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許霜清經曆了什麼,江枕月不懂。隻是她知道許霜清身邊的小丫鬟過來了好幾趟,補品藥膏都送來了好多,生怕給江枕月的後背留下疤痕。江枕月不敢用,生怕這裡頭再有些什麼不好的東西,可小丫鬟卻低眉順耳地說:“這些都是老爺授意吩咐讓夫人送來的。”
“夫人知道前些日子讓小夫人受苦了,也知道不應該將這些氣都撒在小夫人的身上。老爺已經對夫人說明了,因而夫人才尋了這些東西來,望小夫人不要怪罪。”
陸守仁授意,江枕月聽了也不能不收了。她頷首笑道:“替我向夫人道謝,你也對夫人說,我從來沒有想要與夫人爭搶什麼,隻要夫人不與我找麻煩,這後院自然安寧。”
這一次,江枕月希望許霜清能懂。
她還有許多事情憂心,她要擔心陸守仁對她是不是真的死心,是不是會殺回馬槍。她還要擔心陸秋綰是不是真的過得好,墨家和陸家,到底會是什麼結果。
前一世她死得太早了,她是閉塞的人,固執得很,這一世她要好好地活,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何結局。
她的傷好了許多,後背也用了那些藥膏,不見疤痕,隻是近些日子以來,她總覺得身上燥熱,就連睡覺都要開著窗子睡。
好幾次芳菲都要替她將窗子關上,可是她半夜又會發覺江枕月踢了被子,大半個白皙的肩頭都露在外麵。
雖然是夏日,可是陸守仁派了人將地窖裡的冰都拿了出來,被子蓋得也薄,按著道理來說是不會覺得熱的。芳菲這疑惑,讓江枕月有些警醒,她這異樣,也許是有人故意為之。
她趁著許霜清夏日胃口不好,請了大夫來看,順勢自己也瞧了大夫。
搭上脈,那大夫一瞧便瞧出了端倪,大夫說:“小夫人,您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隻是夏日寂寥,小夫人心中有火要瀉。”
有火?江枕月羅扇擋了臉,蹙緊眉頭問大夫:“那還勞煩先生您開些敗火的方子,好讓我能度過這夏日。”
江枕月話畢,就聽得大夫笑了。她大為不解這大夫為何發笑,才要問,隻聽大夫說:“小夫人既已嫁人,這後院也沒有旁人,那麼在下就有話直說了。”
“小夫人還年輕,想來是陸大人憐惜小夫人,所以才不敢折騰,這身子沒有真切經過什麼人事,這夏日的火氣重,自然還是需要陸大人幫忙。”
“夫妻房事,即可緩解這樣的燥熱。”
“隻是,小夫人既然已嫁給了陸大人,同房也不用藥的,小夫人前段時日,服用了催發情欲的藥,滲透入肌膚之中,這才日日都覺燥熱。”大夫說到這裡,也跟著紅了臉,他將後半句話,放緩了聲音,隻讓江枕月聽到。
“小夫人用藥的時日有些久,因而半月就要同房一次,才能免於發作。”
江枕月握著羅扇的手頓了頓,她的身子被人下了藥,而她卻不知曉。眼下大夫自然是以為這是她和陸守仁之間的閨房之樂,她不能多問,隻能自己猜測。
但大夫的話,卻讓她放心,不礙事,不危及性命。
江枕月讓人送走了大夫,等芳菲回來,江枕月仍然憂心。桌子上冰鎮的寒瓜江枕月一口未動,茶水也沒有喝,都冷了。
“姑娘,您在憂心什麼?”
“有人給我下了藥,”江枕月所幸自己身邊還能有芳菲,她看著芳菲,“這些日子,我就在院中養傷,什麼人能近身為我下藥?”
“能碰到姑娘身子的,隻有那些藥膏嗎,姑娘,那是陸大人吩咐大夫人送來的。”
“要不要找人驗一驗,台子上還有些沒有用完的。”
“你拿著那塊玉佩,將藥膏給溫霽雲,讓他出去幫我查一查,這裡頭有沒有不對。”江枕月疑心,是陸守仁所為。
許霜清送來的東西出了問題,但許霜清並不是能拱手將自己的夫君送與他人之人。那麼這東西隻能是陸守仁準備的,為的就是要和江枕月同房。
陸守仁果然賊心不死,仍然是一副風流做派。江枕月痛恨自己竟然因為自己的粗心,著了陸守仁的道。
芳菲腳步快,入夜便帶著東西回來了,跟著芳菲回來的,還有溫霽雲。
江枕月對芳菲使了個眼色,芳菲便帶上了門出去。
此時她和溫霽雲相對,她也不繞彎子,直說:“溫大人前來,想必那東西是有大問題的。”
“的確有問題,”溫霽雲神色凝重,“裡頭摻雜著那些催動情欲的藥的用量也不多,隻是每日都要用,滲透入肌膚之中,便需要長久緩解。”
“江枕月,這藥膏,是陸守仁派人去尋來的。”
果真如此,江枕月心中荒涼,陸守仁為何不能放過她。有時候,女子的容貌也是弊端,也是麻煩,江枕月恨不能就此在自己的臉上劃開口子,讓陸守仁厭棄,或許隻有用這種法子,才能讓她得以解脫。
可溫霽雲好像是看出了她心中在想什麼,抓住了她的手,對她搖頭:“不可,江枕月,不能傷害自己。”
“溫霽雲,既然你是陸守仁的心腹,為何這東西不是你去準備?”江枕月問,若是溫霽雲去準備,或許還能提醒她,讓她提防。
“我不知曉此事,陸守仁是吩咐了旁人去做。等我看到那些藥膏,便是在你的院中,你說這是許霜清送來的,我便也沒放在心上。”
“陸守仁仍然防著你?”江枕月捕捉到了這其中的蹊蹺,“溫霽雲,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讓陸守仁開始疑心你了?”
