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月聽到推門的聲音,偏偏一愣,她抬起來頭,看到的是陸守仁的那一張臉。她心中緊張起來,又看向芳菲,正在鋪床的芳菲看到陸守仁,也是一驚。
她連忙上前:“陸大人,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家主子,你先出去吧。”陸守仁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都放在芳菲的身上。從前陸守仁還沒注意到,江枕月身邊這個小丫鬟,怎麼也這樣眉清目秀好看的。他上前一步,剛要貼著芳菲的身子輕輕拍拍芳菲的後背。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話裡的意味明顯,江枕月害怕芳菲被輕薄,隻能喊住陸守仁:“陸大人,深夜前來可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與我說?若是有的話,還要快些說,也好快些回去。”
“大夫人還等著呢。”
陸守仁聽了這話,嘴角上揚,本來對芳菲存的心思,也全都轉嫁到了江枕月的這裡。他收了手臂,來到江枕月這邊坐定,看著江枕月:“也沒什麼大事,隻是今日我見到了你的父親,就想到了你。”
“你父親還念叨你呢,問你在府上是不是過得很好,他還指望著你能為陸家繁衍子嗣呢。”陸守仁這話說得玩味,他把玩著杯子,指節輕輕摩挲著,那一雙變了味道的眼睛裡,都是對江枕月的玩弄。
江枕月聽懂了,陸守仁這是在拿父親壓她,要讓她屈服陸守仁。江枕月明白過來了,陸守仁今夜前來,想來是沒有要打算離開。
芳菲在一旁聽到了這話,急了起來,還要說話,但被江枕月眼神喝止住了。
“陸大人這話說得不對,”江枕月笑著搖頭,“父親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父親知道我的性子,知道我心中若是不願意做的事情,怎麼都不會有結果的。”
“若是陸大人覺得我住在陸府白吃白喝的話,枕月也可以搬出去,自立門戶住著。”
陸守仁不是這個意思,江枕月故意曲解了陸守仁的意思,也在為自己找個機會。若是陸守仁能夠知道她想要離去的心,知道她不想要在陸府,或許成全了她也不一定呢?
心存念想,萬一實現了呢。
可是江枕月看著陸守仁的那副臉麵,被拒絕了之後難看的神色,就知道了陸守仁不會同意她的離開。她的心沉落下來,麵對著眼前的陸守仁,她心中有更多的不願和恨意。
眼前的這個男子,在外頭看是風流的雅士,朝堂的重臣,可是在江枕月的眼中,他是德行有缺玩弄朝堂結交黨派的大臣;是風流成性不忠實的夫君;是視人命如草芥的殘暴惡霸;是不管女兒死活沒有人性的父親。
對於男子來說,前程也許重要,就應該遊走結交大臣,就應該在家人和前程之間選擇家人,但是江枕月不是胸有大誌之人,也不是貪圖名利之人,自然也不憑借著官位的高低來評判人。江枕月和陸守仁,從本質上來說,就不是一路人。
在陸守仁眼中引以為傲的那些事情,在江枕月這裡都不會引起共鳴。
江枕月隻會覺得愚昧荒唐,隻會覺得愚蠢。
陸守仁還是沒能夠拿下江枕月,他看著江枕月的臉,已經沒有了方才的遊刃有餘。他將茶杯重重摔下來:“江枕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當初是你的父親要跟我結交,要與我鞍前馬後,替我做事,才將你許了我的。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我也不會留你到今日。”
“你真的是被我放縱慣了,真的覺得我是能夠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是嗎?”
朝堂之上,多少人眾星捧月般地對著陸守仁。
“我從未覺得陸大人是我能夠使喚的人,若是陸大人心中憤恨,那就當我江枕月不識規矩體統,以後陸大人不來見我便是。”江枕月並不害怕,她看向陸守仁,她心中希望著陸守仁能趕緊放棄自己,厭棄自己,離開自己。
“父親將我推給您,那是他的決定,我江枕月不願意,我這輩子和陸大人無緣。若是陸大人執意如此,那麼我寧願像當初陸大人來的那日一樣弄傷我自己,或者拿著刀保護自己。”
“江枕月,你真的覺得你能有這樣的把握?”陸守仁冷笑,他當然還記得自己提著褲子灰溜溜走出去的那一晚。如今不一樣了,他在江枕月的身子上下了藥,縱使是名門閨秀,是冷淡性子的天上仙,都扛不住。
“江枕月,你會需要我的,你會求著我的。”
“你難道一點也不害怕江家因你受牽連嗎?”
