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郡主被蛇咬傷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彆院之內。
聽聞是有人故意謀害,皇家更是出動禁衛軍一寸寸開始搜查罪證。
有看見孫可瑩被帶走的,更是議論紛紛,各種猜測,更有甚者懷疑到了徐月頭上。
畢竟徐月和孫可瑩一向交好,又和溫黛過不去。
徐月這下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氣得在屋裡發了好大的脾氣。
她神情陰鶩,深知她這時候決不能龜縮,還必須要去探望溫黛。
等她到地方時,院子早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被圍住,鐵桶般密不透風。
本以為進去還要費一番功夫,誰成想聽見她的名字之後,禁衛軍就放行了,一路通暢無阻。
徐月整理好神情,麵上帶上幾分焦急的踏進屋中。
“妹妹,妹妹你沒事吧,你彆怕——”
甫一進門,徐月就撞見了許多人,尤其稍外頭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容顏俊逸,神情威嚴卻不可侵犯。
那雙淩厲的鳳眼和大長公主極為相似,衣服上的團龍密紋昭告著男人的身份。
徐月的目光很快收了回來,故作不知的表露出失禮,適時的尷尬之色。
“不知妹妹這裡有人,是我叨擾了。”
女郎白皙的臉上適時泛著紅暈,雖是麵對著溫黛的方向說著,可是餘光一直觀察著男人。
而聽見這話,男人的目光果然看了過來,他聲音低沉,像是好奇。
“你就是徐月?”
聽到男人知道她的名字,徐月心中稍稍激動。可她隻是按耐住,故作不解的抬頭對上男人的眼神。
“您怎知我名字?”
“放肆,天子豈是你能直視的!”
旁邊的太監見狀連忙嗬斥,徐月聞言小臉一白像是被嚇住,跪在地上低下頭。
隻露出一截白皙細弱的脖頸,楚楚可憐的模樣,輕易就能勾起人的憐憫。
“是臣女冒昧,竟不知是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男人見狀眉心微蹙,正想說什麼就聽得裡麵傳來動靜。
“表嫂,表哥好凶哦,可彆嚇到長姐了。”
淡白的珠簾之後。
價值千金的香雲紗重重疊疊的被床旁的金鉤挽起,身姿瘦弱的少女靠在床邊,螓首蛾眉,肩若削成。
蒼白的臉色絲毫沒有折損她的美貌,反而襯得她越發柔弱無辜,若西子捧心。
而旁邊坐著的美婦人一身銀紫緙絲魚鳥紋宮裙,舉手投足之間儘顯雍容華貴。
她手上正端著湯藥,看著像是在喂床上的少女喝藥。
聽見溫黛的話,美婦人眉眼含笑望了徐月一眼。
不過片刻便收回了眼神,笑道:“陛下可最是憐香惜玉的,哪裡會舍得罰這位姑娘呢。”
徐月隻覺得這女人的一眼像是瞬間看穿了她的心思,讓她情不自禁的升起戒備心。
溫黛嘴角輕勾,淺淺的梨渦出現,似是撒嬌般往婦人的懷中倒,嘟囔著。
“表嫂又在誇自己了,表哥憐香惜玉自然最該憐惜表嫂了。”
聽見這話皇後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無奈道:“你啊,屬你最胡鬨,你母親不在這,你怕是要翻了天去。”
溫黛努了努嘴,挽著皇後的手臂,“那還不是表嫂疼我。”
說著似乎是覺得冷落了陛下,又從皇後的臂彎中探出小腦袋,明晃晃的端水道:“還有表哥。”
她這副小孩子的模樣自然是讓聖人和皇後都無奈。
跪在地上的徐月徹徹底底的被忽視,她忍不住攥緊手。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隻要有溫黛在,這些人的視線始終都在溫黛身上,究其根本還不是因為溫黛投了個好胎。
