾淨 也未可知。”說完不等人發難,又先發製人道:“實不相瞞,在下雖遠居山林,銀錢尚且富餘,想必我家小孩兒不必舍近求遠。”

陳錦聽到“我家小孩兒 ”,又是詫異又是感動,這可是兩日以來唯一的好聽話,便睜著一雙亮晶晶地眼睛,欣喜地望向秦風,直把秦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故作咳嗽。

男人有些猶豫,仍是沒底,便說:“既如此,咱們報官便知究竟。”

秦風自是無所謂,倒是一直站在漢子旁邊的婦人麵露急色:“報官?報官就不用了罷,官府的人咱們哪裡惹得起?”

漢子啐她:“淺薄婦人!這二兩錢是咱家全部積蓄,若不尋回,全家一起喝西北風?”

婦人仍是急色,秦風一眼看明白緣由,警示般地掃向婦人,“若是見官,麻煩提前知會一聲,但報假案可是要獲妨礙公務之罪的。”

暗示於此,現場的人哪還有不明白的,漢子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巴掌甩到婦人臉上,氣呼呼甩手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