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村(1 / 1)

在太傅府中看到薑宓,盛懷雋也有幾分意外。

這裡離軍營很近,騎快馬的話一刻鐘左右就能到。他在附近上買了一座宅子,時常過來住上幾日,昨日他便宿在此處。

晚間從軍營回來,路過薑家的莊子,他從下人口中得知薑家的主子來了。

薑家京郊的宅子隻有薑太傅會來,其他主子從來不會過來,他猜測薑太傅來了這裡。

薑太傅和太子最近不合,正是他們趁虛而入的好時機。恰好今日下雨,去軍營也不能練兵。聽說薑太傅喜歡花,在莊子裡弄了一個花圃,於是他端著一盆花來見薑太傅。

莊子上的管事說薑太傅不在,他以為薑太傅一早回京城去了,便準備離開。恰在這時有個丫鬟過來詢問關於花圃的事情。

他猜薑太傅還在莊子上,隻不過不想見他罷了。他提出去花圃看看,管事的有些猶豫,找人去花圃問了幾句這才同意。

他猜是薑太傅同意見他了,於是將花放在手上,親自端了過來,以示誠意。

沒想到沒看到薑太傅,倒是看到了那位有兩麵之緣的姑娘。

雖然一開始她並未抬頭,但他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今日她穿了一件褐色的粗布衣裳,蹲在地上認真地拔著地上的雜草。手指纖細又靈巧,一看就知不是第一次乾活。她倒是不嬌氣,親自動手乾活。

她的裙邊沾了不少土,臉上也沾了一些。

這般狼狽的模樣卻絲毫沒有遮蓋住身上的氣質,依舊美得脫俗出塵。她抬眸的那一瞬間,眼底有幾分驚訝和慌亂。很快,她眨了眨眼,眼裡隻剩困惑。

盛懷雋有些詫異。

這不像是看到陌生男子應該有的目光。

那日她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難道她也認識他?

孫管事看清蹲在地上的“婢女”的容貌,有些驚訝:“四姑娘,您怎麼在這裡?您怎麼親自乾活了,這些活兒交給老奴就好。”

剛剛連翹過來時他便知曉四姑娘來了花圃,當盛懷雋提出來去參觀花圃時,他特意讓小廝去看了看四姑娘還在不在花圃,小廝說花圃裡隻有幾個小丫鬟在乾活,他這才同意盛懷雋來此處。沒想到乾活的不僅僅有小丫鬟,還有他們府上的四姑娘。

四姑娘是未出閣的女眷,身邊這位平北侯世子是外男,這若是傳出去了怕是會對四姑娘的名聲有礙。他可真是該死啊!

薑宓緩了緩波動的心神,扔掉手中的雜草:“我左右閒著也無事,乾這些活不累的。”

她瞥了一眼盛懷雋,問:“對了,孫叔你怎麼過來了?”

錯誤已經發生,若是他直接帶著平北侯世子離開更失禮數,孫管事隻好為二人介紹:“這位是平北侯府的世子,他來給老太爺送花。”

原來是給祖父送花的,怪不得他會出現在祖父的莊子上,她倒是不知原來盛懷雋和祖父關係不錯。

薑宓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著盛懷雋福了福身:“世子。”

原來她是太傅府的姑娘。

盛懷雋:“薑姑娘,在下失禮了。”

薑宓沒說話。

盛懷雋將手中的花遞給孫管事。

“抱歉,叨擾了。”

說著,轉身離開。

還好盛公子是知禮之人懂得避嫌,孫管事鬆了一口氣,他跟薑宓說了一聲去送盛懷雋了。

等到了外院,孫管事猶豫再三,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世子,老奴能不能請您答應一件事?”

盛懷雋停下腳步,瞥了孫管事一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今日並未去過花圃,也不曾見過四姑娘。”

孫管事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恭敬地道謝:“多謝世子。”

盛懷雋沒再看他,對下屬道:“寒風,去莊子上叫幾個人幫忙整理花圃。”

孫管事覺得平北侯世子真的太客氣了,忙道:“多謝世子,不過不用了,我們莊子上有人的,一會兒我就安排人去整理。”

盛懷雋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人還讓府中的姑娘親自去乾活?

孫管事被盛懷雋的眼神懾到,頓時不敢多言。

心中暗自嘀咕,這位世子脾氣究竟好還是不好,剛剛還十分善解人意,怎麼突然就發火了?對方身份尊貴他可不敢得罪,後麵沒敢再說拒絕的話。

花圃裡,見盛懷雋離開,薑宓鬆了一口氣。前世一直到成親前她都不曾見過盛懷雋,今生不知怎麼回事總是能見到他。也不知他為何會來府中,前世她沒聽說過他和祖父有什麼私交。

祖父是太子太傅,站在太子這邊,盛懷雋是平北侯府世子,並未站隊。難不成盛懷雋其實私下也是支持太子的?

