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的天氣，雲朵潔白浩蕩。

葉因枝睡到下午四五點，才慢慢地清醒過來。

臥室裡亮了一盞暖燈，許聞欽倚在另一邊床頭，鼻梁上架副眼鏡，正盯著筆記本辦公。

聽見葉因枝翻身的動作，他視線望來：“醒了？不再睡會兒？餓不餓？”

被子擋住了葉因枝小半張臉，她露出的那雙眼睛稍彎：“你問題好多哦，我不想睡了，也不餓。”

許聞欽把筆記本擱到一邊，手肘支起腦袋，勾唇打量著她，鏡片後的目光很是溫柔。

其實葉因枝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最後勉強挑了個沒那麼沉重的：“許聞欽，所以你高三的時候有進重點班嗎？”

許聞欽眉梢揚了揚，閒閒反問：“你覺得呢？”

懂了，那就是進了。

葉因枝沒發現，自己偶爾也是能通過許聞欽的神情做出簡單判斷的。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近視的？”

“高三。”

“……”

葉因枝不說話了。

高三，對他們兩個來說，應該不算個愉快的話題，此情此景下提起來，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於是葉因枝眨了下眼睛，避開這個話題說：“我現在餓了。”

許聞欽問她：“想吃什麼？”

葉因枝不想讓他多跑一趟超市，隨口道：“家裡有什麼就做什麼。”

許聞欽幫她把頭發撥到耳後：“知道了。”

趁許聞欽去廚房時，葉因枝迅速地下床洗漱。

她身上穿了件男士白襯衫，即使紐扣全部扣上，也大得過分，白皙的鎖骨一覽無餘。

尤其是睡了一覺以後，衣衫淩亂，領口滑到不能再更往下了。

褲子也同樣，要不是用抽繩綁緊，仿佛一個不注意，走兩步就要掉下來。

……許聞欽這都哪兒找的衣服。

葉因枝這麼想著，最終還是從行李箱裡又翻出自己的衣服換上。

換好衣服，葉因枝踩著拖鞋進廚房，看見許聞欽袖子捋上去，正在洗東西。

她沒好意思閒著，主動走到他麵前問：“要我幫忙嗎？”

兩人中間隔了個半米寬的流理台。

許聞欽關了水，雙手撐在台沿，俯身往前湊，低聲道：“要。”

葉因枝像模像樣，準備撩起袖子的時候，便感到唇上一涼。

不是水珠濺落，而是許聞欽湊過來親了她一下。

一個蜻蜓點水般，乾淨而不曖昧的吻。

見葉因枝愣愣的模樣，許聞欽唇角的弧度很淺。

他站直了身子，眸光細碎：“下麵沒你事兒了。”

“……”葉因枝說不出來話。

這哪裡是幫忙，分明是耍流氓。

-

書房朝南，剛好能看的見窗外落日。

夕陽正在隨角度往下褪，地板上的光影被切割成不規則形狀。

葉因枝拿著胡蘿卜喂兔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正在默數，從兩人確定關係到現在，許聞欽親過她多少回了。

明明二十四個小時還沒到，卻足足有五回。

他就這麼……就這麼欲求不滿嗎。

葉因枝抿唇，對腦海中冒出來的形容感到羞恥。

隨即便聽一道揶揄的聲音響起：“你再這麼喂下去，它可就吃壞了。”

葉因枝眼角頓時染了幾分說不出的羞意。

她走神到連許聞欽什麼時候來的都沒發現。

許聞欽站在書房門口，夕陽恰好停留在他下半張臉上。

一雙眼眸在暗處，沉不見底，唇色卻紅得極為淺淡，總歸是相宜的。

葉因枝垂眸，把兔子抱進窩裡。

許聞欽過來拉她：“吃飯了，先去洗手。”

葉因枝這才反應過來，之前兩人的親密接觸好像一直都躍過了牽手這一步驟。

她看著扣在手腕上的那雙手，小拇指悄悄勾了一下，指尖對指尖，碰上許聞欽的。

許聞欽餘光不曾掃來，手卻往下移，最後穿過葉因枝五指緊扣住。

他無需多言，直截了當地向她袒露出同樣的心跡。

兩人一直牽著，直到洗手了才默契地分開。

葉因枝確實有些餓了，不僅比平時的飯量多吃了點，還喝了兩碗湯。

然而喝湯時，卻因為動作太急，不小心被嗆到了。

許聞欽抽了兩張紙巾替她擦乾淨唇角，好笑道：“慢點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葉因枝搖搖頭，放下筷子不吃了：“我還想跟你一起看個電影再走。”

許聞欽自然聽她的，問：“去電影院？”

葉因枝看一眼客廳的電視：“在家就可以。”

客廳裡那麼大個電視，也不知道買了以來，開過機沒有。

許聞欽嗯了聲，起身收拾：“去找個你想看的，我洗好碗就過來。”

