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合體期修者的一擊,震天動地。然而風塵散去,院中範圍地陷三尺,碎石爛磚,但那爐鼎滯空,其上,毫發無損。

這陣,自帶防禦。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薑茹像是瘋了,見禾覓清被陣法反噬嘔血,她滿眼儘是狂喜。

“外攻偷襲。禾覓清,你以為現在的我,還會和百年前一樣上你的當嗎!?哈哈哈哈。你去死,去死!”

陣將大成,處於陣中的鄭予時心焦如焚。

怎麼辦?以禾覓清合體期的實力都對付不了,這,她們難道真的要死在這兒了嗎!

祭陣妖邪,破陣,破陣。外攻……

等等!

先前地堡,宜東藏他們的宗門陣術就是在成型之前,被薑茹提前在內設下陷阱攻破的。既然外攻不行,那如今身處爐鼎正中,身處陣眼中的她,可不可以……

心如擂鼓,鄭予時有了計劃:要不先試試,炸一個!

雖然她如今才將將煉氣,靈力也仍然操控無能,但為了給亓涿光解毒,先前她沒少練習,也沒少搓解毒丸子。如今儲物袋裡大半裝的都是藥丸,要是都拿出來在陣內炸了,或許,可破!

但她,她會不會,也炸沒了?

後怕驚恐,鄭予時糾結、不安極了,不禁下意識看向了場內她最信任的那人。

抬眸,恰巧,那人,也注視著她。

四目相望,記憶回籠,心下微定。

對啊,亓涿光。她還有亓涿光之前送給她的好幾打高階防禦符呢!

她可以的!

說乾就乾,在薑茹辱罵著禾覓清泄憤的同時,鄭予時借著數千亡靈擠入祭陣的動作打掩護,一把一把,往爐鼎裡麵瘋狂掏著藥丸子。

隨著獻祭,爐內那奇詭的符號愈發完備,就在最後一筆即將陣成的瞬間,鄭予時終於掏完了所有解毒藥丸。

就是現在!

煉氣五層的微弱靈力壓榨乾淨,蓄力一擊,灌入藥中。

霎時,混元靈根之下的極純靈力,靈壓驟降,周圍環境中的靈氣狂卷而來,壓縮、凝練,瞬息之間,轟然炸開。

“轟———”

我去!

滔天滅頂的爆炸自爐鼎之中崩裂而開,一震,從內震碎了那尚未成型的祭陣,斷了薑茹屠城的陰謀。

紀雲城城主府後的城牆,鬆鬆垮垮,崖上海風一吹,轟然坍塌。

圍著城池保衛城民的牢固城牆,隨著那後院磚牆一起,碎了半拉,崩潰、塌陷,塵土飛揚。

禾歡歡驚呆了。

一炸,半數城牆破滅,鄭予時一身皮肉也炸得焦黑。幸而她提前把所有亓涿光給的防禦符都貼到了身上,這才勉強擋了一劫,留下一命。

齜著一口熏黑的牙齒,鄭予時隔著爆炸濃煙往院中望去,那裡,亓涿光正望著她,似是擔憂、似是疼惜,她眼裡的漠然散了些,剩下的滿是冷意。

她應當是生氣了吧。

可她成功了的,因為她的防禦符,她活下來了!因為她。

鄭予時滿心歡喜,滿心感激,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亓涿光眼裡的那抹刺骨冷意,是對她展露的。

