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兒平地驚出一身冷汗。
待回過神,發現一直在身旁的薛思雪不見了!
正焦急間,手電照進房間,一個個衣著各異的男女警惕地看向門口,看見是同類,隨後挪開視線繼續各做各的事。
宋雨低聲道:“這裡應該是玩家暫時的落營點,我們進去看看。”
李果兒忽然意識到宋雨這些人沒發覺異常,便道:“薛思雪不見了。”
走在前麵的宋雨姐弟腳步一頓,似是吃驚,扭頭看看她,古怪道:“薛思雪不是一直待在你身後嗎?”
那之前在她旁邊的那個薛思雪是誰?
李果兒僵硬地轉過身子,稍稍仰頭,就看見薛思雪那張慘白的麵頰和淡漠的眼神。
李果兒懷疑自己的精神可能錯亂了,又問:“你們剛才聽到一聲尖叫沒有?”
這次是朱葛,用那雙充滿可憐的眼神看看她,隨即拍了拍她的肩頭,安慰道:“沒有什麼尖叫。”
宋雨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距離18點已不到五分鐘,於是歎道:“走,先進去再說。”
李果兒低著頭,心中煩躁至極,不覺稍落後一步,薛思雪走在了她前麵。
不知是她太過緊張的緣故,眾人的腳步聲格外清晰,嗒嗒的,像是拿把錘子在她耳膜那兒敲擊。可是她們一行人的腳步聲比之前有了一絲變化,似乎少了一個人。
古怪的房間裡有人用燃料升起了小火堆,經過時,火光照射到五人身上。
李果兒心神不寧,私下裡密切關注著薛思雪的一舉一動,見火光照在她身上竟然有光線穿透之感,一時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要怎麼和宋雨她們商量,又顯得自己不是故意針對薛思雪呢?
這種人際上的問題有時比對付鬼怪還要麻煩。
李果兒憂心忡忡,前麵宋雨正和另外兩個陌生男女交談,聽談話內容,似乎彼此有交集。
手環上的時間一點點流逝,離18點還有一分鐘不到。
整個房間的氣氛開始凝固,如同傳染病一樣,一傳十,迅速蔓延開來。
空氣安靜得異常,隻剩下火堆偶爾噗呲的炸聲和眾人噗通的心跳。
突然,掛鐘的報時聲自頭頂響起。
李果兒一瞬僵硬,借來宋雨的手電往上照,原來巨大的倒吊牧師雕塑之上有個掛鐘,但是手電光束有限,根本照不到那塊地方。
18點已經過了。
但氣氛依然寧靜,如同身在墳墓。
李果兒緊貼著宋雨等人,不敢走遠。
18點過1分,不知哪個火堆噗呲炸開一聲。
凝固的氣氛突然跟冰塊被熱水化開似的,遠處傳來窸窣的推動聲,緊跟著是“砰、砰”,“噔噔”,“荷荷”,有什麼東西在往這裡靠近。
估計是那些水泥盒子裡的東西活了過來,把厚重的蓋子給推開了。
一想到這可能,眾人都是麵色劇變,紛紛掏出槍支,警戒地看向門口。
苦於李果兒從來沒摸過槍,手裡自然也不會有槍,宋雨哪料到第二層會遇見活死人,當下對李果兒道:“果果,你一會兒爬到那雕塑上去!”
這時候,整個房間都開始震顫,像是有大軍壓境。荷荷聲越來越近,自昏暗中走出來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形,麵色青白腐爛,蛆蟲遍布,口中流涎。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喪屍嗎?
槍聲驟然響起。
李果兒攥緊了匕首,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卻仍不免嚇了一跳,顫聲道:“這是什麼東西?”
“喪屍,沒見過嘛!”宋濯將她提到身後,輕推一把,催促道,“快上去!”
槍聲密集如梭,可還是阻擋不了喪屍的湧入,有些運氣差的人待在門口被一爪子拖了過去,啃咬,發出慘烈的叫聲。
李果兒全身顫抖,腿腳發軟,半天沒爬上雕塑。正當焦急之際,突然聽有人怒喝一聲,李果兒沒忍住回頭一瞧,那人竟然變出了機甲,大開火炮對著喪屍一陣掃射亂殺。
李果兒一時沉默。
現今的場麵已經很明顯了。
有機甲的玩家紛紛召喚出機甲,對喪屍進行碾壓性掃蕩,沒機甲的窮逼玩家隻能靠落後的槍械和運氣保命了。
還有一種,就是李果兒這類,打不過又口袋沒錢,隻好拚命往高處爬。幸虧這層的喪屍還沒進化成會飛會爬的那種。
眼看李果兒已快爬到倒吊牧師的腳底,突然,腳腕一涼,她不敢低頭去看,拚命地死踹掙紮。
同時,另外幾人也跟著狼狽地爬上這裡,可倒吊牧師腳底的地盤有限,根本待不了那麼多人,又看李果兒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於是趁她不備,猛踩其手掌。
李果兒吃痛,嘶聲從二三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
這時,緊攥住她腳踝的東西剛被踹掉,一前一後地摔了個狗啃式。
一股腥臭風撲來,李果兒下意識翻身一滾,聽得喪屍的荷荷聲擦耳而過,她連懵圈的功夫都沒有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
背後冷汗冒出,冷得她猛打個哆嗦。
“荷荷!”
