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陸續入席，淩雲婉想起邵頌雪說的那句話，心中存疑。
她狀似無意一般，坐在一旁，並不與人過多交涉，不過一會兒，便見邵頌謙從賓客後席走來。
身旁是隨從他的侍衛。
他一襲月牙白袍，勝雪似得乾淨。半張銀白色麵具遮住傳聞中，被火燒的臉。隨著他一步一行，直至落座，淩雲婉都不曾移開自己的視線。
邵頌雪走上笈禮台，邵大娘子為其簪發，走禮，人人都恭賀著，以酒水敬之。偏邵頌謙飲茶，他將侍女早已備好的桂花碎加入茶中。
淩雲婉瞥見他的舉動，瞳孔微縮。
儀式結束之後，賓客散席，移步一旁園子裡聽戲，淩雲婉朝著邵頌謙的方向追去。
“邵公子。”
邵頌謙問聲一頓，他腳步停下來，回眸看向身後的人。有禮，謙和著，喚了聲：“淩娘子。”
淩雲婉太過急促，停下來時，氣都有些不順。
邵頌謙看著眼前的女娘，眼框不知因何泛紅，臉紅撲撲的，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
“不知，淩娘子尋在下何事。”
麵具之下，淩雲婉看不清他的臉，可是隻這一雙眼睛，便已讓她失去神誌。
她說：“竟不知，邵公子，曾出現在我的婚宴之上。若是知曉，定前往敬酒一杯。”
“娘子客氣了。”
“應當的。”
“娘子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
淩雲婉見他如此冷淡，轉身要走，一時氣緊，再也克製不住，喚了他聲，“阿兄。”
“你明明已經回來了，為何不去見我？”
“阿兄！”
邵頌謙沉默，淩雲婉問他：“你為何不說話？”
“你是在怪我，嫁了衛琅麼？”
“還是，在怪我，沒有等你？”
邵頌謙蹙眉，緩緩道：“淩娘子，你認錯人了。”
從第一眼見到邵頌謙時，淩雲婉覺得像他，卻沒有篤信過，邵頌謙一定就是隋昭。而當他在茶飲之中加桂花碎時，她便認出了。這樣的習慣，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有些泣聲，道：“阿兄，你覺得，我會認錯你嗎？”
隔壁戲園子的戲開場了，鏘鏘鏘，敲鑼打鼓聲都起來。
邵頌謙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拳，視線移開。
“在下不知淩娘子為何將人認錯，又將我認錯成何人？許是淩娘子憂思過度，情急之下，才會出此差錯。”
淩雲婉再想反駁時，邵頌謙提醒她：“戲園中滿是賓客，娘子若是再跟著我，怕是會叫整個國公府蒙羞。”
衛琅……
淩雲婉不知不覺想到他，若是讓他知道，必定會發瘋。
她的腳步頓下，不再跟過去。
可是多年來，與隋昭的記憶湧上心頭，她不甘，也想問問，難道，她就這麼不值得他相認麼？
邵頌謙轉身離開。
淩雲婉看著他背影，淚眼婆娑。
戲園子裡唱的是什麼戲，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嫁了衛琅。
荒唐了一場。
這夜裡，衛琅是帶著血回來的，淩雲婉聞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將她失魂落魄的神思帶回來。
他為什麼回來了，不見她？
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衛琅。
他是邵頌謙，還是隋昭？
為什麼假死。
這其中有什麼隱秘。
她掀開他沾了血的衣袖，想要叫人端水進來，把血擦乾淨。
衛琅握著她手腕，眼底沒有一點笑意，製止住她。
“不必了。”
“可是你受傷了。”
淩雲婉像是看一個死物一般，平靜地陳述一件事，沒有任何情緒。衛琅側眸，不滿地蹙了蹙眉。
她不應該滿眼憂心嗎？
為何會是這樣的態度？
對了，她今日去赴宴了，去赴宴，便會見到那個醜東西。
一個醜東西，也會讓她分了神。
想到這兒，衛琅眼底露出幾分譏嘲的神色。
他獨去千秋山時，想明白一件事。
開始被他當成玩物，想要等喪興就收手的人，對他有了不一樣的價值。她逐漸讓他忘了從前那些苦痛，隻沉陷在與她一起時的歡愉之中。
而她，卻像是在一點點抽離。
今日猶為甚。
“淩雲婉，怎麼？從前按著你腰，從後麵操，是不是讓你忘了，你是誰身底下的人？”
“嗯？”
淩雲婉抬眸，眼神冰冷的看著他。
“你弄疼我了。”
她還敢這樣看著他？
“不裝了嗎？這便不裝了！”
“操。”
淩雲婉隻覺自己摸不透衛琅的性子，他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發瘋，想要靠近就靠近，想要遠離便遠離，就是這般沒有章法。
“我隻是累了，你今日不也受傷了麼？”
煩了。
她這樣的態度，對他竟是厭煩。
衛琅把她揪起來，按到鏡子前。
“還記得，從前你求著我□□的樣子麼？”
“要不，本小公爺，陪你回憶回憶？”
淩雲婉抬眸，看見鏡中的自己，發絲跌落，遮住她的桃花胎記，隻要一想起自己因為什麼而嫁的衛琅，心中便覺得可笑。
她也覺得，自己這張臉，難看極了。
也涼薄極了。
他抬手將她下巴翹起來，吻上去。
淩雲婉呼吸變得急促又淩亂，她張口咬上衛琅，手臂用力掙脫他，腿腳踢著，想要逃離這雙手的掌控。
而衛琅決不允許她離開。
將她禁錮住。
委屈，悔恨，不甘，全都湧上淩雲婉的心頭，她眼睛裡的淚吧嗒吧嗒地往外掉。
她抬眸問衛琅：“為什麼回來不找我？”
“為什麼要騙我？”
“為什麼，讓我，像個笑話一樣。”
“為什麼……”
衛琅動作頓住，不知道她在問什麼，他鬆開她，隻見她緩緩蹲下身，雙臂抱住自己。
哭得厲害。
“淩雲婉，你究竟在問什麼？”
他一回來便來找她。
他沒有騙她，對陸茗，以及對她。
他的感情分明。
像個笑話……
難道，今日在邵府的笈禮上，有人以此為樂，取笑她？才讓她今夜是這幅模樣。
都不肯對他言笑晏晏，溫和有加了。
“邵府的人欺負你了？”
衛琅原本躁動的氣焰克製下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淩雲婉，縮成小小一團。
“我讓皇帝舅舅，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