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江城,我們放過彼……(1 / 1)

因為安升的第二則聲明,何年的評論區已經慘不忍睹,各種汙穢之詞充斥其間,張致誠在演出間隙來電問候,需不需要幫她澄清,何年將盤子扔進洗碗機,不以為然道,這種自由心證的事,哪裡澄清得了?就算澄清了水下吻,還有撞人的事呢,撞人的事應付過去,以前的酒吧照呢?

為自己做澄清不是她鬨大事情的初誌,她也沒想過能贏得體麵又漂亮,現在麵點王開業的消息傳遍了N市,熱度有了,麵的品質又過關,不信翻不了身。凡事皆有代價,事情回落到她身上,要她在飛短流長的泥坑裡,摸爬滾打地成長,她都認了。隻是對卷進來的張致誠心有愧懺,便問他的戲還需不需要經費。

“你的店不也剛開張,離回本都遠著呢吧,也想用錢砸人?”張致誠“嘁”了聲,“我問心有愧,被罵不冤,但以後就難說了。”

何年聽出對方的話另有深意:“什麼難說?”

“看到你矢誌不渝做麵點王,我就知道心裡的何年是回不來了,”張致誠悵然道,“何年,等你忙完這一陣,來給我送個彆吧。”

“你要回英國了?”

“是要回的,但回不回,你都欠我一個送彆啊。”

“大概什麼時候回呢?”

“等秘密輪演完,再把欠江櫻的禮物補齊,也許年中?”

“好。”

“既然已經做了選擇,有些事就當斷則斷,”張致誠反複叮嚀道,“何年,以後彆再迷失了,傷人傷己,你以前是那麼灑脫的一個人。”

“你說的以前,是多久的以前?”

“你讀書的時候,再準確一點兒,未婚時的何年。”

原來張致誠懷想的,想讓她回去的,也是那個時候的狀態。

也許是怕她多心,張致誠又補充說明:“雖然不及過去,但你越來越好了。”

何年好意難卻:“我會記著你的話。”

但如果張致誠說的迷失,是指她沉湎在和江城的感情裡,那就不必要了。

就在他們打著這通電話時,輿論已瞬息萬變,呈現白熱化之勢,罵她的依然在罵,但也有很多女性博主紛紛發文,呼籲拒絕汙名化,安升的新聲明既沒陳明原委,也沒還原實情,憑著幾段七拚八湊的圖文,隻為泄私憤毀人格,已是觸犯法律了,何年若要較真,是能提告名譽權的。

然後又把矛頭指向發布聲明的“江城”,兩則天淵之彆的聲明,足以見其情緒大起大落,大度裝不下去了,就瘋癲起來,自揭遮羞布,說起來還是天之驕子,鮮亮總裁,上過N市突出貢獻榜,拿過十佳青年,但腦子裡仍裝著男權臭不可聞的裹腳布,罵女人逃不出“□□羞辱”的套路。

最後雙方還得出總結,支持江城的,恥笑她弱她有理,黑的洗成白,支持何年的,恥笑江城無能狂怒白眼狼,全然忘了曾靠妻子翻身,一朝離婚露出本性,把人往死裡整。

何年眼睜睜看著事件愈演愈烈,大有不死不休之勢,正想寫點什麼結束這場大戰,隨後又看江城用個人賬號發了第三則聲明,對自己逞血氣之勇,寫下的第二則聲明深表歉意,並會深刻反思,不管何年選在今日忽然公開離婚協議意欲何為,都明白那份協議給她帶去了困擾。趁今日安升上市麵點王開業,會尊重何年的意願,給彼此一個全新的開始,一彆兩寬,各自安好。

這則聲明猶如蓋棺論定,將四處紛雜的聲音儘數遮去。

安升一天三則聲明,打破了公司創立來的公關回應先例。儘管最後重歸平靜,再度穩坐財經榜首席,何年也知道這梁子是結牢打上死扣了,等回家見到江城,還不知是怎樣天崩地裂的場麵。

奶奶攔著不讓她回去,江城都被罵是活王八了,何等的奇恥大辱?萬一控製不住對她動粗,她這小身板,幾個夠打的啊。

何年犯難,肯定要回去啊,還要商量辦離婚呢。

多拿幾瓶防狼噴霧,奶奶說完又覺得不行,還是堅持一塊兒回家更保險,有她護著,江城總不會對個老太太動手。

何年把奶奶勸走,家暴很少忽然發生,一般都有跡可循,江城沒有黑曆史。

話雖這麼說,何年拖著沉甸甸的腳步走到家,看到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的江城,燈光通過窗花照在他身上,斑駁陸離的光影,映著那張神情肅穆的臉,和那雙透著悲涼的眼睛,還是覺得有些慌神。

江城朝她轉過來的時候,她甚至還下意識地後退了一下。

然而江城走到她麵前,沒有忿然作色,甚至還翹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是覺得我很可怕,還是自己做賊心虛?”

