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1 / 1)

“邵瑞謙行蹤隱秘,對外隻聲稱在家中養病。半月前,才突然出現在長安城。”

“突然出現?”

“那時,蕭長陵在何處?”

乍聽衛琅提起蕭長陵,宋吉疑惑:“小公爺是覺得,蕭長陵與邵家有關係?”

“他家裡的人都已被滅口,他本人卻未曾出現。”

衛琅淡淡地開口,提醒他。宋吉手抬起來,拍了一下後腦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此事定有蹊蹺。”

但有一事,宋吉不明白了。

他瞧著衛琅便問:“可此事,與大娘子有何乾係?”

昨日那架勢,實在駭人。

-

淩雲婉從床榻上起來,渾身酸疼,有些無法動彈,她後悔起來,沒有用上常嬤嬤給的藥膏。隻是一想到衛琅穿上那些衣裳,她心裡便有說不清的慰籍。

葉醞照例將湯藥端進來,淩雲婉喝過。

葉醞說:“清晨時,小公爺去校場了。”

“我們何時回國公府?”

衛琅一向是白日裡不見身影,淩雲婉說,“告知一聲,此時便動身罷。”

她話音方落,衛琅便從門外進來。

“本小公爺讓你回了麼?”

葉醞見狀,悄然退出去。

淩雲婉不動聲色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腰,抬頭看向衛琅:“夫君想要阿婉留下嗎?”

“……”

衛琅怨氣還未曾消下去,他喜歡她看著他的臉,無法控製,深陷下去的模樣。他從前以為,她這幅模樣,僅僅是對他一個人的,直到那日在馬球場上,他看見了她盯著邵頌謙時的樣子。

好像,也沒那麼珍貴。

“你的記性,似乎不大好。”

他嘴角繃起來,沒有什麼表情。

淩雲婉不明白,她隻問:“那夫君是不想阿婉留下?”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後便要起身。衛琅低頭,壓住她的手腕,臉陰沉了幾分:“淩雲婉,我何時說讓你走了?”

“可是,阿婉問你,是不是想要我留下,你並不回答。”

“……”

四目相對間,淩雲婉淚意浸潤。

這倒也不是她裝得,而是累得,昨夜裡,太過勞累,眼睛不自覺潤起來。

衛琅瞧她這幅弱不禁風的模樣,隻要凶一凶,保管哭,煩躁地盯著她說:“把眼淚憋回去。”

“這幾日,我都會住在後山彆院。”

“你也留下。”

“省的……”

回了長安城,心思飄到彆的男人身上去。

衛琅睹了她一眼,撤回手去。

淩雲婉不明所以,隻是乖巧點頭,應下來。

在彆院住著的幾日,他脾氣平穩了許多,知道淩雲婉會彈琴,他著人送來琴,他則在一旁飲酒。

少年一襲紅色圓領袍,金樽玉盞,於樹下斜臥賞琴。樹葉吹落,落於杯盞之上。

淩雲婉素白衣衫,青簪將頭發輕挽起來,不加以拙物修飾。

衛琅斜乜過去,莫名間,他好似記起,未成婚之前,上官儀指著台階下的女娘,道:“這便是母親為你選的娘子的姐姐,淩大娘子。”

他低頭看過去。

此女一襲素衣,站在耀眼奪華的淩知蘭身後,黯淡至極。

而今,他看著她,眼睛一直盯著,卻也不知,是哪裡好看。

“淩雲婉,過來。”

琴弦止聲,淩雲婉起身,走向衛琅。

他仰起頭,命她坐下來,坐到他的身旁。

手指順勢捏住她的下巴,將人一把拽下來,吻住她的唇。

四目相對間,淩雲婉拉住他的手,手指趁機鑽進他的指縫,她很喜歡他這樣溫潤,不發瘋的樣子,如此,她便更喜歡貼著他了。

“我以後,可以一直叫你阿兄麼?”

“本小公爺做你的夫君不喜歡,倒喜歡做你兄長,還是,你就喜歡與自己的兄長,行苟且之事?”

衛琅低睫冷笑,淩雲婉原本通紅的的臉變得煞白,她怔了怔神。

她對隋昭,發乎於情,而止於禮,從不敢有任何的冒犯玷汙。

衛琅此言,令她心頭一痛。

淩雲婉興致缺缺,正要起身。

衛琅抬起長臂攔住她。

葉醞與宋吉等人在一旁伺候,見狀,幾人紛紛退下去。

院落裡,隻剩下他二人。

淩雲婉身下一涼,她自知道他要做些什麼,她將頭埋進去,在他懷裡。

“去屋裡好不好?”

