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顧離一步步走向奪權的真相,或許在秦太後眼裡,顧離隻是一個駐守境北的工具,但顧離這一生,沒有父母的陪伴,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戰爭,皇權在他眼裡哪裡比得過百姓。
她緩緩鬆開顧離,卻將那雙手緊緊握住:“顧離,我一定幫你達成所願。”
“好,等你報仇雪恨,等我在京師覆了這李氏皇權,我們就一起回去,無論是境北,還是渠州,隻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顧離坐在地上,此生第一次如此欣喜,他看著宋時書一雙眼,隻想自己的目光永遠都不離開。
此時,藤羅走了過來,差點走近,還好及時刹住了腳步:“咳,屍體都處理完了。”
說完話,藤羅就迅速離開。
宋時書也拉著顧離一起起身,她有些不舍,她這一走,顧離還不知要在地下待多少時間。
但不管是為了顧離,還是為了自己,此刻她都必須離開,於是長話短說:“我知道,你親自來京師一趟,就是為了禁軍的軍權,也知道你們一直在打壓穆海炎,但想要禁軍易主並非易事,若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開口。”
“好,”顧離點頭,“我還以為你要說陛下。”
宋時書是想說一說李珩,但最終還是遲疑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李珩走到今天她是有一定責任,但李珩待在皇城十幾年,想要改變已絕無可能,她已然明白顧離的選擇沒錯。
現在能做的,也隻有儘力相助。
“我都知道貢熙是你們的人了,就沒什麼可說的了,那一天,遲早會來。”她將身上的傷藥全部塞進了顧離的懷裡,隨後轉身離去。
直到沒了人影,顧離才慢慢走出。
藤羅第一時間迎了上來:“小王爺,這麼開心嗎?”
顧離摸摸鼻子道:“這麼明顯嗎?”
藤羅無奈閉眼,再去看顧離的表情,隻能歎了口氣後坐回原位。
短短時間,地上的所有痕跡就被清理,屍體全部被抬出,就仿佛此地從未發生過打鬥。
宋時書與裴邵生一同出去,一出洞口,一下子覺得十分晃眼,暗衛已全部撤去,這樣明晃晃帶在身邊自然是不行。
“不知厙禹他們如何了?”宋時書倒是對這個計劃本身不擔心,隻是厙禹的安慰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皇城衛中,我曾經隻看好他一個。”裴邵生毫不掩飾。
宋時書抿了抿嘴,看來裴邵生算是完全接受她了,不過她相信,這裡麵還是她來自渠州這一點在裴邵生心中更為重要,見過周淩之後,再在北城遇裴邵生,那種變化是極為明顯的,她本想與裴邵生明言此事,她不想因渠州而得到彆人的垂憐,但轉念一想,這樣的變化是之前就已經有的,隻是渠州之故加速了裴邵生的變化。
尤其是這一次,看見她與顧離單獨在一起,竟然已沒了任何不悅,而是坦然接受。
“他適合皇城衛,但有周坡在,始終被壓著,若以後我不在了……”宋時書一邊向回走,一邊想著以後的事。
一旦大仇得報,她是不會再留在京師的,但皇城衛總要有個歸屬。
周坡能力雖強,但對李珩過於忠心,當然,忠心無錯,但這份忠心不該給李珩。
“我與他說過此事,我覺得,你不必擔心,他自有打算。”裴邵生道。
難得能從裴邵生的嘴裡聽到對彆人的誇讚,厙禹是有不足,但隻要假以時日,宋時書相信,他必成大器。
“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宋時書歎道。
“我能從京師這麼多人裡挑出他,足以證明他的本事,而且,我覺得,這幾次,他對我們所做之事應當有所察覺了,畢竟,他知道的真的很多。”裴邵生走在林子裡。
林子上空有飛鳥掠過。
這話也不知道在誇誰,今日之後,她與顧離一體,也與和顧離站在一起的所有人一體。
抬頭看飛鳥扇動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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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寺。
宋時書蒙著白布站在遠處看禁軍的人正在挖那塊坍塌的地方,此時,隻怕秦家還以為顧離已命喪那些刺客之手,絕對想不到,一夜之間,顧離被人救了下來。
但除此以外,瘟疫也愈演愈烈,沒了顧離後就隻能依靠赤字營,期間還有人惡意挑事,但這兩天顧離的所作所為百姓們有目共睹,加上本就名聲在外,慈光寺內有驚無險,那場風波很快就過去。
等到顧離徹底被救出,這條消息也很快就會傳回想要殺死顧離之人的耳朵裡,與此同時,那些刺客皆是死於瘟疫,即便刻意,也很難查下去,畢竟誰都知道這場瘟疫的嚴重性,屍體也很快就會被燒掉。
