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久彌大爺你不要死啊——(1 / 1)

Fate/Tranquil Dawn 東鄉夜雲 5446 字 11個月前

撲通。撲通。

眼前黑暗一片,沒有遠處,也沒有近處,不知道是高牆,還是莽莽的純黑色平原。至少視覺這樣告訴久彌。

然而他的觸覺如此清晰地告訴他:你正躺在床上。

是的,毫無疑問。柔軟的床褥,厚重的棉被,和後枕下鬆軟的枕頭。

撲通 。撲通。

什麼東西正在鼓動他的鼓膜。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如此微弱,也許是棉被太重,也許是自己的力氣太小。

啊,對了,是我的力氣太小了。久彌暗自想到。儘管他用儘全身力氣想要挪動一下他的四肢,他的身體卻像不聽使喚一般一動不動 ,連眼皮都沉重地黏在一起,隻給久彌留下了不遠不近的純黑。

撲通。撲通。

那鼓動依然在響徹著,久彌絞儘腦汁想這到底是什麼,然後恍然大悟。

心跳。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全身恢複了氣力,早該感覺到的缺氧的抽搐衝動此刻才慢半拍地湧來。久彌虛弱了太久,再也壓製不住全身肌肉觸電般的痙攣,他還未能睜眼就已經被完全的窒息再次壓回淺層的黑暗中,一邊劇烈地顫抖和踢蹬,一邊掙紮著把手伸向自己毫無束縛的脖頸。

自發性呼吸抑製。在此之前久彌一次也沒有發作過。

他感到一雙手將他從被褥的重壓中扶起,搖晃著他的肩膀,將他意圖在喉管外抓撓的手強行控製在對方的手中,直到久彌再一次恢複粗重卻窘迫的呼吸。

這時他才能勉強撐開眼皮,失焦的眼眸在眼眶中遊移良久,才定在紅棕色頭發男人的臉上。

啊,尼德。抱歉。

回過神來的久彌第件事情是道歉。尼德還是不苟言笑,卻局促地搖搖頭。

你的家庭醫生來過了,他給你做了點檢查,然後說你的身體沒有問題。

那個我知道。

久彌緩緩地點著頭。如此劇烈而無征兆的身體情況惡化,不可能是自然發生的結果,那麼就隻有可能是有人使用魔術搞鬼。對方肯定是乘Assassin破開他的禮裝之時趁虛而入,否則至少不會發作得這麼激烈。然而在揪出那個人之前,他都隻能靠休憩來維持精神。

不可能是坦坦蕩蕩的Rider,也應該不是主動挑釁的Saber。若是這兩位Servant的Master擅自刻印魔術,主從之間應該會生出極大的矛盾。剩下的就隻有 Archer、Berserker 、Caster和Assassin的Master了。

他不願去想的情況是:萬一是Servant乾的呢?

二階堂貫也的履曆他看了兩眼就放到了一邊,因為那上麵實在是太過於空白,但是翻來覆去的想,又覺得有什麼不對。

明明在幼時的起步就不差,魔術回路的構築也相當特殊。

為什麼要封閉?

久彌的習慣是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就不再去想,更何況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尼德,放我下來,我好冷。

久彌現在確實是冷的不行,剛剛止住抽搐的身體又因寒冷而戰栗,隻有尼德疑惑地盯著他。

但是你在發燒,這裡還開著暖氣。

啊,是嗎?

久彌心不在焉地應著,一邊把自己卷進被子裡。關於早晨的戰鬥他還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他吩咐尼德去回收浮標,事後清點才發現少了一個,二人一起去河邊尋找也不見蹤影。是被誰拿走了嗎?久彌憤憤地咬起下嘴唇,無奈開車回了彆館。沒想到剛進家門就眼前一黑撲倒在地,發起了燒。

對了,尼德,現在是幾點。

因昏迷而時間感喪失的久彌翻過身來拍拍Servant。

傍晚五點吧,怎麼了?

尼德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 我去。

久彌無可奈何地爆了粗口,支起自己五個多小時幾乎沒動彈的身子。

見鬼,你又準備上哪去?

