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葉祖揚的性子,他不可能不鬨事,但不是今天。葉如卿陪著楚懷安下了學,進馬車前心中都很忐忑。一草一木都能引起葉如卿的側目,楚懷安見狀,直接握著她的手腕坐進去了買車裡頭,簾子被放下來了,楚懷安都還沒鬆手。
“你弟弟。”
“啊,他不是我弟弟。”葉如卿聽聞楚懷安如此說,生怕自己的身份瞞不住,立刻搖頭。
“你堂弟不是弟弟?”楚懷安知道葉如卿心中的小九九,都這時候了,葉如卿還能死守著那個沒用的心中秘密,真是有些可笑。
他不想要讓葉如卿擔心這些,這也不是今日之事的重點。今日要打算的事情,是來日如何在學堂與葉祖揚相見。
葉如卿本以為自己暴露了,可沒想到楚懷安也沒有多想,她鎮定下來,連連點頭:“哦,對,是我弟弟,隻是我沒曾想過,他會來這裡。”
五十兩之後,不是就再無關係再不見麵的嗎?
這看來,有些東西是割舍不斷的,有些孽緣和宿命是不能夠拋卻的。
“你打算怎麼辦?”楚懷安雙手環胸,看著葉如卿。
葉如卿聰慧,楚懷安想要看看在這件事上頭,她要如何處理。
“我是少爺您的陪讀,不能不去學堂,但是去了,總得是要見麵的。我想隻要我不招惹他,想來他也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吧。”葉如卿想,葉祖揚畢竟還是她的弟弟,在家中,葉祖揚是受了爹娘的言辭引導,在這裡,也有其他人在,葉祖揚會收斂的吧。
真是個壞的法子,楚懷安輕蔑地冷笑:“葉如卿,我問你,若他是無賴,你不招惹他,他便能放過你嗎?”
不能的,葉如卿在心中想。
可是又能如何呢,葉如卿曾經也勸阻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推辭了爹娘要讓她去想辦法,把葉祖揚打通進關係的請求,如今葉祖揚也還是進來了,事情並不如葉如卿所想所能控製的那般。
“那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葉如卿雙手抓緊,搖了搖頭。
楚懷安見這樣的葉如卿,反倒笑了。他舒展開手臂,兩手放在膝蓋上,湊近了看葉如卿。他那雙桃花眼中充滿了玩笑的意味,看來心中是有了算計的。
“葉如卿,我有個法子。”
楚懷安故意要激起葉如卿的注意,要讓葉如卿抬頭看著自己,對自己滿懷期冀。
葉如卿一抬頭,鼻尖正和楚懷安的相蹭,鼻息交纏,太過貼近了,葉如卿要往後退,但楚懷安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讓她退。
楚懷安說:“你就裝扮成女子模樣,我金屋藏嬌,從此後你再也見不到葉祖揚,自然也不會生出事端來,如何?”
楚懷安想要借此,讓葉如卿鬆口,讓她說出自己的身份,隻要葉如卿一鬆口,他必然會替葉如卿將後頭的事情做好了的。
葉如卿不懂楚懷安為何如此開口,她愣愣地看著他,其實她欠著楚懷安一個秘密,又對他有了許多的隱瞞。如今這些本該就要說出口的話也不應該瞞著楚懷安了,她是要全盤托出的,可是來了一個葉祖揚。
這不是開口的時候,葉如卿不覺得這時候來算她的賬。楚懷安的一番話,葉如卿聽不懂,他不明白為何楚懷安一定要讓自己認承下來是女兒身,是玩笑,還是意有所指,又或者是少爺那隨著自己心意的胡鬨?
葉如卿最終還是錯開視線,沉眸道:“少爺,難道您要一輩子將我藏在您的屋中嗎?”
藏到楚懷安成家立業嗎?
那她又算什麼呢?
況且若是葉祖揚來了,葉如卿便不來,學堂中的人不是傻子,自然也都明白,這葉祖揚和葉如卿不一般,倒像是葉如卿心虛。
楚懷安撤開了些距離,那一雙桃花眼中有些失落,但轉瞬即逝,他撇了一眼葉如卿,冷漠地說道:“哦,那你就擔心著吧,這事本來也和我無乾。”
本來楚懷安也隻需要袖手旁觀。
不過是有些心疼葉如卿罷了。
回到府中,楚懷安又將淩風喊來,去細想當日之事。這葉祖揚為何來了學堂呢?
淩風一聽是這件事,也不去查,當場給了回複:“少爺,這件事本不是什麼大事,當初您沒問,我也就沒和您說。”
“什麼?”葉祖揚的事情早有端倪?
“當初葉如卿不是回家照顧了這葉祖揚一段時日嗎,這葉家當時聽說了葉如卿當陪讀,被先生誇獎,就想著讓葉如卿也把葉祖揚弄來這學堂讀書。”
“隻是,”楚懷安覺得不對,“若是那時候就有了這個心思要將葉祖揚弄來,怎麼現在才把人送來?”