即便徐月一直秉承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可在實打實的皇權麵前,內心依舊不可抑製的晃動。
“長姐怎麼還跪著,快起來吧,回頭阿爹又要罵我不愛姊妹了。”
看到跪著的徐月,溫黛緩緩出聲。
說起溫守成,溫黛就一副腦袋疼的樣子。
聖人被她這模樣逗樂了。
“什麼時候咱們長寧也會害怕了,以前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說著他才想起溫黛落水的事情,拍了拍腦袋,旋即讓旁邊的徐月起身。
“對了,聽聞是孫可瑩放蛇咬你,簡直罪大惡極,現在陛下已將她關押打了二十大板。”
“隻是如今朝會和大考就在眼前,不好多生事端,隻怕……”
皇後放下手中的藥碗有些為難。
畢竟孫家是太子一黨的臂膀,皇後自然不想鬨得太難看,可她也深知陛下這位表妹的性子,隻能迂回詢問著。
此話一出,就連陛下都看了過來,徐月同樣也是盯緊了溫黛。
溫黛往日的性子誰人不知,半點委屈都不能受的主,何況是如此屈辱。
可溫黛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意外的好說話。
“既然陛下幫長寧出了氣,那就算了吧,孫可瑩應該也知道錯了,不過我要她親自給我道歉。”
“而且如果她再來招惹我,那長寧才不會手下留情。”
溫黛忿忿不平,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陛下和皇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陛下爽朗一笑。
“這是自然,若是那孫家女兒再做些什麼,朕也不會輕饒了她。”
孫家如今對陛下還有大用,自然不願橫生波折,溫黛如此識時務讓陛下很是舒心,一時間賞賜補品流水般送進了溫家。
聖人還特地下了一道聖旨,誇溫黛如何宅心仁厚,良善大度,一夜之間這消息幾乎傳遍了汴京。
而孫可瑩被關了這些天,人都是恍惚的,再沒有以前的驕縱跋扈。
看著躺在軟榻之上,臉色紅潤的溫黛,孫可瑩說不憤恨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明明不是她乾的,她還要道歉,把尊嚴拿給溫黛做臉。
陛下一道旨意,那些個見風使舵的家夥轉眼就挪了方向,一路上聽著溫黛如何寬容大度的話,孫可瑩簡直都要被氣死了。
“現在你滿意了吧溫黛,往日我竟然沒發現你如此陰險!”
孫可瑩滿腔憤恨無處可使。
溫黛慢悠悠的支起身子,看著眼睛快要噴火的孫可瑩,也隻是輕笑一聲。
“孫可瑩你裝什麼無辜,你敢發誓那些蛇就沒有你的手筆嗎,我不過是成全了你的目的,怎麼還要倒打一耙呢?”
“你!”
孫可瑩被堵的啞口無言,近乎無語。
“就算如此,我也受到了懲罰,你究竟想要怎樣!”
孫可瑩想不通,難不成就為了這點小事溫黛為何偏偏揪著她不放。
溫黛聽著孫可瑩的質問,她緩緩道:“自然是從今往後你要成為我溫黛的人。”
“而徐月才是你調轉的矛頭所指,不然……”
溫黛舉了舉手腕,露出被包紮的地方,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 。”
孫可瑩感覺眼前一黑又一黑的,可迫於形勢,孫可瑩隻能咬碎牙活血吞,想著收拾不了溫黛還收拾不了葉芝嗎。
哪成想旁邊的溫黛像是看穿了她的計策,“那個叫葉芝的小姑娘,你也不能動。”
孫可瑩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就為了策反我,你對自己還真是狠啊溫黛。”
孫可瑩自認為可沒有讓蛇咬的勇氣,萬一是條毒蛇,那小命不久一命嗚呼了。
看穿了孫可瑩的心思,溫黛不置可否,她當然不會拿著自己的小命去賭,她拿的就是無毒的。
而且也不止是為了孫可瑩...
