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江城的聲音似結了……(1 / 1)

何年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時,發現置身在一個從未來過的酒店公寓,再低頭看衣服,原來的都不翼而飛,身上隻有一件卡通睡衣,甚至連內衣的顏色都換了……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一股不寒而栗直衝大腦。

幸虧她的包還放旁邊的沙發椅上,於是輕悄悄爬過去反鎖了房門,縮在桌底下,抹去手汗撥著報警電話,號碼還沒播出,又聽到“咚咚”的敲門聲。

“何年,起了是嗎?”這聲音似曾相識,何年豎起耳朵,又聽外麵的人道,“皮塔熱狗三明治,你的最愛。”

何年吐吐氣,邁著大步來到充溢著咖啡香的客廳。

張致誠穿著墨綠色的工裝連體服,人板正又清爽,然後饒有興趣地將做好的早餐擺上了桌,兩份三明治,兩杯牛奶,和兩瓶蘇打水,另外還有一盤蔬菜沙拉,兩小份意麵……與這份閒情逸致相悖的突兀,是他耳邊包著的紗布。

她怎麼來到這兒?衣服怎麼被換的?張致誠傷了的耳朵……昨晚一定有大事發生,想到樁樁件件的未解之謎,她哪裡還有心情吃什麼飯。

她把三角凳踢到一旁:“我衣服呢,你有沒有對我動歪心思?”

“明知故問,何止是動心思?還真槍實彈上了陣呢,”張致誠撥了撥耳朵,“看看有多激烈,你的傑作。”

何年拿起刀叉,指向張致誠。

“哎哎哎,開個玩笑而已,你越發無趣了何年,”張致誠舉著雙手道,“一個額頭吻,罪不至死吧?”

何年去陽台找衣服:“你再動我一下,我一定要你好看。”

“不想人趁人之危,就彆喝到爬不起來,讓人有機可乘,”張致誠拌著沙拉,“就隻是少了衣服嗎?再看看還少了什麼?”

“你彆故弄玄虛了,算我求你,快把衣服還給我。”

何年左看右看,隻發現頭發少了近半,可她現在顧不及追究,急慌慌的想出去,要是被發現跟他在一起,十張嘴都辯不清了。不隻是江城,被蘇芒知道了,會死得更慘,但這些來龍去脈,短時間內她和張致誠很難說清,而且也不能說,說了隻會亂上加亂。

“就算你不想坐下來好好吃個早餐,至少也讓我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你聽吧。”張致誠說著,又從茶幾上拿來一套新衣服,簡單的白體恤和淡藍色的半身裙,“你昨天吐得天昏地暗,衣服像在垃圾堆裡攪過,還怎麼穿啊,我就隻能去附近商店買套新的,包括你這身睡衣和內衣,都是找酒店保潔阿姨換上的,特此聲明哦,內衣尺碼我沒做實物參考,隻是目測,準確度還行吧?”

“最後這句可以不說的,畫蛇添足,把前麵的好全抵消了。”

何年回房間換好新衣服,又來到了桌前,她沒吃三明治,不是因為急著走,是酒後燒心的反應,胃裡不餓,隻是把牛奶喝掉了,然後催著張致誠講前因後果。

“阿年,老祖宗說,食不言寢不語。”

張致誠卻想好好把飯吃了,這樣就能……和她多待一會兒。

但何年很焦躁:“我又不是你老祖宗。”

“讓我想想從哪兒說,就從上次分彆後吧……”

自上次在醫院一彆,何年屏蔽了他的號碼,封心鎖愛得讓他更擔憂了,像受了極大的心理脅迫,這脅迫來自誰?不言而喻!但他無名無分,總不能去江家搶人,隻得強迫自己等待,然後自我安慰,等她自己走出來就好了。

可誰知等來等去,連人都不瞧不見了。

思來想去,他隻有厚起臉皮去找朱奶奶,朱奶奶原來很不待見他粘著何年,但這次卻慈愛得多,不但讓他方便時多陪陪她,還說了何年要重整麵館,知道他打不通何年電話,又把何年兩個小夥伴的手機號碼給了他。

朱奶奶異常的熱心,沒讓張致誠懸著的心放下,反而更忐忑了,如果不是何年日子難捱,朱奶奶態度不會這麼軟……

張致誠當即就聯係了小六子,然後知道了何年要去酒吧見江櫻,感覺很不好,於是自告奮勇,擔了接應的任務,結果到了酒吧包房,險些氣炸。

何年正被按在桌上踢踹,江櫻還拿著剪刀,剪著何年的頭發,這不就是霸淩?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不讚一詞,直接就下場踹人了。

“一打四?”何年扁扁嘴,“輸得轟轟烈烈吧?”