最近上映的電影有不少，但葉因枝沒什麼想看的。

她硬是翻了好久，才找出一部比較經典的恐怖片，打算重溫一遍。

等許聞欽過來的時候，他順便把客廳裡的燈給關上了。

大屏幕裡開始播放畫麵，四周半明半暗，氛圍看起來就跟電影院沒差。

片子一開頭的音效就很詭異，配合上那種稍微複古點的畫麵，將恐怖感直線往上拉。

許聞欽挑了挑眉，把抱枕拿開，在葉因枝身邊坐下：“恐怖片？”

葉因枝目不轉睛盯著屏幕，點點頭。

許聞欽陪她看了十來分鐘，忽地問：“怕嗎？”

葉因枝其實不怕，而且都已經二刷了，快到那些恐怖的情節時，腦子裡自動就能想起來。

但她眼睛眨了一下，轉頭對上許聞欽的視線，蹩腳地撒謊說：“怕。”

下一秒，許聞欽就衝葉因枝張開雙臂。

他拿那種又懶又引的眼神哄拍她：“過來抱抱。”

葉因枝心裡突地一跳，順從而安靜地挪進許聞欽懷裡。

她不敢承認，剛才挑挑揀揀選了一部恐怖片，並沒有其他意思在裡麵。

“小枝。”有溫熱的氣息灑在葉因枝脖子上，她不自然地瑟縮一下。

許聞欽雙手環在她腰際，嗓音喑啞地問：“你怎麼這麼乖了。”

他讓過來，她還真就一聲不吭地乖乖把自己給送過來了。

“因為……”葉因枝為難卻又大膽地坦白，“我喜歡你。”

她也很想把自己的情感表現得更加熱烈一些，讓許聞欽知道，喜歡她並不是一廂情願的事。

幾秒內，許聞欽都沒說話，但眸子裡的光卻倏然晦暗了幾分，浮動著複雜的情緒。

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掰過葉因枝的下巴，讓她的腦袋稍微往側仰了點。

而後他頭也微微偏低下頭，一言不發地親上了葉因枝下唇的那個傷口。

葉因枝怔愣一瞬，感覺下唇好像似有若無地被舔了舔。

她閉起眼，睫毛顫著，撐在許聞欽腿上的雙手蜷起，靜靜承受這個急促而突然的吻。

意識迷糊間，吻從唇上移到了脖子，又在鎖骨處貪婪地流連。

片子在放什麼已經無人在意。

屏幕裡透出的幽幽藍光忽明忽暗，整個室內跟著不穩了。

吻停下來時，葉因枝整個人好像都脫力般，半張臉抵在許聞欽鎖骨處。

唇畔發麻，眼睛水潤，跟著呼吸一起等待一個漫長的緩衝來過渡。

兩個小時的片子，進度條過去大半。

要不是之前看過這部片子，葉因枝還真不知道裡邊都在演什麼。

但她此刻也無暇去關心就是了。

許聞欽仍然以一種半包圍的方式將葉因枝圈在懷裡。

她看不見後麵，卻感覺到腰上好像抵到了堅硬的皮帶，很不舒服，便抬了抬腰。

哪知許聞欽一把將她摁回來，低沉的話語裡暗含著警告：“彆動。”

葉因枝解釋說：“可是你的皮帶——”

話到一半，葉因枝愣住。

許聞欽今天一整天都穿的寬鬆居家服，哪兒來什麼皮帶。

她身子僵住，也不再說了。

許聞欽低低地笑：“嗯？”

葉因枝的臉一路燒到耳後根，越來越燙。

半晌，許聞欽才鬆開雙臂，把葉因枝抱到沙發另一邊，隨即站起身來。

葉因枝衝著他背影，急急忙忙問：“你去哪？”

許聞欽沒回頭，聲音聽著漫不經心：“衝個澡。”

葉因枝不敢多說，乖乖地應：“哦。”

片子快結尾時，許聞欽才回來，捎帶一身涼意。

他換了身衣服，也沒再挨著葉因枝坐，中間隔得還能坐下兩三個人。

許聞欽似乎認真地看起電影來，中途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了兩句。

葉因枝以敷衍的態度回過去，兩人都心照不宣，所以片子看到後麵幾乎索然無味了。

等結束時，葉因枝還暗自鬆了口氣。

天色已很晚，許聞欽進臥室拿車鑰匙，葉因枝到玄關處換鞋。

外麵有人在摁門鈴，鈴聲很有規律地響了三下。

葉因枝腦袋混沌，靠近門邊的近距離也沒讓她有多想的時間，直接抬手就拉開門。

等反應過來這是在許聞欽家裡，已經來不及了。

門外站著的宋嘉一臉愕然地看她：“葉記者？你怎麼會在許總家裡？”

“……”葉因枝張了張口，不知該怎麼解釋。

身後，許聞欽聲音在屋內響起，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女朋友，不然要在你家？”

“不是不是。”宋嘉轉手就把一個文件夾塞給葉因枝，連忙解釋，“許總，你要的資料我給帶過來了。”

許聞欽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完全沒有平日在公司的沉穩冷淡。

他直接走過來，沒骨頭似的趴在葉因枝後背上，懶聲答：“知道了。”

那種刻意做出的親密無間，就很像是在炫耀什麼。

葉因枝忽地想起來，之前許聞欽說過的——

要是他和喜歡的人談戀愛了。

會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她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