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天亮後,何年沒有如蘇芒所教的,去找方冉彤“認錯”.
因為這個錯,驕傲的佟言不屑一顧,反而激發了鬥誌,不是有人說可愛在性感麵前不值一文嗎?可對於看多了千嬌百媚的高貴門第,淵博的書卷氣就更是稀世珍寶,佟言的臉蛋和身材都算不上特彆出眾,出眾的是學識沉澱的知性美,還有那雙英氣的眉眼,襯托得何年像朵俗氣的塑料花。
又不是行軍打仗,一定要爭分奪秒決出個勝負。
她會畏懼一個毫無閃光點,又被江城快要放棄的人嗎?她有自己的好,江城慢慢會發現的,若是發現不了,就是把整個安升給她,都不帶看一眼的,她要嫁個和自己各方麵都匹配的矜貴的青年才俊,而不是一個膚淺的隻在乎胸脯二兩肉的低層次男人。
換句話說,她有才有貌,何年也仍膚白貌美,要她倆為個男人扯頭花兒,也得先看看江城值不值這個價,所以她輕飄飄就哄走了爸媽,然後被蘇芒請去了集團風控部任職,直接免去了實習期,做部門副經理潘曉生的助理。
還為她在公司旁邊備了套兩居室,想讓她工作之餘,試著和江城培養感情,作為交換,佟向飛答應做了醫學顧問,消息發布後,市場各方對安升的上市更有信心了……這也是蘇曼千方百計把佟向飛從美國請來到此一遊,讓佟言提前進入江城生活的主要目的。
潘副理知道佟言是蘇總安進來的人,自然有求必應,幾乎手把手從零教起,第一份工作就在大企業狂攢經驗,佟言也學得勤懇,想讓蘇芒等高層,特彆是態度平平的江城,對她刮目相看。
佟言的到來,讓何年更急了。
在婆家地位的尷尬還在其次,大多數人也不出其中的彎彎道道,蘇芒的無視,周姨的憐憫,或是江櫻的嘲諷,也都影響不到她,辣手的是朱琳琳!
奶奶不知從哪裡聽到了風聲,火急火燎地找去了安升集團,沒找著蘇芒,衝到會議室,把正和客戶視頻會議的江城批得體無完膚,還潑了他一身咖啡。眼見朱琳琳殺紅了眼,叫囂著要揪出登堂入室的狐媚子,何年聞訊趕來,和江晚一起把人哄了出去。
奶奶出來後,氣仍聚在胸口,對著裡麵喊,以後江城走他的陽關道,何年走她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再來犯賤必追殺到底,然後拉著何年往家走,不受這王八氣了,不就想做生意嘛,房子賣了就是本錢。
何年哭笑不得,還說給朱琳琳掙養老錢呢,現在八字還沒寫好一撇,怎麼能把她的房子都抵出去呢?然後又勸奶奶,人窮的時候,尊嚴最不重要,而且已經有沉沒成本了,再走就虧大了。
朱琳琳朝著安升集團的方向啐了一口,難道讓他們騎在脖子上拉屎啊?
何年笑得眼淚差點流出來,沒有那麼誇張啦,而且有一筆算一筆,她都會記在本本上,將來會雙倍討回來的!
朱琳琳狐疑,是不是吹牛皮哦。
何年抱住她的手臂,做不到就讓她把自己當牛吹。
她苦口婆心把奶奶勸回去,剛回去繼續弄資料,蘇芒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劈頭蓋臉地問,朱琳琳是不是她指使的?她是不是妒忌佟言,想毀了協議再次黏住江城?就是想也沒用,好馬不吃回頭草,江城從不吃隔夜飯。
何年不急不躁地聽著,又暗暗發笑,蘇芒是個強人,強到以為能一手遮天,不把彆人的心當心,不分青紅皂白,也能想抬就抬想踩就踩,或許就是因為這樣,老天才要罰她,用她的親兒子罰她。
彆家母慈子孝,江城的城府,就是她的剛愎自用滋養出來的。
“罵人做什麼?又不是她的錯。”
說曹操,曹操到,江城穿著被咖啡染黃的衣服,來家裡換新的。
“不是她,怎麼會傳到朱琳琳耳朵裡?”
“一個剛從象牙塔出來的人,在公司橫著走,這事做得很天衣無縫嗎?”
“但你得承認,她的工作表現確實優良。”
“你也得承認,不合規的優良,堵不住悠悠之口,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你還要用人家呢。”
彆人說彆人的,隻要何年不自亂陣腳,安升內的這些事就不會被人詬病。
看蘇芒氣消了大半,江城借著讓何年幫忙找衣服為由,把人拉走。
回到房間,何年從衣櫃裡拿了件親膚的古巴領短袖襯衫,轉身遞給江城,此時他已經脫了染了咖啡的那件,還有裡麵同樣遭了殃的背心內塔,□□著肩寬腰窄的上身,肌肉線條流暢又分明,看得何年不知該把眼睛往哪兒放。
看何年轉了目光,江城拿過衣服,譏笑道:“裝過頭了。”
何年看著自己的腳尖:“彆生我奶奶的氣。”
“我生不生氣重要嗎?”