身後突然撲來兩個喪屍,李果兒往前一躍,撲到一個喪屍身上,用匕首狠紮進對方腦殼,也不管有不有用,然後一腳將被紮個腦穿洞的喪屍踢向它的同伴。
隨後抹了把臉上濺的汙血。
多虧有機甲的掃蕩,房間裡的喪屍不成氣候,但儘管如此,三五成群也足夠人吃癟了。
李果兒一邊狼狽地躲避喪屍,一邊急切尋找先前拽她腳踝的東西,可是落地後,那東西就不見了蹤影。
莫非這第二層不止有吃人的喪屍,還有其他古怪不成。
忽然,身後響起一股細微的風聲。李果兒下意識向後來個斷子絕孫踢,同時匕首狠紮過去。
一個聲音略帶驚恐道:“李果兒,是我!”
此刻,李果兒已全心都在殺喪屍的快感中,雙眼直冒綠光,壓根沒聽出對方是誰,見一擊不成,又迅速改換招式。
身後再度響起荷荷之聲,李果兒被前後夾擊,隻好反身先去砍後麵偷襲的喪屍,哪料旁邊也竄出個喪屍。
匕首插進喪屍腦子裡後一時不知卡住了,取不出來,另一個喪屍已撲到她身上,腥臭口氣熏得她直欲想吐。
李果兒下意識鬆開匕首,打算先把最近的喪屍推開,可是已來不及了,那喪屍已張開大口咬了下來。
砰地一聲,一發子彈以極慢的速度貫穿過喪屍的腦子,腐爛的血漿又濺她一臉。
李果兒愣了一愣,突然,肩膀被一隻大手抓住,將她整個人從喪屍懷裡拖走了。
“哎,我的匕首——”
“彆管它了。”
一個冷漠華貴的嗓音帶著點無語,緊跟著,一把軍工刀被塞進她手中。
在火光照耀下,一張熟悉的俊臉在明明暗暗的光線中如一隻精美絕倫的瓷器。
好正點的哥哦——
不對,這種時候,怎麼能犯花癡呢!
李果兒瞧清這人相貌,認出來就是先前失散的劉義。
“我還以為你早死了呢!”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打招呼,聽到彼此的話,冷不防一怔,佯作不悅,“你就這麼盼著我死是吧?”
說完,又是相對無言。
還是劉義開口笑道:“短短幾天不見,你好像變了個人,沒之前死氣沉沉。”
李果兒睨他一眼,腹誹這人刻板印象深重,自己本身性格內向,但內向不代表無趣和死氣沉沉。
但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又有一群喪屍聞見人肉味,追蹤了過來。
劉義冷眼瞧了喪屍一眼,鋒利的眉眼露出一絲絲殺氣,突然提起李果兒後衣領,帶著她像猴子一樣縱躍,幾下爬上了倒吊牧師的雕塑。
原來呆在牧師腳底上的幾人在經過幾番自相殘殺後,終於維持住一個脆弱的平衡,但李果兒一被劉義扔了上來,平衡破壞。
他們立刻露出獠牙,握著軍工刀和槍之類的武器,冷冷逼近。
劉義把李果兒扔下後,立刻又躍下雕塑,召喚出機甲對付喪屍去了,貌似他就是出來救一救李果兒的。
李果兒張了張口,連聲道謝也來不及說,因為冷風已經逼近麵前。
她矮身一躲,沒控製好重心和力道,在邊緣踉蹌一下又差點掉下,不待站穩,另外兩人就已衝上來想將她逼下去。
見他們三打一,自己勝算不大,李果兒乾脆不上倒吊牧師雕塑腳底的平台,反倒滑下,抱緊了雕塑長腿,把軍工刀先彆進褲腰帶裡。
轟隆的戰火,砰砰的槍聲,喪屍憤怒的荷荷聲,還有接二連三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像是發餿發臭的汁水令人頭暈作嘔。
也不知是因為神經太過緊張,李果兒往下望去,覺得自己離下方圍著雕塑嗷嗷待哺的喪屍群距離拉近了。
我靠!
