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1 / 1)

雍和帝撐著手伏在案上。

許久才出聲。

“齊書臨!”

“陛下?”

“你去東宮,將太子給朕請來。”

“嗻。”

蕭成硯在東宮見到齊書臨之時,很是奇怪,即便是陛下召見,一般也不會是齊書臨前來通知他,除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他充滿笑容的迎上去,“齊公公,父皇如此著急喚我,是……”

齊書臨推拒了他塞過來的一錠金子,“聖上召見,太子殿下去就是了,陛下的心思,奴才也不知道呀。”

蕭成硯見他一副守口如瓶的樣子,也沒好多說什麼,隻是沉默著走著,腦中閃過先前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踏進了通政殿,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參加父皇……”

蕭成硯低頭行禮,卻看見了地上遺留下的血跡。

他瞳孔猛的一縮,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他微微抬頭,瞥見雍和帝不善懷疑的目光。

得不到回應,蕭成硯弓著身,許久都不敢直起來。

雍和帝手中握著玉扳指,沉默著。

俞辭從內間走出來,手中還端著一盆水,水中還有鮮血。

蕭成硯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嚴重。

是他部署的私兵被發現了?不會,如果是私兵的事情,就不會是好好的請他過來了,而是押著進詔獄,蕭成硯稍稍的沉住氣,他的兵就在城外數十公裡外,他要是出事了,自然會有人來救他。

蕭成硯看著靠近他的盆,那是帶血的清水,心下了然,這是懷疑他不是皇子?他一驚,這盆中的血不可能是父皇的,那……那便隻能是他們找到了商簇,這裡頭,是商簇的血。

自從得知自己不是皇子之後,蕭成硯日日惶恐不安,生怕哪天,自己那個親父便找上門來,毀了他的帝王夢。

他想著先下手為強,沒承想讓商簇給跑了,他派人去殺他,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足跡,他在心裡恨淑妃,年少時為爭寵日日虐待他,現下他得父皇重視,她告訴他,自己不是皇子,她依舊要憑著自己的一己之私毀了他的一輩子。

蕭成硯垂在兩側的手微微顫抖著,無論如何,今日他也不能折在這。

自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每每進宮,都將兩種藥藏在袖中,左邊是可使血融合的,右邊是使血無法融合的,今日終歸還是用上了。

俞辭看著他不斷變化的神色,將盆放在他麵前,給他滴了針,開口:“太子殿下,請吧。”

蕭成硯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隻好接過針,用力的紮了進去,袖中的藥粉隨著鮮血滴落下去。

血沒有融合,蕭成硯吐了口氣,卻仍舊不敢放鬆,自然父皇已經找到了商簇,那麼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真相,所以,他得加快速度坐上那把龍椅。

俞辭將他麵前的水盆端起來,意味深長下看了他一眼,又將盆遞到雍和宮麵前,讓他看。

就是俞辭這一眼,蕭成硯突然背後發涼。

雍和帝看著盆中的水,冷笑兩聲。

裡麵不是商簇的血,是他的,如果血無法融合,便隻有兩種可能,一是蕭成硯不是他的皇子,二是蕭成硯早便清楚自己的身世,在水裡動了手腳,無論是哪種可能,他都不會讓他碰上這把龍椅了。

雍和帝走到蕭成硯身前,冷聲道:“你在水裡動了手腳?”

蕭成硯腦中極速轉著,剛剛俞辭那奇怪的眼神告訴他,盆裡或許是父皇的血。

一息之間,蕭成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父皇……兒臣……兒臣不清楚盆裡是誰的血……一時糊塗,下了能使血無法相融的藥……兒臣一時鬼迷心竅,懷疑自己不是父皇所生,罪該萬死,求父皇責罰。”

雍和帝俯視著他,他對太子寄予厚望,因為他像年輕時的自己,其實,包括現在這招以退為進,也同從前的他極像,但很可惜,不是他的孩子。

雍和帝見他伏在地上,額角的血都流出了出來,歎了口氣。

“滾回你的東宮去。”

“父皇……”

“朕說了,讓你滾回去!”

“……兒臣告退。”

雍和帝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猛咳了幾聲,如果沒有找到商簇,他真的會把皇位傳給太子的。

“走,去趟淑妃宮裡。”

——

“娘娘……娘娘……”

小宮女一臉喜意的跑進殿裡。

“喊什麼?安靜些,娘娘在休息呢。”

淑妃身邊的大宮女翠玲看著跑進來的小宮女一臉不耐煩。

“是陛下……陛下朝著我們這來了……”

話音剛落,許秋琳聽見聲音,瞬間從裡間跑了出來,一臉喜意,也不休息了。

“你說陛下來了?”

