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兒如墜冰窟,僵愣住,耳膜處似被糊上了層層薄塑料膜,什麼也聽不見。
半空中的一輛機甲晃了一晃,光束流轉,朝平台這邊迅速掃射槍彈。
李果兒被這陣槍聲一驚,猛地回神,正要從槍彈掃出的缺口逃走,突然後脖頸被一隻冷冰冰的手按住,一陣雞皮疙瘩迅速冒出,她來不及發出一聲喊,身體迅速騰空,人就被抓走了。
另一輛機甲發現了她,正要前來營救,李果兒反應回神,認出那輛機甲是宋雨的,於是大喊大叫:“掛鐘,時間!”
話還未說完,抓住她的東西像為了發泄,又像覺得好玩,拽住她的脖頸左右上下地亂蕩,其感覺大概像在懸崖上玩極限遊戲。
李果兒被顛得七葷八素,氣若遊絲,怪物似覺得玩具被玩壞了,動作於是慢了下來。
借這機會,李果兒回頭往怪物身上一瞥,立時愣住。
那怪物跟個流動的液體差不多,可以延伸、縮短、變形都不在話下,隻是它的尾端是固定在天花板上。
此刻,一對人手緩緩從黑暗中浮現,李果兒打著手電剛好照亮對方。
猝不及防的一瞥差點令她暈厥過去。
那天花板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半裸的人體,背後長著一對漆黑的翅膀,翅膀形狀卻像跟傳統的天使翅膀一樣,最重要的是天使的臉正好是薛思雪模樣。
透明的液體密密麻麻地扭動,跟蛇一樣,將薛思雪包裹在內中,但看神色,對方似乎隻是睡了過去。難道薛思雪被怪物抓了後還活著?
這些流動的液體似是從薛思雪的肚臍眼裡冒出來,跟活物一般蠕動,李果兒忽然想起之前“消失又回來”的薛思雪,恍然大悟悟。
這時,一陣刺目的白光照射過來,刺激得李果兒淚水直流,壓根無法分心去看怪物的動靜。
陰冷的屍臭味撲近,纏繞在李果兒身上的流動液體寸寸縮緊,都能聽見骨節咯吱作響。
李果兒感覺快要呼吸不過來,四肢開始抽搐,但無濟於事。
鑲嵌在天花板上的人體如同浮雕活了過來,先是伸出被粘液包裹的雙手,隨後探出腦袋,再是上半身,看動作像是準備給李果兒洗禮,眉目充斥著神聖和憐憫。
宋雨正好開著機甲過來救人,冷不防瞧見這一幕,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忙深呼吸一口,操縱機甲對準天花板中即將完全現身的怪物轟去一炮,在爆炸聲響中,一個女人的淒厲尖叫響徹了整個房間。
正和喪屍搏鬥的其他人聽得心肝猛顫。
方才情況緊急,宋雨隻掃了眼怪物模糊的身形,並未看見那張同薛思雪一樣的臉蛋。
此刻機甲飛近了。
先圍著半暈不死的李果兒繞了一圈,確認人還算安全後,宋雨這才用機甲頭部的射燈去照射天花板。
在看清逃回天花板透明液體中的怪物的相貌,縱使經曆過許多驚恐之事,自以為心性被磨得平穩的宋雨,仍不免感到一陣本能的恐懼,身體輕微發顫,神色駭然。
大概是薛思雪是她的同伴,宋雨可以對無關之人的悲慘遭遇視若無睹,卻不能對同伴的悲劇無視。
正要想個法子把李果兒和薛思雪解救出來,這時,一陣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起,轉頭就見那尊下沉進地板的倒吊牧師雕塑重新往上升,最終恢複原位。
另一架騷包紅的機甲正盤旋在半空,艙門半開,一個年輕男人正在搗鼓從牆上取下的掛鐘。
宋雨猛地恍然,記起李果兒被怪物抓走前的喊話。但她喊的什麼,卻是沒聽清楚。
待雕塑一恢複原位,房間裡還囂張的喪屍們立刻像收到了某種指令,晃晃悠悠地往回撤,紛紛鑽進最近的水泥盒子,還自己把蓋子合上了。
與此同時,纏住李果兒的怪物也跟水跡流逝一般,悄然不見了。
身無外力托住,李果兒在半空中像片葉子掉下來,眼瞅著要砸進地板,突然那輛騷包紅的機甲一閃,探出一隻機械爪將她衣服勾住,讓其緩緩落地。
大難雖不死也去了半條命,李果兒癱軟在地,大口呼吸,毫無挪動的想法。
幸存的玩家們也抓緊時間,紛紛癱坐在地休息,神情卻是不敢放鬆,生怕那些喪屍使詐回來。
一些在地麵上和喪屍苦苦搏鬥的玩家之前不小心被喪屍抓破了口子,和同伴抱怨:“我嘶——不會感染成喪屍吧?”
這人離李果兒近,聲音又低沉粗獷,李果兒乍一聽以為是朱葛,便笑道:“變成喪屍還有水泥盒子可以住,再往上走,說不準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小妮子,你說啥呢!”對方勃然大怒。
李果兒心道不妙,忙睜開眼仔細一瞧,立刻屁滾尿流地坐直上身,合掌道歉:“抱歉,大哥,我認錯人了。”
然而此人長的五大三粗,脾氣也和長相般一點就炸,此刻真誠道歉,他也占著理不放。
李果兒左右瞟瞟,用餘光急速尋找著宋雨她們。
不料那暴脾氣的大哥三步作一步,已近到麵前,將她提溜起來,一邊提著她往裝有水泥盒子的房間走,一邊還惡狠狠地罵她,無外乎是些臟話。
李果兒打不過他,哇哇大叫宋雨她們救命。
突然,大哥哀嚎一聲,手勁跟著鬆懈,李果兒趁機掙脫,隨即一個矮身慌亂向前逃去。
在昏暗陰沉的房間裡,壓根看不清前麵有沒有人,撲通一聲,李果兒暗道不好,貌似撞到人了。
對方悶哼一聲,飛快地抓住她手腕,將她猛一扯進身後。
“彆出聲。”一個熟悉的嗓音低道。
李果兒聞見劉義身上淡淡橘子汽水的味道,驚喜:“劉義。”
“噓,安靜。”
那在門口的大哥已緩過神,轉頭怒問:“是哪個鱉孫動的手?”
整個房間裡的玩家各做各的,壓根不鳥他。他自覺丟了麵子又不敢得罪這裡頭大部分人,於是掉頭出門,可能是打算透透氣,再尋個沒人注意的時候進來。
李果兒嫌惡地盯著門口,低罵道:“欺軟怕硬的家夥。”
劉義輕笑道:“還不是你自己沒長眼,先開口得罪了他。”
李果兒自知有愧,但硬著嘴皮子不肯承認:“我已經道歉了,要賠償也好說嘛。乾嘛打人呢?”
劉義轉身,瞥她一眼:“他打你?”
他的眼睛實在是亮,形狀如同花瓣,裡麵像裝滿了星星,李果兒被看的心跳忽亂,扭過頭,腦海裡一閃而過什麼片段,心思忽然冷卻。
剛才雖然被怪物掛著,顛得頭腦發暈,可她也看清楚了是劉義開著騷包紅的機甲解決妥當掛鐘的事。
那一直懸在半空的藍瑩瑩光屏不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