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1 / 1)

紅色漆木箱抬進淩雲婉屋中,她瞧見那箱子,走近問:“這是什麼?”

“這是小公爺命我等送來的。”

葉靈笑了聲,機靈道:“難道這是什麼寶物嗎?娘子,小公爺待您是越來越有心了。”

說罷,她便抬手要去打開,拿那人用手按下,將箱子扣下來。

“小公爺說了,這箱子隻能大娘子打開,旁人動不得。”

葉靈訕訕收回手,將手臂藏到身後。

淩雲婉朝著他們說:“抬到後麵去罷。”

這箱子裡麵裝的東西是什麼,她並不在意。

到了夜間,國公回府,上官儀喚淩雲婉與衛琅前來家宴,衛琅在府上,卻借口推拒未來。

上官儀嘴上說:“他性子一貫如此,不必再叫他。”

眼底卻儘是失望。

國公安撫她,不必多心。一餐下來,二人情意綿綿,淩雲婉不便多留,她很快離席,回去。

走到院門口之時,隻見門外守候得侍衛個個嚴整以待,她腳步頓下來。

想是他來了。

還未進門,她的聲響便傳進來,“夫君用過餐食無?我親自做些吃食,送來給夫君罷。”

燭火搖曳,窗外幾陣風敲打。

明明滅滅的光影落在他側臉,看不清神色,看不清喜怒。

隻聽一聲:“侍候的人都出去。”

“是。”

淩雲婉側眸一瞧,旋即走到衛琅身旁,“原來,是隻想留下阿婉一人。”

“我叫人送來的箱子,你打開了麼?”

聽見衛琅的問題,淩雲婉一怔。

她讓人抬到後麵了。

“不曾打開。”

淩雲婉如實道。

衛琅狹長雙眸輕斂,掃視著淩雲婉,西域來的薄紗,若穿其身上,必十分……

不同。

淩雲婉不知衛琅此時在想什麼,更不知道那個箱子裡,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竟讓他露出這等神情。

“邵家送來了拜貼,明兒便是邵家三姑娘的笈禮,我想去看看。”

“邵家?”

衛琅輕笑了聲:“是邵頌謙那個邵家。”

淩雲婉不知他為何抓著這個人不放,仔細一想,他確實是,如此斤斤計較之人。

“嗯。”

“你這樣不喜走動的人,卻想去邵家姑娘的笈禮。”衛琅抬手用手指磨她的下巴,嘖了聲:“是邵家那姑娘長得太漂亮了,還是她兄長長得……”

“太醜了呢?”

淩雲婉奇怪地看著他,“醜又有什麼好看的?”

“就隻是……”

“隻是,我想出去走走罷了。”

“哦?”

衛琅自她身後拍了一巴掌,“那我陪你去。”

淩雲婉怔愣了下,點頭:“好。”

他朝下摸住,抬頭問:“還腫著麼?”

她被人用手指夾住,臉頓時紅了,她低下頭,說:“還……還腫的。”

“那操起來,必定記憶猶新罷?”

淩雲婉不待反應,身後便被擠進去。

她呼了聲,胳膊伸到身後,掐住衛琅的手臂,“疼。”

他好像完全沒聽見似的,說:“那醜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說話間,越發狠厲起來。

淩雲婉自知逃不過一劫,若想要查證邵頌謙是不是隋昭,必要過這一關。

衛琅咬著她耳朵,眼睛更加被她額角那抹紅色胎記吸引過去,這桃花,可真會挑位置長。

好是漂亮。

“若是,渾身,都布滿這鮮豔的桃花,才是好看。”

她鬆下來,疲軟下去。

衛琅赤腳踩過,手執起朱筆,在她的背後,落下去,桃花燦爛,接連繽紛,絢麗地開。

少女的蝴蝶骨一起一伏。

纖細白皙的脖頸像柔弱的枝條,仿佛一不留神,便會被風雨折斷。

朱筆甩下,紅色的墨汁沾染在她白色的裙擺之上。

他居高臨下,滿意至極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阿婉,不許洗澡。”

她仰起頭,想要看一眼背後。

頭被人抬起來,扣住後腦勺,吻下來。

“常嬤嬤有沒有告訴過你,在宮裡,嬪妃伏倒在皇帝的腳下,然後仰起頭,咬住這裡,以此來取悅皇帝。”

淩雲婉搖頭。

“不,不曾教過。”

少女神色張皇,臉不是羞紅,而是慘白。

衛琅想,若是被她咬住,牙齒劃過,又痛,又渾身痙攣的感覺,一定很好。

可是,當他看見淩雲婉這模樣,握住她下巴的手鬆了鬆。

“你在害怕?”