似乎是上天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外頭的宮女進來稟報著謝安來看她。
孫可瑩本還想挖苦兩句,眨眼間就看見方才還麵色紅潤的人瞬間虛弱的躺在軟榻上,小臉敷粉後遮蓋了血色。
溫黛輕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孫可瑩看得目瞪口呆,張口想說什麼,就看見外頭來了人。
隻是來的不隻是謝安,還有謝淮,江弈,以及周玉河。
謝淮走在稍後方,前頭三個人走在一排,到門口時更是誰也不讓誰。
就差把門擠破,反而讓後麵的謝淮鑽了空子先進去。
見狀,謝安冷哼一聲緊隨而上,幾個人擠在溫黛麵前,個個人高馬大的將光線擋完了。
江弈擠在前麵率先出聲,瞧著很是吊兒郎當。
“溫大郡主,沒事吧,看著也挺生龍活虎的啊。”
江弈就這麼來來回回將溫黛看了個遍,溫黛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江弈明白她沒事,才放下心,笑嘻嘻的站在一旁。
瞧著溫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謝安心忍不住的一緊,有些不適應。
良久他才拿出東西,緩緩出聲,“你,你可還好?這是上好的藥材。”
“外頭風言風語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彆上當,身子最重要。”
風言風語,自然指的是徐月是凶手。
明明是關心的話,偏偏讓他說得是來為了替徐月開脫。
周玉河嗤笑一聲,也沒跟他搶,反正依著這樣,這家夥早晚得自己玩完。
溫黛笑得有些勉強,“謝安哥哥說的是,阿姐溫柔善良,自然不會是她,我怎會相信那些呢。”
看到她臉色不好,謝安才發覺自己好像說得不太恰當,撓著頭想補救,可越說越錯,到最後徹底沒話說了。
溫黛像是毫不在意掙紮著想要起身,離得近的謝安見狀下意識將她扶了起來。
他才發覺,少女身量格外的瘦弱,搖搖欲墜。
溫黛撐著軟榻的手,不知怎的突然一軟,整個人撲進謝安懷中。
謝安身子一滯,手舉著不敢亂碰,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要將人推開。
溫黛靠在他胸口,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根,淚珠驟然滾落,眼眶紅了一片。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謝安哥哥了。”
少女哭得克製,削瘦的肩膀微微顫動,聲音沙啞,聽得人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謝安動作停下,沒怎麼安慰過人,讓他有些無措,隻能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
溫黛輕輕抬眼,學著之前搜羅話本子裡麵的,淚珠欲掉不掉,誰成想抬眼就瞧見斜上方謝淮麵無表情的模樣。
嚇得她淚珠子差點憋回去,她輕瞪了他一眼,張牙舞爪的模樣,似乎在警告他彆想壞事。
謝淮眼底輕嘲,毫不在意的彆過眼,少女的身影始終出現在餘光籠罩範圍。
謝淮握緊手,哪裡還不懂,分明周遭的都撒了藥,怎可能還會被咬,不過是她自己自導自演罷了。
為了謝安,命都不要,真是愚不可及。
孫可瑩見到這副情景,很有眼色的就往外走,其餘人也隻能跟著離開。
到底,謝安和溫黛是有婚約的。
周玉河走得心不甘情不願,滿腦子都是想的要如何除掉謝安。
“原來我還覺得溫黛這家夥有眼無珠,可看著她高興的樣子,我又不忍心了,當真是頭疼,她怎麼就對謝安這麼一根筋呢。”
江弈說著分外的恨鐵不成鋼。
謝淮走在旁邊,眼神虛無的看著空氣中一點。
江弈知道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反而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地方,說到最後無非是看不得溫黛喜歡謝安,謝安卻如此糟踐這份喜歡。
看著他停了下來,謝淮冷聲道:“說完了?”
江弈點了點頭,有些茫然,還以為怎麼了,就聽見謝淮說著到地方了。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人如此絕情,江弈歎了一口氣,不知怎的腦一抽。
想著幸好溫黛不喜歡謝淮,那不然才真的是哭都沒處哭,這可是個捂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