現在最為重要的,便是翟灼與何淹淮兩人能在今日趕回了。
她推開門進去,厙禹被那些暗衛代回後就一直躺在床上,她坐在一邊,還是決心與厙禹說道說道。
沒想到,厙禹先開口了。
他感染還不算太嚴重,從床上坐起,披著被子道:“副使,我現在終於明白,您是在為小王爺做事。”
這麼說,倒也沒錯。
宋時書隻是點了點頭,她想聽聽,厙禹究竟知道什麼,又打算怎麼同她說此事。
厙禹畢竟還是個病人,說上兩句就忍不住咳嗽兩聲:“我之前一直以為,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
連厙禹都這麼以為,那說明所有人都是這般認為的,確實,從目前看,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和顧離沒什麼關係,便是與顧離有牽扯,那也是李珩授意的。這樣,她也就放心。
見厙禹喝完了水,她又上前添滿。
“不管是為了誰,反正屬下隻需要跟著副使就好。”厙禹說完又咳了兩聲。
看這樣子,可不能說聲好。
“不管跟著誰,隻要你還做你自己,就不會錯。”她相信,當初裴邵生挑中了厙禹,在皇城衛中埋下這一顆棋就是因為這個,也是為了以後,隻是沒想到,中間殺出了一個她,但對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話音剛落,門外就有人傳話。
“侍郎大人,城外管轄處來了位醫者,自稱能治好瘟疫。”
那位姓江的神醫?他終於來了。
宋時書對厙禹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隨後推門而出:“你親自去,將人請到慈光寺來。”
現如今,慈光寺還算是在赤字營的管製範圍內,這場瘟疫也隻能在慈光寺解決,否則顧離無法交代。
看著皇城衛和赤字營的人從慈光寺出去,她也跟著出了慈光寺,隨後抵達一偏僻之地。
果不其然,何淹淮與翟灼一同出現。
宋時書連忙走了過去,冬風吹過,何淹淮的胳膊上還是纏上了白布,她問:“怎麼回事?”
翟灼扶著何淹淮向空蕩的屋子內走去。
“我們找到江神醫後,便立即往京師趕,卻在出棽都的時候被人盯上,淹淮為了掩護我和江神醫這才受了傷。”她一邊走一邊道。
何淹淮坐下:“那刀上有毒,江神醫解毒花了不少時間,不然應該今日一早就能到京師,我與翟灼進來時,整個北城又死了不少人。”
難怪何淹淮看上去也如此虛弱,回來的時間也確實比她預計的時間要長,不過還好,隻要人到京師,一切自會迎刃而解。
隻是在棽都為何會被人盯上。
“無妨,回來的剛剛好,隻是,你們可發現是誰盯上你們?”宋時書不禁疑惑,按理來說,不應該有人會注意到何淹淮與翟灼才是。
“是長公主,”翟灼道,“她知道江神醫的存在,一直派人盯著,發現我們是要回京師,便立即出手了。”
李蟄燃?宋時書靠在椅子上沉思,是在之後才被發現,那就必然如翟灼所言,是因為江神醫要來京師,難不成真要北城變成一座死城。
一旦瘟疫得不到解決,顧離被殺,李珩徹底失去名聲,那一切確實會按李蟄燃想得來,但這樣,卻要北城百姓以生命為代價。
宋時書深吸一口氣道:“既如此,我安排你們離開京師,正好,淹淮的身體也需要靜養。”
“我不走。”何淹淮倒是反應快,當即坐起,若不是身體虛弱,定要站起來反駁。
還好,翟灼將人拉住,她想了想對宋時書道:“時書,我們回來的時候,在棽都還有一波人相幫,你可知情?”
棽都沒有她的人,以她在京師無權無勢的地位,人,可安插不到棽都去,何淹淮與翟灼去棽都,也就隻有顧離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應是小王爺暗中相助,但京師太過危險,你們還是得走。”宋時書知道翟灼也想幫她,所以才說出這話不願離開,但即便有顧離在,她也無法安心讓翟灼與何淹淮留在京師。
一旦中途出了任何差錯,何淹淮與翟灼隨時都有可能有危險,何況,人還被李蟄燃盯上,誰又知道,李蟄燃這一世,還會不會對她下死手。
“可……”何淹淮從未想過離開。
宋時書當即打斷,不給何淹淮開口的機會:“你們若無法,我無法安心在京師放手一搏,我這一生能認識你們二人已是無憾,絕不希望你們在京師出事,否則,我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不知道上一世兩人的結局,但這一世,要做好萬全之策。
她要做的,是扳倒一個龐然大物,一個上一世沒能成功的複仇計劃。
何淹淮還要再說,卻被翟灼一把拉住:“好,我們答應你,等北城瘟疫好轉,我們即刻離開。”
何淹淮一臉不可置信,卻又在看到翟灼嚴肅的雙眸後也跟著點了點頭。
能有翟灼在何淹淮身旁,宋時書也能放心,有何淹淮真心相護,翟灼也定能一生幸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