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琳回國的那天,何年拿著離婚協議書,去了何家老宅。
何家老宅在市區花天錦地的地段,鬨中取靜的一處老小區內,周圍綠樹成蔭,花草遍地,生機盎然,老宅是套三百多平的四居室大平層,自何年嫁人,何度生犯事坐牢後,常年隻有朱琳琳獨居在此。
因鮮少有客人來,她隻保留了孫女的房間,其他多餘的兩間,打通後改做了健身室,朱琳琳每周都要抽出兩三晚,請私教上門授課。
何年到來時,朱琳琳剛把行李放下,看到她開心不已,搖身細看:“讓奶奶看看恢複的如何?嗯,氣色蠻好……來,看奶奶給你帶的禮物。”
朱琳琳拿出幾個包裝,裡麵全是買給何年的化妝品和衣服。
何年受之有愧,讓她留著自己用。
朱琳琳擰眉:“生奶奶的氣了?因為奶奶沒在身邊陪著你?”
何年大呼:“我才沒那麼小氣。”
“不然怎麼進門這麼久,連聲奶奶都不叫?”
何年看朱琳琳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硬著頭皮叫:“奶奶……”
“這才是我的乖孫女嘛,”朱琳琳撲過來擁抱她,親親她的頭發,“我的寶貝。”
朱琳琳熱情到膩歪,但何年卻沒覺得煩,也許是久旱逢甘露,她正渴盼。
但說起正事,還是有點沒譜:“奶奶,我今天來,有件事要跟你說。”
“說事就說事,愁眉苦臉的,又跟江城吵嘴了?你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氣性太大,不懂一點兒變通……”朱琳琳變戲法似的,從行李箱最底層拿出個紅色的小包,“誰讓你沒媽呢,奶奶什麼心都得操到。”
“又是什麼東西啊?”何年嘟噥著打開包,裡麵還包著三個更小的紅色紙包,再翻一層,看清楚裡麵的東西,她臉一紅,差點把東西甩出去,“奶奶你……你真是……”
“老不正經”這詞說出來過於僭越了,但她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隻能默默吞掉,可是……哪有給孫女買情趣品的啊?滑天下之大稽。
“你是二十七八,不是十七八,用得著大驚小怪嗎?而且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德國貨,香料很純正的,”朱琳琳自作主張地,把東西塞到她的包內,“你又不是外麵的鶯鶯燕燕,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江城又是如狼似虎的時候,偶爾用用情調,還不得往你身上撲?男人的身體和時間都給你了,還能跑出你的手心嗎?就是想冷落也情難自控!年年啊,經過這次的事,你也該長記性了,把心收一收,好好跟江城過吧,如果能有個孩子,就更好了。”
“我不想過了,我要離婚。”
“晚上彆回去了,留在家裡吃飯。”
“我說我要離婚了。”
“吃紅燒魚好不好啊?”
“奶奶,你聽沒聽到啊,我都說要離婚了。”
“聽到又怎麼樣?隔幾個月你都要喊一喊的。”
“這是離婚協議書,江城已經簽字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我也簽了。”
朱琳琳拿著衣服的手忽然一滯:“哈,你們動真格的?”
何年無語:“離婚這種事,還能兒戲的嗎?”
“不能兒戲,你也兒戲三四年了,離婚說的沒有幾千遍也有上百遍了。”朱琳琳長籲短歎,“當初不讓你嫁,好說歹說沒用,死活都要他,結果又要離。”
“話不能這麼說吧,好苗未必結好果,那離婚也不定是壞事啊。”
“但也不是你任性的理由,江城工作能力強,家庭觀念濃,又有責任感,對你也包容,你做的好的不好的,一次次惹是生非,也幫你壓下來了,就這幾點已經秒殺很多男人了。”朱琳琳恨鐵不成鋼,“何年你彆玩過頭,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真把外麵花言巧語的臭男人當寶了。”
“沒有臭男人,也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再者說,江家事業紅紅火火,背靠大樹好乘涼,現在何家已經沒指望了,放著這樣的人不要,你還想要什麼樣的?”朱琳琳將協議書扔到桌上,一改往日的慈祥,“這婚不能離,我不同意。”
何年如實相告:“是江城提的離婚,他想和我離婚。”
何年以為搬出江城萬事大吉,喜滋滋等著朱琳琳點頭,卻不想朱琳琳堅持己見,不容她說個“不”字,然後又把江城請了過來,等待的時候,又去菜市場買了幾大包菜和肉,然後挽起衣袖,在廚房忙活起來。
等江城到了,她已做好一桌豐盛的飯菜,醒了紅酒,點了蠟燭,氛圍感滿滿。
“過來坐啊,坐你老婆身邊。”江城剛進來,就被朱琳琳拉住手,推到了何年身邊,待他坐下後,朱琳琳又給他夾菜,“小城,有段日子沒來家裡了吧?你來評評,奶奶的廚藝有長進沒有?”