尼德彈射般從小板凳上跳起來,幾乎一副要攔住他的架勢。

補充禮裝數量和升級禮裝,順便活動一下身體。

下床的一瞬間差點四仰八叉跌個淤青的久彌在心裡罵罵咧咧,倚在一邊的椅子背上朝尼德伸手。尼德的表情就像是朝他扣了個問號 ,讓他有一種語言不通的錯覺。

退熱貼啊便攜氧瓶啊,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記得地下室裡應該都有這些東西,但是尼德理所當然的搖頭不亞於迎麵一盆冷水。

啥玩意,我用的是自來水加棉毛巾,還有蘭師傅的一雙巧手。

得了吧你,地下室給我拿來,我去工房了。

久彌不想再多和他糾纏,揮揮手就想趕走人,不料尼德之間從床上橫跨著踩將過來,攔腰把久彌扛在肩上。

工房在二樓,你全身上下跟把肌肉都剜下來了一樣,準備怎麼上去?

那你也不能這樣扛!我想吐啦!//久彌忍無可忍,敲打著尼德的後背。

喂喂,你又急什麼啊,咱倆這麼好的合作夥伴關係有什麼....我和你這種人合不來! !

久彌實在是被氣得肝火旺,操著短路的腦子差點用令咒脅迫尼德把他放下。尼德於是終於把鬨脾氣的久彌換了個姿勢頭朝.上背在背上,連同個人醫療包一起送到了二樓。

剛剛還在發冷的久彌現在因激動而變得燥熱無比,掬起剛剛尼德用剩的冷水洗了個臉,抄起退熱貼就往額頭和脖頸上劈劈啪啪亂貼。

俗稱病急亂投醫。

於是燒壞了腦子開始亂投醫的天才少年久彌準備開始工作。H82鋼和極光鋼貝的搭配遠遠不夠,硬要說的話和百年以上的螺殼釉質才是BEST MATCH, 但那種東西的儲備量實在是太少,久彌手邊隻有一 -小瓶的釉質粉末,隻能嘗試著和鋼貝內質精華一同搭配。翻閱以前的研究筆記得到了搭配比例最佳為一比三的結論,久彌簡要計算了一下用量,發現手上的材料才夠做三個。

頭隱隱作痛。

久彌看到自己因虛弱而微微顫抖著的手在暖白的燈光下顯得發白,相比自己現在的臉色也是十分蒼白。這樣顫抖的手顯然無法完成精密操作,於是他拉鈴叫了尼德。門洞口探出的腦袋帶著疑惑,看來尼德一直待在門口沒有離開。

進來吧。

尼德的疑惑更甚,久彌想起來自己原來是堅持不讓從者進入工房的。他撓撓腦袋,歎了口氣。

哎我說,進來啊,我需要你。

於是尼德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這一個看上去不屬於任何時代的房間。陳舊的木質工作台,各類化學儀器和魔術觸媒四處堆放,甚至還有原始的火爐和小巧的鐵釜。久彌穿著寬鬆的睡衣靠著椅背坐著,臉龐和嘴唇上僅有的淡淡血色此時褪得一乾二淨,讓尼德不禁懷疑這究竟是不是活人。他看著久彌將兩皿發著磷光的粉末倒進粘稠的膠狀半固體中,混合成指甲蓋大小的凝膠,抹進半開的球狀浮標的內層,然後連同他手邊放著的細絲一起交給尼德。

把這個纏在內側,要儘可能嚴絲合縫。

尼德看著細絲,幾乎要看的眼睛痛。與魚線一般粗細的鋼絲彈性十足,抓在手裡絲毫沒有一點金屬的觸感,盤腿坐在地上的尼德開始磨洋工,沒纏了幾圈就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呼喊。

他媽的為什麼我要乾這個活? !

站在釜邊調製虛塵凝膠的久彌差點被嚇得把長柄勺扔進鍋裡,而後臉上浮現出熟悉的嫌惡。

我說你啊,耐心一點好不?我乾不了才給你的,看你搞魚竿的時候還很認真嘛。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我能做絕不會給你。

可憐的苦工蘭師傅繼續磨他的洋工,久彌任鍋中的凝膠煮得冒泡泡.蹲在蘭師傅旁邊觀摩他的洋工。久彌果然沒看錯人,尼德看著是粗人,實際上手藝很好,當然考慮的他是個人行動的傳奇捕鯨手就知道他的手工不可能不好。浮標球內壁上緊密纏著的鋼絲不亞於久彌經過多年訓練的手筆,凝膠裡的磷光和H82冷澈的光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尼德,你為什麼參加聖杯戰爭。

久彌熄了爐子的火,讓凝膠冷卻一下。

被你叫來的。

尼德並沒有給他麵子,也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久彌不滿於他的回答,又坐回了他旁邊。