“你是有生氣的理由……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找到房子就走,”上次他拿給她的兩個行李箱終於能用上了,何年將它們拖回了屋,帶著難以言說的困頓,“會很快的。”

“一走了之?”江城語氣冷淡,滲著一股寒氣,“不準備跟我說點兒彆的嗎?”

他眼中的強光,刺閃得何年放下了行李箱:“你都看到了,還說什麼呢?”

“如果不知道怎麼說,就由我來問,你回答。”

“你問吧。”

“第一個問題,什麼時候決定這麼做的?佟言來之前還是來之後,或是跟我簽協議前還是後……”

何年向後靠向書桌,兩掌撐著桌麵,回望過去:“準備做麵點王時。”

竟然那麼早!那麼早就做出了決定,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和她的婚姻了。

“但還是簽了那份協議,並不是被我勸服而有所動搖,隻為了拖延時間?”

何年態度堅決:“我沒動搖過。”

“你知道放棄協議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要淨身出戶,意味著拿不到江家一分錢。”

“意味著麵點王雖然起航了,但仍會步履維艱。”

“先前汪主編有幾位朋友看了我的企劃書,覺得還過得去,也融到了一些錢,還有奶奶,給了一點兒,暫時是夠用的。”

“你還知道那是奶奶的錢,你寧可霍霍她的養老錢,也不肯接受我的條件?”

“因為用奶奶的錢,不用彆的條件啊,但我不會讓她老無所依的,我確定。”

“第二個問題,跟我的那些興奮或失意,全是裝的?既然決定要在今天做個了斷,為什麼還來撩撥,就為了耍我嗎?”

何年埋著頭,悶聲不語。

江城橫了心要個答案:“回答我!”

“那江城你呢?你的感受是真的還是假的?”良久,何年從謹思中抬起眸問,“如果是真的,為什麼還要我簽那份協議?如果是假的,又何必苦苦追問?”

預設了無數個答案,她給了令他最不可思議的那個。

江城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沒信過我?”

“我不是不信你,是太信你了,信你會言必行行必果,才更覺得沒有出頭之日。一個女人,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也沒有積蓄,如果再攤上離婚官司,恐怕一天都撐不了,所以如果企圖扼住她的經濟命脈,逼其就範,簡直小菜一碟,婆婆知道這個道理,你也知道,即使多了層感情上的美化,但本質沒什麼不同。”何年輕輕道,“如果有了錢,就能解決被鉗住的命運,我為什麼要把希望交給彆人,而不是自己呢?”

何年娓娓道來,神色和緩,仿佛那些事都成了無足輕重的笑談。

“江城,你當我永遠是那個在你身後追逐著,隻會亦步亦趨的小女孩嗎?對能存在你的人生規劃裡而千恩萬謝?你想牢牢抓住安升,我就得在你的奮戰裡做陪葬品?如果贏了戰爭,夫唱婦隨其樂融融,如果輸了戰爭,也沒有關係,即使沒有名分,沒有婚約,但你仍有足夠的財力物力去金屋藏嬌,養一個漂亮但無用的女人?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嗎?你不會問,因為就連你自己都覺得,能被你寵著,就是我最好的結局了。”

“靠一個男人的恩寵活著嗎?我不是沒做過這樣的選擇,結局如你所見,江城,易地而處,你會如我這般選嗎?請彆說男女有彆,大家都是人。”

“你問我那些感情是不是裝的,我回答不了你,就如你回答不了我,也許我們的感受都是真的,但也僅此而已,因為我和你一樣,都把這份感情放在了個人利益之下。”

“不知道二十一歲的何年麵對這樣的事會怎麼選?但我想至少有一點,她會和我做同樣的選擇,那麼孤傲的千金小姐,一定不願成為你人生道路的附屬品。”

“我出賣了你,你可以恨我,但彆去恨過去的何年,”何年掐著手指,忽然囁嚅著,“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答案。”

講完這些話,何年像是把這些天鬱積的煩悶全傾倒了出來。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江城,我們放過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