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關(1 / 1)

“但是姑娘……太子殿下好像很……”她的聲音更低了些,溫清影險些聽不清,“很喜歡你……他會不會請陛下賜婚?”

溫清影莞爾,搖頭,“不會。”

他才進了東宮,聖上又正值壯年,如若他此刻開口請求賜婚,無異於自絕前程,他求娶溫家女,聖上怎麼能容他?

“走吧,回去吧。”

“姑娘不再坐一會?”

“不了。”

被蕭成硯擾亂了心緒,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再坐下去了。

她踏進殿內,感受到一股炙熱的視線,她抬頭朝上看去,卻發現皇後娘娘已經不在位置上,取代她的是南玉蘇。

她們一個坐在上首,一個站在階下,視線交織著,都在對方眼裡看見了不加掩飾的防備。

溫清影朝著她一笑,南玉蘇綠色的眼也染上了笑意,遙遙朝她舉杯,一口飲下。

她本想著告訴溫靜初,此女不簡單,但又怕說得多,她知道得多,反而對她不好,便都壓在心底。

現在隻要先壓著紀拙言,不讓他上諫即可,剩下的事情她來解決。

紀拙言看著雍和帝身邊的南玉蘇,冷哼一聲,不過是個西榮妖女,聖上居然會讓她越過皇後,還坐在皇後娘娘的位置上,實在荒唐!

溫清影見他麵朝聖上站起身,卻沒有拿酒杯,心道不好,立刻上前去。

“紀大人……”

紀拙言還沒來得及開口,卻看見溫清影朝他走了過來,臉色才稍微緩和,溫家將士在外,他自然尊敬了些。

“溫姑娘。”

溫清影走得急,沒拿杯盞,在紀拙言疑惑的眼神中,立刻編出一個理由。

“聽說紀大人對申老的畫多有見解,我近日在臨摹,但總是有些意境不太明了,若是紀大人有空,我可否登門拜訪,以解難題?”

紀拙言眼睛一亮,申清銳的畫流傳於世的極少,他也是因為蕭回拜師才得了一幅,沒承想溫家居然還有,隨即便答應下來。

“我隨時都有空,但不知溫姑娘仿的是哪幅?”

“是那幅雪夜空山圖,我已經畫了兩年了,卻總覺得有些意境仿不到。”

紀拙言更高興了,溫家不愧是世家之首,代代留存下來的古畫,不能擁有,若能見見也是極好的。

對於溫清影的造訪,他自然是滿口答應。

這樣的好心情直到宴會結束,出了宮門還存續著,隻是好像忘了點什麼?沒事,不重要。

溫清影目送紀拙言離開才放心的上馬車,紀拙言這人想到什麼便立刻去做,她怕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回去,在這大喜的日子裡去觸聖上的黴頭。

回了屋,流月已經候在屋內等她了。

溫清影卸下身上的披風,掛上,才看向她。

“姑娘,這是永定關送來的信,是一封家書,但並未署名,說是一個茶商給妻子的信,但是上頭有印泥,我直覺不對勁才截下給你。”

溫清影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流月向來周到,她直覺不對便是有問題。

她伸手接過,拆開卻發現裡頭還有兩個信封,拿出來才看見署名,卻不是她的名字。

直到打開了信,她才知道是誰的,她拿出裡麵的信,打開來看。

“清影,是我,本不該給你寫這封信的,隻是實在走投無路,不知道該求誰,便隻能寫信與你,我與溫將軍已經被困在城中半月有餘,本以為東沂宣戰,西榮會派兵前去支援,所以李副官便隨著去了迦南城,但我們在戰場上發現了東沂的騎兵,後方的軍晌一直未到,我擔心有內奸,因為送出去的書信沒有一封有回應,便隻能套在茶商的信裡,摸點印泥,希望你能看見這封信吧,這場戰實在難打,我們被困在城裡,已經是糧儘援絕了,隻能將希望放在這封信上了。”

溫清影麵色凝重的看完這封信,她立刻取下披風,往清風院跑去。

向勤剛從外麵回來,看著她跑著,迅速衝到她麵前,“姑娘?”

溫清影看見他,突然想起什麼,吩咐他,“你去迦南找裴霽,告訴他,永定關,危,讓他支援。”

“是,我這就去。”

溫清霖剛卸了衣冠,便見妹妹急匆匆的跑進來,他上前扶著她,“怎麼了?”