一個驚醒,李果兒覺得不可思議,再次細看,發現這雕塑果真在緩緩往下墜,短短兩分鐘,牧師的腦袋已頂到地磚。
李果兒隻覺身體被紮了無數個洞,此刻正在漏冷風,哪哪兒都涼。
待在牧師腳底平台的幾人也發現了端倪,開始焦躁不安,原地亂轉似無頭蒼蠅。
李果兒單手抱住牧師雕塑的小腿,一手伸進背包裡拿出手電,之前和宋雨她們待在一起,可以蹭手電光,所以為了節省開支沒拿出來用。
但這會兒性命危急,也不能再節省了,把手電一打開,光束先往地上的喪屍照了一照,雕塑下墜的速度很平穩,三分鐘之後她才會和喪屍麵對麵相見。
見時間來得及,李果兒心神稍定,立馬將手電往上照射,想找個容身之處。
因為雕塑巨大高聳,以她現在的位置,手電光束剛好可以把天花板照明。
建築結構類似教堂內部,天花板上環繞排布著華麗璀璨的油畫,貌似記載的是一個牧師的故事。
再結合房間裡倒吊的牧師雕塑,李果兒腦中有靈光一閃,忽的明白了些什麼。
看那油畫中記載的故事:
曾有一個繁榮的小鎮,鎮民擁有虔誠的信仰。一天,鎮上來了個開發商,鎮民將寶貴的土地換作金錢。一場意外,土地被汙染,鎮民相繼染上怪症,痛苦地死亡,活著的鎮民乞求牧師禱告上帝拯救他們。但是最終,還是無能無力。
憤怒痛苦絕望中的鎮民認定上帝的無能,轉而投靠地獄的魔鬼,故將唯一保留原本信仰的牧師處以極刑,作為投靠地獄魔鬼的投名狀。
所以這尊倒吊的牧師雕塑是象征著人拋棄信仰轉投地獄,地獄有諸般魔鬼,那些封存在水泥盒子裡的喪屍代表墮落進地獄的人,也是活人眼中的惡鬼。
再結合那入口門後貼著的通知,自18點開始,白晝由黑暗取代,地獄之門大開,魔鬼們出世。
但是白天,惡魔會被重新封印進棺材裡。
李果兒覺得腦子裡快速閃過了一絲信息,可是它速度太快,一時半會兒抓不住,不由急得咬牙切齒。
這時候,雕塑已經下降到一半位置,喪屍亂揮亂舞的手都快戳到她腳底板了。
李果兒緊張得滿臉是汗,忙不迭往上爬,一上平台就看見原來的三人慌張無措,正拿手槍擊射喪屍,做著杯水車薪的無用功。
到了生死關頭,常人往往容易著急上火,李果兒正因為有對策又立刻忘了,心頭火冒三丈。
這會兒看見先前踩她手掌的仇人們,也不管是不是場合,惡狠狠地先衝了上去,奪過一人手槍後,猛地將其踹下平台。
喪屍發出荷荷的叫聲,圍湧而上。
那人剛發出慘叫,立刻就被分食成數塊。
這跟喪屍電影演得稍有區彆,掉進喪屍群後根本不會感染成喪屍,而是直接被分成許多部分進了喪屍肚子,沒機會感染變異。
另兩個人懵圈回頭,臉色煞白,當下也被李果兒從後麵一人一腳踹了下去。
因力道掌握不當,李果兒一個向後踉蹌,差點跌倒,得虧及時用手扶住平台。
她喘著粗氣,還未從殺人後的興奮和恐懼中恢複,低頭俯視,本想看看離喪屍還有多遠距離,餘光忽瞥見手環上的時間。
刹那間,腦海一瞬清明,猛地抬頭往上方的掛鐘看去,心念飛轉。
既然這些怪物是在18點的鐘聲響起後才出來活動,要是把掛鐘的時間調整到12點,那豈不是怪物既能回去休息,他們又能大開方便之門,直接踏上第三層。
可是,她現在的位置距離掛鐘太遠,直線距離將近有十幾米。
自己身上又無相應的裝備,根本無法上去,何況這雕塑又漸漸往下沉,喪屍的臭氣都快撲到她身上來了。
李果兒看看半空中飛舞的機甲,豔羨之餘,又打起彆的主意,隻是站在平台上喊,在這樣吵鬨轟雜的地方,機甲裡的人怕是聽不見。
但此刻,已無它計可施,李果兒隻好在平台上亂揮手臂,管它來的是誰。
突然,腳底發出一陣沉重的悶響,低頭一看,喪屍們從四麵八方慢動作地湧上平台,雕塑掉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