江枕月懷疑是那日溫霽雲在屋中,被陸守仁知曉了。
溫霽雲沒說話,但是他心中有彆的疑慮,不便開口告訴江枕月。
他說:“江枕月,你應該擔心你自己。這些日子陸大人為了墨許允做的那些糟心事奔忙,但很快此事就要有個結果了,那時候他得了空,或許就會來尋你。”
溫霽雲的事情自然有法子可解,但是江枕月呢?
溫霽雲一語驚醒江枕月,等溫霽雲走後,江枕月憂慮煩心了許久,她睡不好覺,心中的燥熱更難抵禦。若是算上日子,大概還有兩三日,便要到了同房的時候,那時候如何躲過陸守仁,江枕月沒有主意。
江枕月也憂心,墨許允的事情有個了結,到底是如何了結。
也不消幾日,江枕月竟然在後院裡看到了陸秋綰。
陸秋綰瘦了許多,麵龐有著慘白,黯淡無神。她一看到江枕月便燃氣了希望,她上前,還未說話眼淚就要流下來,她痛哭:“姐姐,我可算是看到你了。”
江枕月見到這樣的陸秋綰,心中有歡喜,也有疼痛。在陸府那個被養得很好,千嬌百媚的陸秋綰怎麼成了這副模樣。她摸著陸秋綰的臉,仔細看著:“秋綰,你怎麼來了?”
“求姐姐幫我。”陸秋綰拉扯住了江枕月的衣角。
外頭不是說話的地方,江枕月把人帶回來,倒了熱茶讓陸秋綰先喝,又吩咐了芳菲弄些陸秋綰愛吃的點心來。等陸秋綰咬了一口,這才空出了心,等陸秋綰開口。
陸秋綰有心事,自然也沒吃多少。她將墨許允做了什麼錯事,陸守仁如何責罰墨許允的,都說給了江枕月聽。墨許允是荒唐,是糊塗,耽誤了陸守仁,可是江枕月也沒想到,陸守仁竟然會讓墨許允跪在陸府門口謝罪。
來來往往的人都瞧著,這墨許允來日的名聲,都會被毀掉。
“我今日來,是想要來求父親莫要生氣,饒了墨許允這一回的。”陸秋綰心疼外麵日頭大,跪久了受不住,又難過自己的夫君要被人指指點點。
“那你父親如何說?”
“父親不幫我,父親說這是墨許允自找的。父親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這就是父親的手筆,因為墨許允不懂事,他也不肯放過墨許允。”
“可是墨許允也知道錯了的,他明明和父親也道歉了,父親仍然都沒有原諒他。”陸秋綰紅了眼睛,聲音裡都帶著哭腔。
江枕月看著陸秋綰,靜靜地詢問:“你這次來,是墨許允跟你說讓你來的嗎?”
江枕月和陸秋綰不一樣,江枕月是局外人,當局者迷,局外人卻看得清醒。
陸秋綰詫異的神情看著江枕月,江枕月就知道自己應該是猜中了。
“你怎麼?”陸秋綰震驚。
“我怎麼知道的是吧,”江枕月苦笑,“你是陸守仁的女兒,即使你不想要動用這一層關係,可是也無法,夫妻一體,墨許允知道你一定會幫他。”
怎麼能不幫呢,墨許允好聲好氣地低頭,儘心侍奉了陸秋綰好幾日。陸秋綰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墨許允,她自然是要來一趟的,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不顧他們的父女情分。
這個女兒像是白當了。
江枕月看著義憤填膺的陸秋綰,搖了搖頭。她這樣的暗示,陸秋綰都沒聽出來,仍然隻是沉浸在墨許允丟了麵子的難過,仍然覺得墨許允委屈。
她將這一切的不幸都歸結於陸守仁,那個了結了她娘親生命的父親。
“秋綰,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是墨許允需要為他做的事情付出的代價?”
“江枕月,連你也覺得我是瘋了是嗎,你怎麼也向著我父親了,你不是不喜歡他的嗎?”陸秋綰此刻一點就著,她又將針尖對著江枕月,“你難道和我的父親...”
“陸秋綰,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就不應該這樣說。”江枕月也有些生氣,她沉眉看著陸秋綰。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我的父親親手弄死了我的母親,為了逃離這裡,我和墨許允成婚,現在又放低身段去求父親,可是你卻跟我說,要我清醒,要我放棄。”
“江枕月,你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那你現在要怎麼做?”江枕月看著激動著起身的陸秋綰,越看她越悲涼。
“江枕月,今日我來找你,是個錯誤。我娘親看錯了人,你算什麼東西,從今後你我不要再見,我真後悔幫你瞞著我父親,你屋子裡藏了人,就當我們從沒有結識過。”
陸秋綰生氣地摔門而去。
江枕月沒有阻攔,也沒有解釋,她看著遠去的陸秋綰的背影,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陸秋綰了。
“姑娘,她會去向陸大人告密嗎?”
“隨她去吧。”江枕月閉上了眼睛,她看見了陸秋綰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