溫清影一路跑來,氣沒喘勻,隻能伸手將那封信遞給他,靠在門上喘息。

溫清霖接過信,上下掃了一遍,倏地從架上取了了外衣,準備進宮。

溫清影跟著他出門。

“我進宮麵聖,你待在家裡,彆亂跑。”

溫清影搖頭,“我們分工,才能將糧食和援軍快速送到永定關。”

事態緊急,溫清霖也顧不上再阻她,隻能點頭同意。

溫清影將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少書,“你去陳州的溫家糧行,拿著這個去取糧,我會派人同你一起將糧運到邊疆去,要快。”

“是,我定儘快送到邊關。”

少書做事極快,這件事交給他是最好的。

溫清影看著哥哥騎馬遠去,立刻牽了馬,翻身上去,花楹看著有些擔心,“姑娘,你身體不好,彆騎馬了。”

溫清影搖頭,“你這幾天在府裡,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祖母,路上有流月陪我,不會有事的。”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

“我去找援軍,你留在家裡,祖母問起就說我在寒山寺。”

寒山寺極高,祖母不會懷疑,就算覺得不對也上不去。

“姑娘……”

花楹話還沒說完,溫清影已經騎遠了,流月迅速跟了上去。

溫清影騎著馬,向城外奔去,頭隻有一個念頭,她要去救母親。

她騎得飛快,流月好不容易才趕上她。

“姑娘!我們去哪!”

“去涼丘,我們去找常將軍,求他前往永定關支援。”

溫清影幾乎是不眠不休的騎了四日,才到涼丘。

“來者何人?”

城牆上的守備軍,垂頭衝她們喊著。

“我乃忠勇侯溫靜和之女,前來尋常將軍,有要事相商,還請開城門。”

守衛細細看了看她,抬手:“放行。”

“大人,真的確定是溫侯之女嗎?”

“不確定,即便不是也得放行,萬一真的有要事,如果是假冒之人,將軍自然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見城門打開,她們才迅速衝了進去,常將軍的府邸離城門很近,她們沒騎多久便到了。

下馬的時候,溫清影幾乎站不住腳,流月扶著她,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不忍的開口,“姑娘,我抱您進去吧?”

溫清影撐著她的手,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站住,你是何人?”

門口的侍衛攔住了她們。

“我是忠勇侯之女,有要事同常將軍相商,麻煩通傳一聲。”

侍衛有些不信,卻還是替她進去通傳了。

溫清影低頭看了看身上有些散亂的衣裳,輕輕的將灰塵拍散,又伸手將淩亂的發絲修整一下,她將自己弄得沒有那麼狼狽,勉強能看。

侍衛腳程很快,他回來打開了門,一臉恭敬的迎她進去。

流月扶著她進宅,溫清影騎了許久的馬,隻覺得□□的軟肉怕是有些潰爛了,她咬牙走完這段不是很遠的路程。

常栩冥看見她雖有些驚詫,但也是認得出來的,他隻在溫清影小時候見過一麵,還是裴老將軍抱過來給他看的,她同溫靜和長得很像。

“怎麼了這是?讓你大老遠從京都跑來?”

溫清影直直的朝他跪了下來,“常將軍,求你,救救我母親,救救邊關的將士們。”

常栩冥立刻上前將她拉起來,麵色也瞬間凝重許多,“你細說。”

“長話短說,目前的情況就是永定關沒糧了,李副官帶著人去支援迦南城,永定關所留將士不多,西榮同東沂聯手攻城,險些失守,現下被困城中,望將軍援手。”

常栩冥有些猶豫,他的兵本就不多,朝廷又屢次克扣軍餉,現下這場仗並不好打,將士們吃不飽飯,卻要再次跟著他上戰場送命,但……永定關要是失守,後果……

溫清影看著他猶疑的表情,懂他的無奈,她隨即開口,“常將軍,如果可以,請您借我些兵。”

常栩冥歎了口氣,“行,我借你兩千精兵,你帶著人去支援吧,我不能離開涼丘,便隻能辛苦你去了。”

兩千……雖然對上西榮是少了些,但隻要向勤腳程快點,也能等到裴霽的支援。

溫清影點頭,接過他遞來的令牌,點了兩千兵,在營帳裡上了點藥便立刻接著往北去。

溫清影趕到永定關的時候時候已經是第三日了。

永定關和京都不同,極冷,已經是春日了,卻仍然下著雪。

外頭的雪落著,綿延不絕,像一張白色的網。

鬆顏意嘴唇乾裂,麵色發白,“援軍還沒來嗎?”

身邊的侍衛搖頭,“信都遞出去了,隻是還沒有回音。”

鬆顏意站在城牆上,目光微滯,手中的劍脫落,聽著城內百姓哀慟的哭聲,她閉上了眼。

永定關糧倉空虛,敵軍兵臨城下,沒有援軍,他們注定要死在這裡。

溫靜和走到她身邊,攤開手接住飄落的雪花,“我殺戮重,往日從不信佛,但如今若是有人能帶來援軍,護住我的將士,護住城內的百姓,哪怕是讓我在佛前磕一百個響頭也是輕的。”

“我給清影寫信了。”

溫靜和臉上這才有了一點笑意,“如若是旁的事,你求她或許還有用,但……哎,阿寧就算能拿到信,恐怕也是有心無力,隻能乾著急,如果,我是說如果守不住,你便帶著百姓往後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