“當初葉如卿拒絕了這件事。”淩風說得言簡意賅,輕描淡寫的。
“拒絕了?”楚懷安喃喃,“葉如卿她自己替我推辭了的。”
若是當初葉如卿隻要一說,想讓她的弟弟來學堂念書,他也會答應的,不過就是一張書桌的事兒。但是葉如卿從來都沒和他說過這事,一點都沒有提過。
想來,是不想要麻煩他,不想要讓他難做。
楚懷安忽然笑了出來。
這一笑,把淩風嚇著了,淩風握緊了懷裡的劍:“少爺,您沒事兒吧。”
楚懷安的笑不收斂,甚至丟掉了手中的書,拍手稱快。
完了完了,少爺瘋了。淩風剛要轉身,去叫人來,他被楚懷安叫住。
“你說什麼呢,你才瘋了,”楚懷安說,“我是開心,這葉如卿啊,替我考慮著事情。”
“誒,你說,她是不是喜歡我?”
淩風聽到這裡,便悄悄翻了個白眼:“少爺,當初她女扮男裝的時候,她和您親密,您是自己覺得奇怪,存了什麼奇怪的心思,後來您知曉了她是女子的身份,您是不是沒收斂住您這些心思啊?”
那葉如卿,行為舉止都很得體,倒是少爺,一步步僭越,這哪裡是葉如卿喜歡楚懷安呢?
說是少爺喜歡葉如卿還差不多。
“少爺,葉如卿是不想要讓您難做,您給了她家那麼多的錢,她當然也不想要麻煩您。”這算什麼喜歡,這少爺是不是瘋了?
就連淩風自己都懷疑,少爺是不是許久沒有見到女子,被憋壞了。
“可是她不想要麻煩我,為我考慮,這不是替我著想?”楚懷安要找到更多的證據,他去翻了自己的書篋,“對了,她還送了我桃木符呢。”
“也送我了,少爺。”淩風是會紮人心的。
“滾滾滾,你給我出去,真是掃興。”楚懷安看著淩風的目光要吃人了,這木頭一樣的淩風怎麼會懂這風月之事呢,楚懷安不怪淩風,他堅信這葉如卿對自己和對旁人不同,他沉浸在這樣的歡愉中,不能自已,一晚上都沒睡好。
沒睡好覺的,也挺同樣有葉如卿。
葉如卿是愁自己等下要如何麵對葉祖揚,她看著楚懷安閉目養神,倦怠的模樣,卻奇怪了。楚懷安能有什麼心事睡不好呢,但她也不好多問,一路都是沉默著的。
到了學堂,葉如卿先下了馬車,跟著楚懷安進去。李安平和仲遊雲早早就到了,在吳琴生位子上的葉祖揚也到了。
葉如卿隻看了一眼,葉祖揚身上的衣裳是新的,應該是爹娘為了讓他不丟麵子特意做的,看來葉家的日子過得很好。確認了這個,葉如卿便收回了視線,坐在楚懷安的身邊。
今日,她隻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收斂鋒芒,讓誰都彆注意到她。
隻需要熬到散學即可。
葉如卿在心中禱告著,說了好幾聲阿彌陀佛,也許是這一招有用,先生今日並未要她回答那些學問。先生今日有事,故而隻講了半個時辰,便隻留下課業離去。
等他們完成了課業再散學,仲遊雲要將這些課業收上來。
葉如卿幫楚懷安磨墨,近來楚懷安的這些功課已經不需要她插手了,她輕鬆了許多,隻需要做些添香的活。將墨磨好,又將小金爐裡頭的香換好,做完這些,她便隻要等著散學就好。
但偏偏這時候,她和葉祖揚對視。
葉祖揚沒急著寫字,他的硯都還沒開,一點沒有要磨墨的意思。
不磨墨,如何寫字。
葉如卿彆過頭,她不想要和葉祖揚有說話,有交集。
但葉祖揚也是在這時候開口:“葉如卿?”
躲不過了,葉如卿不能假裝看不見了,她隻能僵硬著對葉祖揚笑了笑:“何事?”
“我沒有墨,不然你來幫我磨墨吧。”
葉如卿是楚懷安的陪讀,不是葉祖揚的。葉祖揚也許是剛來,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才以為葉如卿是這裡所有人的陪讀吧,李安平轉過頭,有些不高興葉祖揚的無禮。
楚懷安早就注意到了葉祖揚的舉動,他聽到葉祖揚要葉如卿去磨墨的時候,就放下了筆,不再寫字。他還要開口,但李安平先搶了說話。
“葉祖揚,你自己不會嗎?我們這裡,墨都是自己磨的,葉如卿是懷安少爺的陪讀,你家要是有錢,你自己去請一個陪讀給你磨墨不就好了?”
“葉如卿,隻是懷安少爺的陪讀嗎?”葉祖揚並未有被熱諷的生氣,他含著笑看著葉如卿,話卻是對著李安平說的,“可我認識葉如卿,似乎比懷安少爺,還要早些。”
“她不給我磨墨,卻要給後來的懷安少爺磨墨,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葉如卿,過來,替我磨墨。”葉祖揚用筆,敲了敲自己的硯台。
葉祖揚羞辱葉如卿之心,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