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1 / 1)

溫和療法 薑時茫 6004 字 9個月前

第二日上班,葉因枝唇上那個傷口淺了點,但仍舊顯眼。

她扯過了一個淺藍色口罩戴上,遮擋著才出的門。

一到公司,周軼橙就盯住她:“因枝姐姐,你怎麼戴上口罩了?不會真被我傳染上感冒了吧?”

葉因枝把包放下開電腦:“不是,有點不太舒服。”

“哪兒不舒服?”周軼橙很是重視,叮囑,“你請個假,讓表哥帶你去看。”

葉因枝乾笑:“不用,沒什麼大問題,過兩天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帶著戴口罩的緣故,走過的同事好像都會多瞧來兩眼。

葉因枝心裡憋著股氣,發消息控訴:「你下次不能再咬我了。」

許聞欽就跟忘了昨天的事一樣,發過來條語音。

葉因枝直接轉出文字:「我什麼時候咬你了。」

「……」葉因枝不好意思明說,甩了六個點。

這茬還沒完,許聞欽又不要臉地發來一句:「那下次給你咬回來?」

葉因枝把手機拿到一邊,不想理他了。

她氣得口渴,摘下口罩喝了口水。

坐在對麵的寧思雨恰好抬起眼,愣了一下問:“因枝,你嘴唇怎麼破了?”

葉因枝被嗆到:“天氣太乾燥了。”

周軼橙不知想到什麼,嘴角翹得要飛到天上去。

一臉賊兮兮地說:“因枝姐姐,你戴口罩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昨天葉因枝和誰一起呆著,她可是一清二楚。

葉因枝沒有回答,卻也沒否認,沉默著把口罩給戴回去。

手機裡,罪魁禍首又發進來一條消息:「周六跟我出門約會。」

是直白的祈使句,看起來無賴又霸道。

-

寧江靠海,坐個渡船就能去往小海島。

小海島上有座寺廟,據說很靈驗,平日裡慕名而來的人就不少。

葉因枝怎麼也沒想到,許聞欽會把第一次約會的地點定在寺廟裡。

剛進寺廟大門,杵著路線指示牌,畫出各個殿堂的大致位置,隻不過前麵圍了一堆人。

許聞欽倒是沒帶葉因枝擠人堆裡去,他對這裡似乎很熟悉。

甚至都沒停下來認認路,左彎右繞直接往目的地去。

“你之前來過這裡?”葉因枝好奇了。

許聞欽答:“嗯,每年開春都會來。”

如今正三月,又是一年開春。

數月來乾枯失色的草木,經過春風洗沐,一夜之間都綠嫩起來。

不帶所求來寺廟的總歸是少數,葉因枝直接問:“你來求什麼?”

許聞欽側頭看她,直言兩字:“求你。”

有細碎金光打過來,葉因枝目光閃爍一下。

許聞欽唇角浮現出笑意,眼睛都不帶眨地說:“我帶你來還願的。”

寺院一直向東走,最裡頭有三棵菩提樹。

樹上掛了紅色絲帶,每一棵所承載的職責都很分明——

分彆是祈福、求財,還有姻緣。

三棵樹合圍,茂盛地互相依偎,支出一片濃蔭。

石桌上,放著自取的絲帶和馬克筆,願望寫好以後能讓工作人員幫忙掛到樹上。

“等著。”許聞欽撂下一句,往石桌旁走,葉因枝也移了兩步。

許聞欽拿了絲帶和筆,一轉身,便看見主動站到求姻緣樹底下的葉因枝,他無聲笑了下。

葉因枝還在苦惱該寫點什麼才不顯肉麻時,便聽見走回身側的許聞欽說:“給奶奶係一條。”

哦,原來是給奶奶寫的,她會錯意了。

葉因枝眨眨眼,若無其事地從求姻緣的樹底下走開,來到另一棵祈福的樹底。

既然是給奶奶的,她隻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提筆寫下——健康、平安、快樂。

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另一個世界。

這六個字永遠是最簡單最真摯的祝願。

墨水一沾到絲帶,就迅速乾涸。

工作人員把這條絲帶掛到了一截稍矮卻粗直的樹乾上。

迎風展開,半空中搖曳的一尾紅色鮮豔得亮眼。

葉因枝心念一動,拉著許聞欽走到求姻緣的樹底下。

她毫不忸怩地說:“我還想在這棵樹上也掛一條。”

許聞欽極淡地一笑,口吻平靜道出三個字:“掛過了。”

說著,他抬眼,用手朝某個方向撥開紅絲帶,一條一條找起來。

許聞欽沒有看葉因枝,仰頭時他喉結隨著說話頻率而動——

“我大二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很想很想見你。但跑了很多個城市,都沒機會找到你,就來了這兒。”

“我以前從不信這些,但實在找不到你,無計可施,便隻能求神佛。”

“後來每年我都會抽時間來一趟,神佛說不定會給我答案。”

葉因枝想到什麼,拉過許聞欽的手,把他的袖子往上捋:“你手上的這串珠子,就是那時候帶上的嗎?”