江城忙接過她手裡的公筷:“您的廚藝向來沒得挑,就是太辛苦您了。”
“給你倆做吃的,再忙奶奶心裡也樂開花,我現在就你們兩了,一個親孫女,一個親孫女婿,不疼你們疼誰啊?”朱琳琳端看著兩人,“你生意越做越大,名氣也越來越大,何年快跟不上你了吧?”
江城把筷子放到一旁:“奶奶,其實我和何年……”
“何家是走下坡路的,不會再好了,但何年不能走下坡,你得要拉緊她的手,不能丟了她啊,你在婚禮上起過誓,會照顧她一輩子的。”
江城搖著手裡的紅酒杯:“不管我跟何年在不在一起,生活上我仍會照顧她,當然還有您,這點兒永遠不會變。”
“那怎麼能一樣?你倆在一起,你們是夫妻,我們就是家人,一家人互相照顧是理所應當,你們不在一起,就是陌生人了,我們又不是乞丐,怎麼會腆著臉求照顧呢?我不想你們離婚,也不是隻是圖你的照顧啊?年年她確實任性,刁蠻,不懂事,我疼她自小沒有爹媽,隻會疼疏忽了教,她的不是裡,我占了百分之八十的責任……但她縱使千般不是,但有一點你不能否認,她愛你呀,拿命愛你。”
朱琳琳說著濕了眼眶,聲音也顫抖著。
“過去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其實不想說,但我又怕你不知道她的好,何度生是個大老粗,哪懂得醫療機械有沒有出路?他當初幫安升,是年年跪了三天三夜求來的,小城啊,有些事你就睜隻眼閉隻眼,翻篇吧!如果以後她再不可饒恕的毛病,你把她交給我,我幫你訓她……”
朱琳琳如泣如訴,即使何年再為她生搬硬套的拉郎配趕到憎惡,也說不出一句埋怨的話,奶奶隻是太沒安全感了,對她對她的未來都沒有,才會把江城當成救命稻草,想把她緊緊綁在江城身後,這樣就算奶娘百年後,也不用擔心她有沒有依靠,想想還挺心酸的。
“好了,不聊這些了,好好吃個飯,小城啊,今晚你也住奶奶這兒吧,明天奶奶想去美術館看畫展,你們倆陪奶奶去。”
何年插言:“奶奶,江城還要工作呢。”
“來之前我就問過了,小城明天抽得出空的哦?”
江城輕輕笑笑,是對長輩尊敬的那種笑:“是。”
奶奶的菜夾得更來勁了:“小城,再吃塊糖醋排骨,還有河蝦……”
江城也確實如奶奶所說,有很多的優點,就像此時,他心雖已不在這兒,還是會顧及老人的心情,何年的麵子,為她夾喜歡的吃的菜,續上冷掉的水,陪著她在飯後洗洗刷刷,把炤台擦得錚亮,然後跟她回同一間房。
隻是門一關,他的笑就冷了下去:“扯奶奶進來很沒品。”
何年氣結:“你以為是我策劃的?沒事吧你!”
“你今晚在飯桌上給她傳遞的信號,至少不是積極的態度。”
“那是因為我積極過沒用。”
“你上學,出國,回國,學跳舞,然後戀愛結婚……你想積極過的事,在奶奶這裡從沒失靈過,現在跟我說沒用?”
“不如你教我怎麼對付奶奶,一哭二鬨三上吊嗎?”
何年慪氣,一把將包甩到了桌上,然後幾個血紅的情趣品從包內滾落,一直滾到了江城的腳下,何年速即血壓飆升,思緒“嗡”的一聲,像煙花似的炸開,最後隻留下一片虛無。
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如果有遁跡匿影的特異功能就好了!
這尬出天際的局麵怎麼就讓她遇到了,她甚至連事實都不能說。
何年呆若木雞,麵紅耳赤地看著地上的汙點證據,但江城沒她想象中反應那麼大,也許是老夫老妻了,對待夫妻間那點事,早沒了最初羞澀的湧動,他甚至還拿起來看了看。
隻是放回去的時候,他對何年說:“原來這才是你積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