“江家先棄我,我不能不棄江家,陸大人就當我不是江家的人。榮耀的時候,我沒有依傍江家,以後江家的任何,也都與我無關。”
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既然已經要撕破臉皮,那索性就講清楚。
“那你呢,江枕月,你這些天,難道就沒覺得身子燥熱,沒覺得寂寞難捱?”陸守仁要上前一步,“算算日子也應該到了,今夜,我就要你明白,你到底是誰的人!”
江枕月後退,她沒想到陸守仁竟然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毫無廉恥之心。江枕月被氣得發抖,刻在陸守仁的眼裡,這是江枕月在害怕,他當然得寸進尺,準備捕食自己的獵物。
江枕月越是害怕越是顫抖,陸守仁就以為是藥物起了作用。
他說:“霜清雖然好,但是也與我多年夫妻了,不像你,枕月,我從見你的第一麵就覺得一定要得到你。哪怕你不願意,我甚至不需要你愛我的,我隻要得到你,隻需要得到一個孩子。”
“陸秋綰終究是女子,已經嫁人了,她已經不是陸家的人了。”
陸守仁,想要子嗣,想要陸家香火旺盛,可是她江枕月又算什麼呢?
不,江枕月拚了命地搖頭,她的藥性被溫霽雲壓製了,不能,她不需要陸守仁,她不能讓陸守仁靠近自己。
看這種這一切的芳菲就要上前,她要護住江枕月,不能讓陸守仁靠近。她急切慌忙,才要走到江枕月的麵前,就被陸守仁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陸守仁冷著臉,大罵:“狗東西,你算什麼,也敢阻攔!”
“給我滾出去!”
“陸大人,請你冷靜!”江枕月看見芳菲摔倒在地上,眼淚也都流了下來,她沒想到陸守仁竟然敢打芳菲,芳菲是她的臉麵,打了芳菲就等同於打了她江枕月。
陸守仁根本不在意江枕月,沒把江枕月放在心上。
這樣的人不值得,這樣的人活該江枕月恨著,一生一世。
隻是夜太漫長了,江枕月一個女子如何能抵擋得住?
溫霽雲本來行色匆匆,深夜他來尋找陸守仁,可是他在書房也沒找到,派人去問了許霜清的小丫鬟,從許霜清那裡得到的答複也是沒在。這陸府到底有哪裡是陸守仁還要去的,溫霽雲心裡一盤算就知道了。
他警鈴大響,又拉著巡邏的小廝,這才問出了陸守仁在何處。
“溫大人,您找老爺啊,這時候老爺應該去找小夫人了。”
江枕月,有危險。溫霽雲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他快步往江枕月的住處去。
等他到的時候,就看到芳菲一個人在門口哭,臉都是腫的。溫霽雲腳步加快,還未發問,就和芳菲對上視線。
“溫大人,您怎麼來了,您,快救救我們姑娘!”
溫霽雲見裡頭仍有光亮,心中一緊,也顧不得什麼便推開門。他往屋子裡一看,他看到的是江枕月的腦袋被陸守仁按著,磕在了床上的桌角,陸守仁氣衝衝地正準備再一次讓江枕月撞上桌角。
見到是溫霽雲來了,陸守仁這才收回了些理智,鬆開了江枕月。
所幸,衣衫都還在,江枕月的臉頰都是淚,看得溫霽雲滿是心疼,卻不敢表露。
“你怎麼來了?”陸守仁擦了擦自己的手,仍然冷嗤著看向江枕月,“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陸大人,本來這事我是打算明日來報的,可是形勢急迫,我便深夜前來,問了小廝才知道您在這裡。按著道理,我本不該打擾的,可是這事,事關大人前程,稍有差池,便是步步踏錯。”
溫霽雲看見陸守仁臉色有變,壓低了聲音看也不看江枕月道:“是墨家的事情。”
陸守仁果然神色有動,他思忖了一會兒,便對溫霽雲說:“去書房說,對了,找個大夫來給她包紮。”
溫霽雲經過陸守仁的提及,這才敢認真看向江枕月。
鮮血順著江枕月的額角流下來,而江枕月彆過臉,怎麼都不要和溫霽雲視線交織。
溫霽雲表麵波瀾不驚,可是在袖子裡的手已經握緊了拳頭,陸守仁,恐怕是得不到就要毀掉,竟然敢動手傷害江枕月!
來日,陸守仁一定不得好死!
溫霽雲請走了陸守仁,在邁出門的那一瞬,溫霽雲關門,和裡頭正爬起來的江枕月交換了視線。他對江枕月點了點頭,以示安撫。
沒事的,江枕月,你放心。
江枕月從溫霽雲的眼神裡,讀出了這幾個字。剛才,她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真的覺得自己逃不開命運了,是溫霽雲如天神一般降臨,將陸守仁支走。江枕月都不敢看溫霽雲,她怕自己太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