“太瞧得起他們了,幾個小鬼也就裝裝蒜,真動起手比棉花都軟,”張致誠摸了摸耳朵,“也就我不打女人,給了江櫻可乘之機。”

“她打的。”

“咬的……”

何年想不出兩人纏鬥的畫麵:“江櫻現在人呢?”

“還能去哪兒?被關局子了唄,你被灌酒又被毆打,還有你的頭發……”張致誠搖搖手機,“我是做什麼的?導演加編劇,拍拍證據是順手的事,能讓他們跑了?不知天高地厚,得好好教訓才行……”

“人不能關!”何年急如星火,“我還有事找她呢。”

“何年,我也有事找你呢,”張致誠追著何年來到門口,一把抓著她的手,“麵點王不會是你的歸宿,你的歸宿是舞台,是外麵的世界,跟我回英國吧,我會治好你的腳踝,讓你重新發光的。”

何年去拉門鎖:“不是腳踝的事。”

“你不適合柴米油鹽,那不是你的生活,你是高雅聖潔的公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舞台還有多大?”張致誠緊緊握著她的手,怕一鬆手她就會從身邊飛走,“阿年,我雖不及江城的財富和地位,但也不會讓你受冷挨餓,而且我會傾儘所有,把你放在心裡最深的位置,隻放你一個人……”

張致誠亮晶晶的眼睛似一汪湖水,熱誠得讓何年沒敢去看,沒被這麼堅定地選擇過,那顆曾被視如草芥的心,怎能不被暖到呢?她甚至有些搖擺不定了,想徹底拋下所有,就這麼跟著愛她的人走了,永遠離開這兒……

但也隻有短短一瞬,她就像上次一樣,推開了張致誠挽留的手。

“衣服錢我會轉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

她擔不起,擔不起以後的舞台,也擔不起他們的夢想。

她的人生,他亦給不了。

從酒店公寓出來後,一陣夏風席卷著塵土而來,何年細沙迷眼,迎風落淚,拭去眼角的清淚後,忽然怔住了腳步,江城站在轉角,正定睛看著她。

車裡的氣壓,低到何年有些呼吸不暢,語言組織能力也弱了。

“我們回家……還是去哪兒?其實我跟張致誠……我跟他,我們……”

江城的聲音似結了冰:“再多說一個字,我一定扔你出去。”

從香港落地N市,還沒到出口,他就接到了江櫻從派出所打來的求救電話,她惹禍了,但不能驚動蘇芒,也不能驚動江晚,不然仍會一字不落地傳達給蘇芒,輕則斷錢被關,重則還會被按個疑似精神病的帽子,送她去醫院看心理醫生。

她這時候隻能找哥哥,如果他從香港回來了,會親自來接她,如果回不來,也會派人來接她了,總之會為她妥善解決的。

江城也真如江櫻預料的那樣,趕來把她和朋友接了出去。不過這次沒有噓寒問暖,也沒有半句撫慰,鐵青著臉,目光狠厲,說是凶神惡煞都不為過,先把她的兄弟們狠揍一頓,然後又甩了她一巴掌,問她從哪兒學的下三濫招數,這麼會羞辱人?羞辱何年時,想過那是他的妻子,她的家人嗎?

聽了朋友的回述,他有些惦念何年,她那麼恃“貌”傲物的人,臉上起個青春痘都要念叨很久,還不知如何含羞忍辱呢,於是倉促地訓過江櫻他們,就迅疾地回了和光的家中,但沒看到人,何年不在家,也沒回彆墅。

他再不願想,還是找到了張致誠住的酒店,然後就看到她光彩照人地從大堂走了出來,穿著他從沒見過的衣服,連坐在他身邊,發絲飄出的洗發水味,都是他不熟悉的……還有看到他之前的無聲落淚,是依依不舍嗎?

神魂蕩颺間,江城猛然踩住了刹車,隨後刹車聲如一把尖銳的利刃,劃過金屬質地的器皿,驟然撕裂了清早的安寧。

何年膽戰心驚,緊張不已:“江城?!”

他等不到家了,於是將車停在路邊後,走進街邊的一家服裝店內,搜刮出一堆衣服,扔進了車內,隨後又把車開進了旁邊的森林公園,幽林深處,此時太陽剛剛爬上山,公園裡隻有幾個零星的老人,晨曦自鏽紅色的水杉枝頭,灑在忽明忽暗的溪水中,為這片高聳的密林仙境,添了幾分神秘之色。

“把衣服換了,不然就彆出來。”

他說完下了車,重重關上了車門,來到一塊白灰色的石頭上,眺望著遠處,勁挺的背影被鍍了一層薄薄的金邊,也成了這令人心醉的美景中的一部分。

“江城,我出來了……”

迂久,江城從石頭上走下,看到何年站在陽光裡,上衣皓白勝雪,淡藍色的半身裙在風裡飄舞著,笑著將他買的那些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拋入潺潺的河水中。

她聲音脆亮道:“現在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