咒契加身,是為奴仆,但如今的咒師鮮少知道,上古時期,古法咒契除了限製,還有一層更深的寓意:心神相通。

也就是指引、操控之術。

隻是如今咒文簡略,要想有古咒的通神之用,除非被控者身上留有上古咒文,方才可借以操作一二。

剛剛亓涿光試了兩次,第一次,在薑茹飛身抓人的時候,第二次,在祭陣將成的時候。

亓涿光想控製鄭予時施展咒術破局,但,她失敗了。

鄭予時的身上,並沒有她曾在小騙子身上中下的上古咒文。

鄭予時,不是她。

不是那個在地獄深淵裡,陪了她三十三年的小騙子。

陣法被毀,薑茹被炸得不輕,暴怒之下,她徹底瘋魔,揪住鄭予時的頭發就要殺她。

陰掌拍下,煞氣從頭頂灌入,隻一瞬,貫穿脊骨,刺得她渾身經脈寸斷,血氣上湧。

“噗。”

血水嘔出,難扛。

然而就是這般,薑茹還是不肯放過她。她麵目猙獰,看著濃煙散去後,身下那仍是完好無損的爐鼎,放生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

“死!我要你們都去死!”

掌心蠱蟲並未死去,薑茹煞氣祭出,又一掌震碎鄭予時心脈,讓她無力反抗。

“你的身子,可是最好的容器。沒了生人焚祭如何?沒了上古祭陣輔佐又如何?隻要我用這蠱蟲控製了你,我們,都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瘋言瘋語中,薑茹手裡捏的那個肉嘰嘰的胖蟲,愈發肥膩,這玩意兒估摸著就是蠶蝶絲的蠱毒養出來的蠱蟲。

蠱蟲,蠱蟲……

西疆域一分三支,傀儡派、蠱毒門、咒術塚相生相克,殺蠱,要麼強蠱吞噬弱蠱,要麼傀儡強控蠱毒,再要麼……咒文焚祭!

亓涿光!

瞬間,就在鄭予時想到解決之法,滿心希望的霎時,像是心靈相通,隔著那滿院密集的幽綠亡靈,不待她大喊,亓涿光,隻身奔赴而來。

看著那道踏破千軍萬馬隻為自己而來的白色身影,鄭予時的心,即緊張擔憂,又欣喜哽咽。剛剛才孤身一人死裡逃生的她,如今有人奮不顧身,她,有些遲來的委屈。

姐姐……

亓涿光的突襲,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本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禾覓清身上,防止他偷襲的薑茹,這下,慌了一瞬。

亓涿光飛身而來,禾歡歡和宜東藏也不逞多讓,拔劍奔赴,禾覓清見狀立即從另一側突襲,四人包圍而上。

術法劍影,劈開滿院侵蝕煞氣,斬斷擋路幽綠亡魂,上前救人。

祭陣毀去,再無防備。

除去禾覓清,三人皆是小輩,薑茹根本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隻調動了大量亡魂纏住禾覓清,等待蠱蟲成熟。

他們的反攻,薑茹雖略有防備,但她顯然沒想到,小輩中的她,會這麼強。

禾覓清即將突破,亓涿光掠身而來。

怎麼可能!

頹勢將顯,窮途末路。薑茹立即調動全部亡靈朝人圍攻而去,趁著人被包圍吞噬的瞬間,勢必要將那操控吞噬的蠱蟲侵入鄭予時心口。

腦中的弦崩得生緊,蠱蟲將至。

鄭予時整個眼睛瞪得溜圓,滿目驚慌。

不行!

他人不知混元靈根爆炸的威力,但這玩意兒就長在鄭予時身上,天天與它相處,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真叫她控製了她,以她靈根為基,那紀雲城,估計是要被炸乾淨的。

不能讓薑茹得逞!

無力掙紮,見著薑茹將精力大多都放在了圍攻他們身上,鄭予時一機靈,撐著斷裂的經脈,拚儘全力,摸出來一顆噴香的誘導藥丸。

她精準一塞,將將塞住了那蠱蟲刺破肌膚,向著她心肉咬來的細小尖齒。

得救了!