衛琅沒應聲,卻是實打實的不答應。

光怪陸離,樹葉打著旋兒掉在地上。

一會兒被風吹起,一會兒又趴著,貼下去,變了形。

-

淩知蘭身為太子側妃,依照大周的慣例,入東宮之時,沒有迎娶之禮,正門走不得,也隻能走側門。

便是她外祖父向皇帝求情,說自己是如何疼愛他這個外孫女,也無法破了大周的規矩。

她心中憤懣,想起長安城中那些傳言。

淩大娘子與小公爺恩愛有加。

“若非是我,她如何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她央著自己的奶母問:“嬤嬤,如果當初是我自己嫁給了衛琅,如今被寵成這般的,便是我了對不對?哪怕他性子跋扈,但也隻會有我一個人,是嗎?”

李嬤嬤看著已經出嫁的淩知蘭,勸道:“娘子,您如今已是東宮側妃,若將來有望,或成貴妃娘娘。又何必與大娘子相比,而後悔呢?”

“貴妃之位亦是妾。”

她的願景,從不是成為貴妃,皇後,做天下尊貴的女人,而是得嫁一個與自己門庭相當的高門,蒸蒸日上,他的心裡,也隻有她一個人。

上官譽原本是想來看看淩知蘭,聽到她與李嬤嬤的對話,他停下來,站在門外。

示意任何人不要告訴淩知蘭他來過一事。

而那句貴妃之位亦是妾,深深烙在他心裡。

“人人都道孤寬容待下,若是將來登基,便是良君。身旁之人,或是礙著身份,或是本性如此,從未有一人這般膽大。”

“我當她像她外祖父,隻為了權利,地位,名分。如今瞧,倒也不是。”

“她與她姐姐,爭得是什麼。”

上官譽身旁的侍從抬頭,看向他。

淩知蘭都那般冒犯了,太子依舊不生氣,反倒從她的嫉恨之心中找出優點來。

縱容著。

他正如此想,便聽上官譽說:“將近來搜羅的寶貝,都送與她吧。”

“可太子妃那裡……”

侍從猶豫,畢竟,那些東西要先經太子妃之手,再去淩知蘭的手裡,否則,便壞了規矩。

“直接送到她這兒便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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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知蘭入東宮之後,仍舊沒有缺席各大氏族的家宴。反而,更頻繁了些。

帖子送到淩雲婉手中,是邵家三娘的笄禮。

邵家……

是邵頌謙那個邵家。

邵頌謙這些年在長安城有身份有地位,並不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

僅憑身形便判定他是隋昭,未免太過武斷。

還是要近身,試探後才能確認。

不然,她不安心。

淩雲婉收下這帖子,葉醞提醒她:“二姑娘也去這笄禮。”

“她自入了東宮,行事相較從前,更加招搖。太子那般隨和一人,也不知為何,竟這樣縱容她。她向來看娘子不順眼,娘子本也不大喜歡參與這等宴席,此次也拒了才好。”

淩雲婉沒有將自己想要接近邵頌謙的目的告訴葉醞,隻說:“前段日子一直住在校場彆院,有些日子沒出去了,也是應該去走走了。”

至於淩知蘭,她沒心性與她計較。

有人者,便是如此。

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好的,非找不痛快,與旁人比較,而太子樂得縱容她,於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她不喜我,我卻要先行己事。難道要因她屢次三番找麻煩,我便將自己鎖在這院子裡,不出去了麼?”

葉醞搖頭道:“奴婢並非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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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衛琅書房,宋吉帶人抬上一個箱子。

“這是校場一個副將送來的,他一定要屬下帶來,給小公爺看看,說若是我不送來,小公爺便會失了許多樂趣。”

衛琅抬眸,蹙眉看過去。

“他說什麼便是什麼?我瞧著割了他舌頭,樂子便挺多。”

“……”

宋吉臉紅,不方便說什麼似的。

“小公爺,您還是親自打開這箱子看一眼罷。等看過了,若是當真不喜歡,我再差人送回去。”

“……”

衛琅放下手中書冊,起身朝著箱子走去。

而同時,宋吉眼疾手快地帶人出去。

留下衛琅一個人看箱子裡的東西。

他撿起其中一個玉瓶,上麵寫——壯陽丹。

衛琅臉色一變,叫宋吉進來:“東西抬出去,杖責五十。”

宋吉一聽,駭然失色。

他便猜到了,那副將巴結衛琅,巴結的方式用錯了,他送什麼不好,送壯陽丹。

還將他給連累了。

宋吉結結巴巴說:“小公爺,您有沒有看其他,裡麵有從西域送來的薄紗蟬衣,還有勉鈴,還有香料……畫冊……”

衛琅眯眼:“宋吉。”

宋吉抖了下聲,道:“屬下在!”

“東西留下,杖責五十。”

為什麼東西留下了,還要杖責五十?

宋吉瞪大眼睛,可他看著衛琅那不耐煩的模樣,不敢再問,“屬下,遵命。”

月亮一點一點攀爬上頭頂,點亮漆黑夜幕。

衛琅命人,將宋吉送來的那箱東西,抬到了淩雲婉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