聖杯不會選定無所欲求之人,你一定有你的願望。

哦?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啊……

麵對尼德隨口的提問,久彌抱膝自笑著。

硬要說的話,讓我來到這裡的不是願望,而是靈視。

不是因為尊嚴,不是因為對根源的追求,也不是因為自己的抱負。雖然這些都占有一席之地,但不是那根直接的導火索。然而尼德似乎沒怎麼聽懂。

啊啊,是征兆吧。無論何時你們這群神秘學愛好者總是這樣。

居然管魔術師叫神秘學愛好者!久彌生氣地瞪著尼德,幾乎萌生了不再和他說話的念頭。但是自小時起生病虛弱的時候久彌總是想留個人在身邊說話,這一次也不例外。

至於我看到了什麼我是不會說給你聽的,畢竟你也聽不懂。總之我覺得不是“我能來”,而是“我應該來”。

也許是尼德專注著手上的工作,他半天沒講話。之後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想要順遂的生活。

嗯?

久彌有點意外。尼德的生活不是蠻普通的嗎?普普通通地立業,普普通通地成家,唯一的波折就是中途上了個鸚鵡螺號。久彌無奈地活動活動無力的頸肩,往尼德那裡湊。

喂 ,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尼德眯著眼,聳了聳肩,任由疲勞的久彌靠在自己身上。然後他接著往下說去。

生活很困難,選擇捕鯨是無奈之舉。如果有條件好好生活,誰願意玩命去和大海獸搏鬥?好在是我還是比較擅長這個職業的,日子也過的沒那麼拮據....嗯,但是一串真正的珍珠還是太貴了。她離開我的原因也許不是我的性格也不是我假的珍珠,而是我是一個一出海就是幾個月,一天到晚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玩命的男人這 一事實。那為期一年的海底旅遊的確為我增長了許多見識,增加了許多談資,還為我引起了暫時的關注。但它並沒有為我的生活造成任何正向的改變......我時而覺得我是這天底下最倒黴的男人。

久彌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主要原因是他困了,但是就此說出來應該會對尼德打擊很大,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尼德,於是他選擇沉默。

反倒是尼德看了看眼皮快掛下來的久彌,笑著搖了搖他。

Master, 彆又暈過去了,我受不了你動不動就往地上躺的習慣。

我暈不過去的,我還要把凝膠給裝瓶了。

尼德支著久彌站起來,任他將鐵釜中的東西灌進錐形瓶再用皮筋捆上塑料膜,又沒忍住地將釜底剩下的凝膠混合了觸媒往浮標球裡抹。

得了得了得了,大半夜三更的病人還不睡覺還在工作這是什麼世道啊!

尼德忍無可忍地拉著久彌往外走。

等一下下,等一下下嘛!

久彌哀嚎著抓了半球和鋼絲就被尼德拖下了樓塞進臥室裡,氣衝衝地打發尼德上樓洗器具和關燈鎖門,自己則踢掉拖鞋往床頭一靠 ,開始繞線。

手還是抖得不行,從第二圈開始就極為困難,平常隻要半分鐘就可以完成的一圈,現在卻等到尼德做完衛生下樓才勉強做好。

我說你啊,彆勉強自己行不行?

煩死啦,一邊去。

久彌不知何時覺醒了心中的要強,非得靠著抖得像篩糠的手把鋼絲纏好。一隻手伸過來,越過他拿起了另一顆半球和剩下的鋼絲,也默默地開始乾活。

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嫌棄我,因為我太弱。

尼德看也不看久彌,似乎故意無視他的羞愧和難堪。

.... 對不起。

久彌的聲音細得像將斷的弦,逗得尼德忍不住笑了。

要道歉的是我。我要展現自己沒那麼弱就得從你身上吸取魔力,弄得你過載了吧。

想道歉就給我把聖杯拿到手啊,傻子。

久彌伸手拍打拍打尼德的腦殼,似乎要通過回音判斷裡麵是不是進了水似的。尼德忍住了沒有還手,隻是抓住了久彌的手塞進被褥裡。

床頭燈暖黃又昏暗,久彌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了。

他倚著床頭,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尼德將材料從他手上拿開,扶他平躺在床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體溫計給久彌量了量體溫,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

38.6°C。

他給久彌換了退熱貼,掖好被子。久彌睡相很安穩,就算病的精神不佳也是一樣。夜晚九點的風還是不小,但開了暖氣並緊關門窗的室內很是溫暖。昏黃的燈下,尼德還是專心於手上的鋼絲,最後他百無聊賴地,用剩下的鋼絲頭彎了個鯨魚的輪廓。

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有點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