“嗯。”許聞欽張開五指,穿進她的手掌,十指緊扣,“所以我後來才找到了你,雖然時間隔得有點兒久。”

他單手撩撥著紅絲帶,語氣忽地一鬆:“找到了。”

許聞欽把那條紅絲帶單扯出來給葉因枝看,狹長的眼尾朝她輕挑了挑,帶幾分得意。

“你這人怎麼這樣?”葉因枝看清上麵寫的字,想哭又想笑,“就這麼斬斷了我的其他姻緣。”

那上麵並沒有寫什麼過分煽情的字眼,隻是端端正正寫了一遍她的名字。

三個字豎著排列下來,占據半條絲帶,後麵跟著許聞欽名字的拚音首字母縮寫,橫寫的,小小一個。

許聞欽認真又執著地緊了緊紅絲帶打著的結。

一如他往年每回來都會做的那樣。

打完結,他俯身向前,用極低的聲音道:“葉因枝,我是你的。”

不是“你是我的”,而是主謂調換過來。

他的從前和餘生,都早就被她套牢了。

“那許聞欽——”葉因枝鼻尖酸了一下,承諾說,“我以後會很珍惜你的。”

許聞欽揉一把她的腦袋,對這話表示百分百的信任:“好。”

-

寺廟依半山而建,寧江前幾天又剛下過暴雨,路麵濕滑。

下山時,葉因枝沒注意看路,腳下踩到一片苔,整個人跟著滑了一下,好在沒摔。

可一旁牽著她的許聞欽卻立刻換了臉色,鬆開手,跨前一步半蹲下身。

而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上來,我背你。”

還有路人在不斷經過,葉因枝沒好意思趴上去:“不用,你起來。”

許聞欽特意跟她唱反調似的,不依不撓答:“你上來。”

對峙半晌,就在葉因枝快投降時,許聞欽大衣口袋裡傳出手機鈴聲。

她鬆了口氣,找到理由蒙混過去:“許聞欽,你手機在響。”

許聞欽身子還半蹲著,話裡帶點任性:“不管。”

葉因枝使勁把他拽起來:“要是對方有急事呢。”

許聞欽故意抱起雙臂,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那你幫我拿一下手機。”

葉因枝分辨不出他把手機放哪兒了,便問:“哪個口袋?”

許聞欽拖長音調,不緊不慢道:“忘、了。”

反正現在倆人都是名正言順的戀愛關係了,葉因枝乾脆地雙手並用,去摸他兩個口袋。

當從許聞欽左邊口袋摸出手機時,她也很想得意地衝他挑下眉,奈何做不出這種表情。

因為耽擱了太久,通話自動結束,亮起的手機屏幕跳轉到帶壁紙的主頁麵。

許聞欽剛要從葉因枝那兒拿回手機,她卻突然把手收了回去,眼底藏不住的驚訝。

葉因枝差點都沒認出來壁紙上的小姑娘是自己:“你什麼時候拍的?”

證件照尺寸的照片裡,十六歲的她麵容稚嫩清純,沒有過多表情,眼神很是清澈。

屏幕正要暗下去,許聞欽手指輕點兩下。

照片經年久遠,畫質並不好,帶點半顆粒的質感。

他跟著一起看向壁紙上的小姑娘:“你考過宋辭,得年級第一那次。”

葉因枝的話脫口而出:“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嗎?”

那時候剛上高一,十一月份,她轉來不到一個月而已。

許聞欽坦然道:“那會兒還不確定,想拍就拍了。”

葉因枝瞄他一眼,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問:“那你也會這麼沒有理由地拍其他女生嗎?”

“吃醋了?”許聞欽心情不賴,扯出個笑,懶懶解釋,“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隻拍過你。”

有風吹過來,葉因枝眨了下眼:“……”

她把手伸進口袋裡,隔著殼子摩挲了一下自己手機的背麵。

這裡麵,藏著許聞欽曾經送給她的一張照片。

可當初她的離開,卻是不告而彆,沒有留給過他任何念想。

剛才沒接上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許聞欽眼睛盯著葉因枝,舉過手機簡單答了兩句,將電話掛斷。

下一秒,他便俯身湊過來,哄人的語氣問:“怎麼了?突然不開心?”

她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並不難察覺。

葉因枝回望過去,眼睛有點紅:“許聞欽,我們拍張合照吧。”

隻一眼,許聞欽便摸清她什麼意思,仿佛毫不在意地調侃:“現在想起來補償我了?”