“是,奴婢看見陛下朝著我們宮走來了。”

許秋琳高興著,立刻坐到梳妝台前,示意翠玲為她妝扮。

雍和帝勤政,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會來一趟後宮,就算要來,也都是去溫靜初宮中,她羨慕又嫉妒。

但也奈何不得,溫靜初有個出息的侄子,還有一個征戰沙場的姐姐,聖上自然常去她宮中。

雍和帝走在前頭,俞辭拖著商簇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陰沉的臉色,心裡卻愈發高興。

蕭成硯不是陛下的兒子,五皇子又不會同蕭回爭,那那把龍椅,就是蕭回的了。

許秋琳帶著笑,站在門口迎接。

她沒等多久,便看見雍和帝帶著俞辭過來了。

她立刻迎上去。

“陛下……”

話音剛落,便被雍和帝一巴掌扇倒在地。

她捂臉,一時沒反應過來。

雍和帝垂眸看她,伸手朝俞辭招了招。

後者會意,立刻將商簇拖到淑妃跟前。

許秋琳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神,不知道雍和帝這是何意。

直到那蓬頭垢麵,滿身血汙的人抬頭衝她笑。

“許秋琳,好久不見啊!!”

她臉色瞬間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認得出這個聲音,是商簇,他怎麼會在這?蕭成硯呢?他沒派人去殺他嗎?

雍和帝甚至不用問她,看著她變化的表情,便知道了一切,他從前選了這個女人,就是因為她看起來最蠢,他不喜歡太聰明的。

“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陛下……陛下,臣妾……您聽臣妾解釋啊陛下……”

雍和帝一臉厭煩,懶得再講。

商簇看著跪在地上,拽著雍和帝衣擺涕淚交加的愛人,一時有些惡心。

曾經許秋琳告訴他,她每每看著雍和帝都覺得惡心,她隻愛他,他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

哦,想起來了,他謀劃著讓她假死,自己便能帶著他們娘倆遠離京都,做一對尋常夫妻。

許秋琳當時百般推脫,他真的以為她是擔心家人,擔心遠走後再也見不到父母,沒想到她跟他在一起隻是為了生個孩子,保她的榮華富貴。

現下看著昔日愛人匍匐在地上,說儘好話,拚命的向彆的男人求饒,他就覺得惡心,覺得疲憊。

“淑妃,穢亂後宮,打入冷宮。”

雍和帝也不憐香惜玉,看也不看她一眼,便下了命令。

許秋琳慌亂著,她還做著當上皇太後的美夢呢,怎麼就進了冷宮?

“陛下……陛下,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許秋琳被拖遠了,聲音卻還未散,落在商簇耳邊,刺耳極了。

他恨許秋琳,更恨自己,怎麼會被她這樣一個不聰明,甚至有的笨的女人蒙蔽了雙眼,為了她,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付出,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他得到了什麼?無法相認想讓他死在外麵的妻兒,滿身的刀傷,劍傷,他逃了這麼多年,早就累了。

商簇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開俞辭的束縛,向前衝著,一頭撞死在淑妃宮門口,一頭栽了下去,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雍和帝看著他的屍體,沉默片刻,揮了揮手,“處理乾淨。”

“是。”

俞辭招了幾個人,“來人,將他抬亂葬崗去,再把這裡打掃乾淨,嘴巴嚴實點,要是走漏了風聲,誰也保不住你們。”

“是,大人。”

俞辭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揮手,便有人帶著白綾走了過來。

這些宮女多多少少有聽些什麼。

他淡淡開口,“都殺了。”

“是。”

那些宮女止不住的發抖,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大人……”

“大人……”

“求大人放我們一馬……奴婢們保證守口如瓶!”

“大人……”

“大人……”

俞辭冷笑,“隻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要怪就怪你們淑妃娘娘吧。”

他回首,拿著白綾的小太監會意,立刻上前,準備將他們勒死。

“奸臣!你不得好死!”

俞辭垂眸看著跪在後麵一個年紀尚小的宮女,大笑兩聲:“我?不得好死?但現在要死了的人,是你,不是我。”

說著他沉吟片刻,“我信佛,平生最討厭有人咒我,”他伸手指著那個宮女,“她,淩遲處死。”

看著女孩變得煞白的臉,俞辭終於高興了,“我這人心眼小,彆人說了什麼,我便是要立刻應驗在他身上的,現在,不得好死的是你了。”

她以為自己很獨特嗎?這麼說話,便能讓他放過她?太可笑了,他連親生父母都能殺,何況區區一個小宮女?

俞辭走了,留下了滿地已經沒氣的宮女。

通政殿

雍和帝坐在上首,看見齊書臨欲言又止的表情,麵色有些不耐。

“有話就說,支支吾吾的做什麼?”

“陛下……奴才覺得……覺得俞大人,有些過於殘忍了,那小宮女不過是說了句話,便也能被處以極刑,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