“重要,會多一個人對她好。”
奶奶已經無兒無女,江城至少是肯對奶奶做出承諾的人,雖然是因為她,兩人才有的交集,但何年總覺得即使沒了自己,江城也不會虧待奶奶。
江城穿著衣服,靜默了一會兒道:“很幸福吧。”
“什麼?”
“有個肯為你衝鋒陷陣的人,”他扣著衣扣,“我怎麼生一個保護孫女的老太太的氣呢?不過一杯咖啡,又不是刀子,是刀子也不怕,我跑得快。”
何年第一次被江城逗笑:“貧嘴。”
“彆動!”
江城走上來,撫著她抿笑的嘴角,怎麼會連笑容都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是他記憶出了差錯嗎?這笑容他好像在哪兒見過,但那是另一個人的。
何年被摸得有些不自然:“我嘴上有臟東西嗎?”
江城扭了扭頭,又忽然問她:“何年,想換個地方住嗎?”
第二天一家子齊齊整整地吃早餐時,江城提出想讓何年搬出去住。
蘇芒放下夾著春卷的筷子:“搬去哪裡?”
“自然是和光。”
蘇芒沒再貳演,這些天真切感受著何年的“逆來順受”,諒她不會白生事端,而且走了也好,還能請佟言常來家裡做客,此前因為何年的緣故,她想請佟言到家吃頓飯都要瞻前顧後,不是怕損了她的顏麵,是怕佟言多想。如今何年這一走,她就有大把機會讓佟言和江城共處,他們的婚期也就更近一步。
江晚也沒多言,工作之外跟自己不相乾的事,她很少摻和。
江櫻一貫的嘴巴損,但有江城擋著,很難討到便宜,也就熄火了。
當天下午,搬家公司就上了門,把她的一屋子東西搬上了車。
江家彆墅在蹄汐湖東岸,屬於老城區,西岸則是高新技術開發區,科技園區集中地,園區內有座名為“和光林邸”的小區,環境幽雅,綠色滿園。
何年要搬的新家就在其中,一套複式兩室兩廳的三居室,地中海風的裝修風格,融合著多種藝術形式,有田園風情的純美清新,也有現代文明的隨性落拓。
江城進門後,把給她的備用鑰匙放到桌上:“小了點,委屈一下吧,過渡嘛。”
這是他們的婚房,那時候安升內憂外患,負債累累,是他花光了所有積蓄,能給到未來妻子最好的了,顏色配用,大理石選材,每塊陶磚,家具購買,牆上的每件裝飾物……都是他親力親為,大海撈針式的選出來的。
但房子並不稱她的心,裝修時說全權交給他,裝好了看都不想看,結婚前一天帶她來,想一起選餐桌的,又說這是她住過最小的房子,小到連她的包都放不下,爺爺都說給他們買個大的了,他偏偏不要,死要麵子活受罪。
在落滿夕陽霞光的陽台上,他擁住她,以後再大的都給得起,但她爺爺的傲慢,他不想再看,何況是對他父母的,此話一出,成了他軟飯硬吃的罪證,稀裡糊塗吵了一架後,這房子也被遺忘了。
結婚後,何年被江櫻盛情邀請到江家彆墅內,恭迎她成為新的女主人,後來關係跌至冰點,她又因江櫻的氣話,死也不肯隨他出去購置新樓,她要讓江櫻看看,誰會在這裡當家作主生根發芽……大好的時光,全用來跟彆人跟自己鬥氣了。
七年裡,何年再沒踏入過這所房子,但江城一直保留了下來,找人定期清潔,偶爾放些舊物,這兒有他青蔥年歲裡,簞食瓢飲的困苦,也有怦然心動的懵懂,好的壞的都是他的。
現在他能買起她想要的任何大房子,但她又不需要了。
“三居室的房子哪裡小了?上麵還有閣樓和露台呢。”何年從客廳的藤椅,坐到陽台的吊籃,滿眼的歡喜,相見恨晚狀,“應該早點兒搬來的,我一個人住不要太大哦。”
與先前的態度大相徑庭,不過鬼門關溜了一圈,她有多大變化他都不奇怪了。
“雖然我東西不多,但還是占點兒地方的。”
江城打開手裡的箱子,阿七“嗷嗚”一聲,鑽到了何年身後的飄窗。
何年登時跳起來,躲得遠遠的:“為什麼它要來,你也要來?”
江城從外麵拿進來兩個超大號的皮箱,搬進次臥:“如果我不跟著,你能住得進來嗎?”
已經有些風言風語的苗頭了,再讓她一個人搬出彆墅,不是打他家的臉嗎?
何年歎息:“周姨不在,以後家務活豈不全是我的了,我哪有時間啊?”
“又沒有其他人盯著,不用入戲太深。”
江城已經很有誠意了,再稍逾本分,就有些不識抬舉了。
何年幫他衣服掛到衣櫃內的橫梁上:“協議期間,我還是會秉持職業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