“對。”葉因枝認真地點頭,一臉鄭重其事。

她的後半句話不輕不重,卻異常清晰:“我要給你個名分。”

-

合照是找過路人拍的。

光線構圖都沒有特彆講究,但畫麵中的兩人養眼而相配。

許聞欽抬起手臂,攬過葉因枝,扯唇笑得肆意囂張。

而依偎在他懷裡的姑娘,沒再拘謹地斂著情緒,同樣眉眼彎彎。

葉因枝用這張照片發了條朋友圈。

原原本本的尺寸,沒再像上次那樣截掉什麼部分。

而至於她說的要給許聞欽的“名分”,都寫在了文案裡。

隻四個字——

「很喜歡他。」

彼時,許聞欽和葉因枝已經回到家,正一同坐在沙發上。

他坐在一邊,默不作聲看她編輯發送完,也從桌上撈過自己的手機,點了幾下。

有個紅點跳出來,葉因枝心裡緊張,點開來看。

她抿抿唇,告訴許聞欽:“你小姨剛點讚了。”

許聞欽嗯了聲,口吻平靜:“過幾天約個時間帶你去見見她。”

“可是我在公司就天天都能見到邵主編啊。”葉因枝覺得不用那麼刻意。

許聞欽聽笑了,曲起手指彈了一下葉因枝的額頭,似在懲罰。

他說話時笑意未退,帶幾分戲謔:“下屬和家屬的身份見麵能一樣麼?”

怎麼就家屬了……

葉因枝含糊地哦一聲,低頭看手機。

她那條朋友圈已經有了更多的評論,底下反應不一。

寧思雨:「臥槽,不是吧,這你都瞞著??」

周軼橙:「好好好,我磕的cp終於官宣了!!」

甚至連於涵真都評論了個:「恭喜。」

許聞欽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一眼注意到了最底下那個評論。

是秦似發的:「姐姐,祝你幸福。」

他聲調沒有一絲起伏,一字不落地念出來。

而後不屑地輕嗤了聲:“姐姐?”

但在葉因枝聽來,其實還挺順耳的,以至於她臉都跟著熱了一些。

許聞欽注意到她的反應,眯了下眼:“你喜歡被這麼喊?”

“沒、沒有。”葉因枝趕緊否認。

許聞欽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緊不慢道:“那就是有。”

葉因枝:“……”

許聞欽忽地又說:“我知道了。”

葉因枝問:“知道什麼?”

“喊你姐姐,直到你聽膩為止。”許聞欽壓低了聲線,黑眸沉沉,按捺不住占有欲地道明,“這樣其他男人喊你,你就不至於這個反應了。”

對上那雙眼睛,葉因枝又下意識地想再否認一遍,可許聞欽沒給她機會。

他貼過來,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使了些狠勁,有點疼。

那溫熱的氣息若即若離,許聞欽為安撫她,又啞著嗓子,喊:“姐姐。”

一瞬間,葉因枝手腳不爭氣地發軟,手機從她手中滑落到沙發上,沉悶地“咚”一聲。

許聞欽低笑揶揄:“還說沒有,手都軟了。”

“那是你親軟的……”葉因枝垂眼,顫動的睫毛如欲飛的蝶,留下一泓淺影。

情到濃時,許聞欽卻突然撤開身,一本正經:“我剛沒親你,是又咬了你。怎麼樣,要不要跟上次一起報複回來?”

下一秒,他勾引似的抬起指尖,輕點兩下自己的唇畔,慢條斯理指示道:“咬這裡。”

天色將暗,借著天光,屋內並未開燈。

夕陽穿過許聞欽周身,曲折的光芒如同引誘。

葉因枝視線盯準某個方向,掌心撐著沙發,堪堪往前。

隻不過是直線平移過去,沒有半點往上仰頭的意圖。

見她靠近,許聞欽目測一眼距離,自然而然就低下頭來。

但卻是鎖骨處感到先一陣被咬齧的疼,他的唇擦著她梔子香味的頭發而過。

許聞欽似笑非笑地輕嘶了聲,神色不像是疼的。

葉因枝躲到一邊,一副乖巧的模樣:“咬完了。”

全部是他要求的,不能怪她。

許聞欽鎖骨上的牙印淺淺的,冷白膚色中透著粉。

他垂眸看了眼,不氣反笑:“原來兔子急了真的會咬人。”

葉因枝不看他,沉默地把手機從沙發上拾回來,低頭回評論。

她耳朵尖還是紅的,刷到條最新動態,終於抬頭用一言難儘的目光看許聞欽:“你的朋友圈……”

“這種事兒,哪有你發我不發的。”許聞欽口吻從容。

葉因枝心想:那也不該是這麼發的吧。

那條朋友圈放了張截圖,直接截的葉因枝朋友圈。

圖片裡,許聞欽特意把備注用黑底白字的標簽擋住了。

標簽名目張膽地打上三個字的大名——葉因枝。

配文是:「她親口說的,喜歡我。」

截圖為證,再沒法子耍賴。

張揚到毫不收斂,果然是他的一貫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