沒過多久,花圃裡突然出現了許多人,為首的人薑宓認識,是盛懷雋身邊的護衛,寒風。在他身後的人也有一些眼熟的。

他怎麼會帶人來此處?薑宓有些奇怪,看向孫管事。

孫管事:“四姑娘,這些是平北侯府的人,世子讓人為老太爺整理花房。”

盛懷雋竟然主動幫忙,這倒是令薑宓有幾分意外。

薑宓:“不用了,一會兒就乾完了。”

孫管事立即道:“四姑娘,老奴也這樣想的。”

寒風:“薑姑娘,主子還等著我們回去複命。”

寒風一向聽盛懷雋的話,對於盛懷雋的命令一定會執行。

薑宓沉默片刻,沒再推辭。

這些人做事非常利索,沒過多久就將花圃整理好了,還帶了不少花來。

不過是短短兩刻鐘的時間,整個花圃煥然一新,絲毫看不出來破敗的模樣,甚至讓人懷疑現在究竟是春夏花朵盛開的季節還是即將凋零的秋季。

見盛懷雋對祖父的花圃如此上心,薑宓越發懷疑盛懷雋是太子的人。

若盛懷雋真的是太子的人,前世太子娶了他的心上人,也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不過,這就不關她的事了。

沒等盛家的人離開薑宓就回內宅去了。

下午,連翹過來道:“姑娘,那位侍弄花草的老張是真的傷了腳,是在整理花的時候被花盆砸傷了。”

看來是她多想了,薑宓道:“送些銀子過去吧。”

連翹:“是,姑娘。”

第二日一早天晴了,薑宓以出去逛逛為由離開了莊子,馬車朝著董家村的方向駛去。

盛懷雋今日也要去軍營,馬兒剛駛到官道上他便看到了前麵的馬車。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馬車似乎是薑太傅府上的,想必馬車上坐的是薑四姑娘。這並非回城的方向,薑四姑娘要去乾什麼?

盛懷雋隻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馬兒很快就超過了薑府的馬車。

馬車裡的薑宓絲毫沒有察覺。

過了約摸兩刻鐘左右,馬車到了董家村附近。

薑宓抬手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窗外。

連翹低聲道:“李婆子家在山腳下,離村裡人很遠。”

薑宓:“嗯,直接從村後麵繞到她家去吧,就說玩累了想去討口水喝。”

連翹:“好。”

馬車很快來到了李婆子家門口,看著這熟悉的地方,薑宓怔了一下。

她想到了前世。前世因為蘇雲兒的事情她去軍營找盛懷雋,盛懷雋的態度冷淡,她心中難過就在這附近轉了轉,後來盛懷雋找來了。一開始她以為他是來找她解釋的,心裡還有些期待,可後來盛懷雋解釋了兩句後不知怎的突然就冷了臉讓人將她送回府中。

她記得那時他們二人就是在這裡發生了爭吵。

連翹:“姑娘?”

薑宓回過神:“下車吧 。”

李婆子家大門敞開著。

連翹上前敲了敲門,揚聲道:“有人在家嗎?”

無人應答。

她又喚了幾聲,依舊無人應答。

薑宓往院子裡隨意一瞥,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她抬步朝著院子裡走去,連翹也跟了上去。

院子裡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把刀,薑宓拿起來看了看,果然,她剛剛沒看錯,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而是軍營裡特有的刀。她之所以認識是因為前世盛懷雋統領京師兵,她在府中見過營中的兵,普通的士卒佩戴的就是這樣的刀。

聽盛懷雋說每一把刀都有編號,若是戰死或者退伍的話刀會收回。而這把刀不僅沒收回,上麵的編號還用什麼利器劃過了,看不清楚。

“李婆子的丈夫和兒子是做什麼的?”

連翹:“他丈夫在村裡種地,幾年前死了。兒子在縣城做夥計,很少回來。”

既然家裡沒有入伍的,這刀怎會出現在這裡?

突然,薑宓似乎聽到了沉悶而又雜亂的叫好聲,但很快那聲音又不見了。聲音非常微弱,她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薑宓將手中的刀放下,四處看了看,院子裡依舊空蕩蕩的,屋裡也不像是有那麼多人的樣子。

“連翹,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連翹糾結了一下,回答:“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

二人靜下心來。

這時,同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依舊非常微弱,兩人對視一眼。

薑宓聽清了,這個聲音不是從屋裡傳來了,倒像是從院子裡的地底下傳來的。

難不成這底下藏著什麼?

薑宓正想去找找,這時一道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誰讓你們進來的?”

薑宓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來人。

婦人年約五旬左右,左臉上有一道疤,三角眼,一臉煞氣,這模樣和彆人口中的李婆子一樣。

這人多半就是李婆子。

她瞥了一眼對方的腿腳,沒有任何問題。

薑宓:“這位嬸娘好,我們是路過的,口渴了想來討一杯水喝。”

聽到這句話連翹看了薑宓一眼。

李婆子上下打量著薑宓和連翹,兩個人都是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姑娘,應該不是來查他們的。

“這裡沒水喝,趕緊走。”

連翹還想說些什麼,薑宓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叨擾了。”

李婆子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這二人,跟在她們二人身後。直到薑宓和連翹走出了院子,李婆子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坐上馬車後,薑宓的臉色沉了下來。

“趕緊回去。”

連翹:“姑娘,您剛剛怎麼了,那人分明就是李婆子,她不是說自己腿腳摔傷了麼,那不是好好的?”

薑宓示意連翹不要說話,她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悄悄掀開後麵的簾子看了一眼,隻見兩個凶神惡煞的男子正拿著刀盯著他們的馬車。

他們手中的那把刀赫然便是她剛剛在院子裡的桌子上看到的,剛剛她隻在院子裡看到一把刀,此時他們手中一人一把。

能把軍刀偷出來,還不止一把,看來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薑宓心裡一緊,暗叫糟糕,她們怕是不小心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這些人沒有立即行動怕是還在觀察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真的是不小心闖入的還是故意為之。若是覺得他們是故意為之,怕是要追上來了。

他們剛剛說的是口渴了來喝水,若是此時離開豈不是印證自己撒謊了?

他們一行人算上車夫一共三個人,那二人騎著馬很快就能追上來,他們絕非這些人的對手。

不行,得裝下去。

薑宓當機立斷,揚聲道:“等一下,不要回去,去村子裡,離這裡最近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