蠱蟲趴在心口咬開的爛肉裡,被藥丸堵了小嘴的它饞那藥香,緩緩吞噬,隻在裡頭蠕動,再未往裡深入半分。她,賭贏了。

鄭予時心下狂喜,然而她麵不改色,半分不敢聲張。

見薑茹並未關注這邊,借著心口血肉模糊的慘狀,她順勢裝出虛弱中蠱的模樣,想要鬆懈薑茹的注意力,同奔向自己的亓涿光一起,合力反擊。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被蠱蟲吞噬了心臟的欲死模樣,讓某位想要煉她成傀儡的人,起了殺心。

心臟是煉製傀儡必不可少的東西,如果被彆的蠱蟲搶先吞噬,那她的傀儡,可就煉不成了。

所以。

亓涿光眸色更冷,漠然、無情。

所以,她的心,隻能是她的。

被轟炸得隻剩下寥寥的亡魂已是強弩之末,圍攻根本困不住人。

亓涿光靈力爆出,上一刻,還似是走投無路、毫無反抗地被亡魂困死在原地的樣子,而下一瞬,她卻咒文纏身。瞬息之間,閃現將至,她淩空一躍,衝到了薑茹的麵前。

咒文襲來,勢不可擋的攻勢帶著滔天恐怖的靈壓,薑茹心下驚異,當機立斷,以為蠱蟲已然成功入體心臟的她立即鬆了抓鄭予時的手。

她將鄭予時推倒爐鼎之中,以術法操控蠱蟲,冷笑著後退避開。

身上力道一鬆,鄭予時暗自竊喜。

成功了!不枉她假裝中蠱虛弱不堪,薑茹果然上當放棄她了!

薑茹後撤,禾覓清立即補位刺殺而去。

而那一片淡淡幽綠中,亓涿光像是她的英雄,踏碎千難萬阻,救她於水火之中。

鄭予時想哭,像是幼雛迎接乳母,明明並未分彆,但她,很想她。

“姐姐……”

亓涿光朝她奔來,鄭予時失了力,跌在爐鼎裡,生燙委屈,但心裡歡喜。

她顫抖著生疼的身子,又哭又笑地喊著人,也正欲朝人去,朝那為她奔赴而來的人,相擁而去。但就在這時,這位拯救她的英雄,五指咒文未收,那明明是衝著薑茹襲來的殺招,不偏不倚,刺向了她的心口。

咒文穿刺,一擊,鮮血噴濺,灑了一爐血色,鼎聲嗡鳴。

這一下,隕滅了她胸口上趴著的貪吃蠱蟲。

也,刺穿了她的心口。

“噗……”

左胸心口處,捅入,掏了個洞。

翻湧而上的瘀血噴出,那貫穿骨肉的觸感,叫鄭予時整個人疼到發抖不止。

她眼底的欣喜哽咽仍未散去,震驚、難以致信的無措,合著那滴眼中因擔心亓涿光被亡靈吞噬而積攢的淚,終究,滴落到了她掏向她心臟的手。

為,什麼?

低頭,不出意外地,鄭予時瞧見了那隻毫不留情地捅入了自己身體的手。

淡淡苦艾香味自下漫了上來,那捅入心口的手腕上,染了血的,是那根她親手為她編製的,粗糙難看的,手繩。

心口一緊,心臟,被她捏緊。

事到如今,她仍不肯相信,她會這般待她。

然而抬眸望去,亓涿光的那雙精致清冷的漂亮眸子裡,冷情淡漠,似是,未曾有過一絲動情。

“嗬。”

一笑,扯著生疼。

鄭予時看明白了。她,真蠢啊。

心臟被掏,生機散去,她,終究是逃不了被煉成傀儡的命運嗎。挖心啊。真疼。

精疲力竭,先是薑茹再是亓涿光,鄭予時真的再沒力氣反抗了。痛暈過去之前,她提前閉了眼。

事到如今她終於明白,原來,亓涿光從未將自己當成過朋友。她想要的,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具聽話的傀儡而已。

是她,自作多情了。

死吧。總歸也不會有更好的結局了。

如此,她,認輸。認命。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