淩雲婉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睛有些濕。

若是陸茗這個樣子看著他,他決舍不得動她,更舍不得碰她。

隨即,衛琅看著淩雲婉的眼神一頓,似乎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好像很久沒有想過陸茗了。

尤其是,當他看著淩雲婉的臉時。

竟不把她們,當成是同一個人。

難道……

衛琅的眼神逐漸陰沉,頭腦發漲起來。

他按動她的頭後,往前推。

淩雲婉的眼中憋著淚。

忽然,大手的力道鬆下。

她如釋重負般,遠離。

“夫君……”

衛琅緩緩蹲下身,與她四目相對,平視著。手指點上她微紅泛酸的眼角。

“你再穿上她的衣裙,為我跳一支舞罷。”

“嗯?”

用如此溫潤的聲音提出要求,淩雲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她知道,他讓她穿的,是陸茗的衣裙。

“那些衣服,都被長公主拿走了。”

“嗯。”

衛琅忽然沒了興致,他起身,從推門出去。

漆黑的濃夜遮擋住烏雲,看不見雨意,電閃雷鳴,在天邊豁開一個口子,淩雲婉透過門縫,看向那道被雨澆透的背影。

她知道的,和她從前每一個不知名的時刻一樣,他想到了陸茗,想起來了自己很久沒有見過的人。

-

宋吉在衛琅身後追著問:“小公爺,雨這麼大,你要去哪?不如明日,等雨停了……”

“我去看看她。”

“我想去看看她。”

他說。

宋吉愣住,隻見衛琅直逼東南的方向去,長秋山上,葬了陸姑娘。

“小公爺,以我獵戶之女的身份,這一生,本不配與你相遇,人人都說你瘋魔,個性不容於人,可我不怕,我不怕你。”

“我有一個秘密。”

“還沒有告訴你。”

“可是,小公爺,若告訴你,你還會記得我嗎?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我救了你?我想知道。”

昔日,有關於她的話,一句句,在他耳邊。

他忽然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少年玄衣於夜裡踏馬,他想,那個人,不配為你的替身。

“你還會,記得我嗎?”

衛琅勒住馬繩,他想說,他記得,不敢忘。

-

衛琅原說好了要同淩雲婉一起赴宴,可是,他沒有來。淩雲婉想到昨夜裡的境遇,便知,再等下去,也不會有消息。

遂而,孤身前去邵府。

淩知蘭聽聞淩雲婉也要來,特意換上華麗衣袍,頭戴金釵。於眾目睽睽下,等著她到來。

“阿姐,我等你許久了。”

說著,淩知蘭將手腕遞過去,遞到淩雲婉眼前,她說:“你瞧,這是太子新賞賜於我的。可好看?”

淩雲婉笑了聲,道:“好看。”

淩知蘭揚起下巴,隻見淩雲婉穿著一貫素靜,依舊不大招搖,心裡得意起來,便是嫁給了衛琅那樣招搖的人又如何?不也一樣,和以前一樣麼。

邵大娘子看到淩知蘭,熱情攏過來,說:“側妃娘娘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

淩知蘭喜歡這種恭維,臉上笑起來。

不知何人道:“若是太子妃娘娘來此,豈不是更顯得太子,看重邵家。”

淩雲婉朝著淩知蘭看過去,幾乎頃刻間,她的臉色大變。

一個側妃,到底還是壓不過太子妃。

邵大娘子見狀,忙打圓場,圓過去。

邵頌雪上前來,看向淩雲婉,“多謝阿婉姐姐,前來祝賀雪兒的笈禮。”

淩雲婉詫異:“三姑娘見過我?”

“之前見過,阿婉姐姐興許是不記得我了。”

“我大哥,也曾見過你。”

聽邵頌雪忽然提起邵頌謙,淩雲婉警醒起來:“邵大公子,也見過我麼?”

“是在你與小公爺的婚禮之上。”

“婚禮?”

那日,她認了自己的荒唐,執意替嫁,不曾後悔,卻沒有顧得及來往的賓客。

那時候,邵頌謙便在。

而她早該看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