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我每周都回家,是你不回來。”……(1 / 1)

漲潮 Makennnn 4301 字 11個月前

彆墅大門敞開,早春豔陽天,日光劃過泳池,水淋淋搖曳,在光滑地板投射金色波紋。

也將四處飛濺的紅酒汙漬映亮。

徐矜撿起散落門旁的碎玻璃,被保潔阿姨叫嚷著攔截,她謹慎接過,扔入簸箕,“你彆碰,我來就行。”

簸箕有一堆鋒利碎片,半隻被砸的酒瓶,遠處酒櫃被洗劫一空,玻璃碎渣層層疊疊,滿地碎光在流淌著的血色酒液裡閃爍刺眼。

醇厚濃鬱的紅酒味經久不散,滴滴答答,那不知多少年的濃漿沿著吧台流淌、滴落,像一場狂暴騷亂後餘震未儘的廢墟,在明媚陽光下更顯荒謬。

林澄在狼藉裡艱難站立,倚著行李箱抱臂,盯著許應良和程卓青打量。

許應良老老實實坐著,頭發蓬亂眼神渙散,一副喝高了沒醒酒的迷亂,摸膝垂頭等待審判,程卓青倒沒醉,清清爽爽地,癱在沙發闔眼聽歌。

“喝了多少?”林澄質問。

許應良:“……不記得了。”

林澄明顯不信,“你倆太亂來了,出什麼事了能喝成這樣?”

女人目光如劍,許應良背地扯程卓青衣角,半響沒個應聲,他咬咬牙說:“我被女朋友甩了,難受。對不起啊阿姨,給你添麻煩了,你彆怪程卓青,是我發酒瘋,他完全被我拉來的,我——”

“再不走你飛機趕不上了。”程卓青打斷他,指著手腕提醒。

林澄環視這熟悉的醉酒作風,又看向程卓青,“你沒瞞我吧?”

還沒離婚時,程野喝醉了最喜歡扔酒瓶撒野,平日相安無事,生意一沒落,他又想起複婚來了。

“沒。”

程卓青很輕地哼笑,摘掉耳機,“工作要緊,老板。”

“行吧,”林澄薅了把自家兒子的頭發,語重心長拍許應良,“下次彆喝了,受罪。”

說完才望向落座圓沙發,就著茶幾上殘存的車厘子邊吃邊聽的徐矜,“你不用上課嗎?”

怎麼家裡小朋友都一窩蜂冒出來。

“我來拿衣服。”

跟程卓青快速交換眼神,徐矜隨口胡謅,等林澄匆匆忙忙上車走遠,許應良鬆懈,軟塌塌溜到地毯上,“完了,我在你媽麵前的光輝形象沒了。”

他很少喝醉,撐死睡昏過去。宿醉起來就被程卓青拉來演戲,人都被抽乾。

程卓青把最後一把車厘子塞他手裡,“謝謝。”

“這點算什麼,至少給我來兩盒吧?”程野的事他不好問,程卓青就這脾性,不想說的誰都撬不開嘴,許應良掉頭問徐矜,“又見麵了,同學。”

說完被程卓青狠狠敲了下後腦勺,他抱頭嗚咽,程卓青指二樓,“2月23號,去書房看。”

2月23號,程卓青避雨那夜。

“看什麼啊?”許應良很懵。

“你睡你的。”

徐矜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當長而幽深的走廊出現陳實那張臉時,她還是雞皮疙瘩滿身,探長脖子緊緊凝視鏡頭下那一覽無餘的三十秒。

男生神色如常地關緊客臥門,在扶欄俯視樓下,四麵八方盯梢,確定沒人後輕敲主臥的門。

當然沒人開,程卓青洗個澡就走了。他謹慎地等,按在門把手的掌小心翼翼下壓,不料離得太近,壓著裸露在棉服兜外的肩帶,一扯,兩片布料薄薄地懸掛。

那件憑空消失的黑色內衣輕微搖晃,徐矜腦門一嗡,看他迅速揣兜裡,賊眉鼠眼地左顧右盼,開門,轉身溜入門後。

徐矜沒再看下去。

她試著回憶初見陳實時他純真青澀的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隻剩下怯懦的、卑鄙的、劣根的所有,在劉雯靜試圖拯救的憐憫情結下更顯庸俗。

她已經不氣了。

她隻想跑。

徐矜把視頻導入U盤,發給陳實。

-晚上十點到寢室樓下找我。

-如果你不想這視頻被全校看到。

對麵磨蹭幾分鐘,像是再無掙紮餘地,道了句好。

文件夾的視頻很多,徐矜倉促掃過,隨手點開最近一個,被程卓青搶過鼠標。

程野一閃而過,畫麵被強行切斷。

男生近在咫尺,有點感冒,氣息綿延深沉,身形輪廓將她倒影吞入懷中,摸手機遞給她。

通話人是李永安。

“徐矜嗎?”女聲問。

“我是。”徐矜摸不著頭腦,下意識看程卓青。

“卓青哥給我辦生日聚會的時候我把監控開了,人很雜嘛,我怕丟東西,不記得關了。”李永安過意不去,“對不起啊,我明明知道你寒假住過去了,沒跟你說監控的事。”

“客臥也有?”

“...有。”對麵忙補,“浴室沒有的,就是走廊、書房和主客臥。”

說這話時,程卓青距她很近。

他垂眸刪視頻,完全不受影響。聽到客臥二字,眼睫細密地顫了兩下,撩眼皮往她那兒一瞥。

徐矜截獲那道視線,程卓青挑眉,直起身作投降狀,“沒看,我也剛知道視頻的事。”

她又調書房的監控,排了一遍沒發現有人進出。

“對不起,我的責任。”程卓青擰眉心,挺誠懇地反省,“我當時沒上心,讓你不安了。能不能原諒我?”

尾音放低放軟,眼瞳專注筆直望過來。

話筒裡人聲不斷,徐矜撂了句真沒事掛斷電話,程卓青道歉挺罕見的,但並不讓人意外。

這是消除隔閡的好機會,她當然要下台階,徐矜笑道:“除非這周末你下廚。”

“我每周都回家,是你不回來。”程卓青關電腦,輕描淡寫道。

“上周六我一整天都在家,你都沒回。”

她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哪裡不對。

程卓青也沒急著接話,任由話裡明晃晃的情緒餘波沉澱發酵。

“我就先回——”許應良猛地推門而入,嗅到微妙空氣後退兩步,用氣音喚程卓青,“我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程卓青麵不改色,“就這周六吧。”

“...知道了。”

*

下午還有課,沾滿四格的近現代史大課。

李帆在第一排頂風作案,玩幾眼手機瞄一下白板,一邊眼神堅定地點頭,實則一問三不知,私下狂戳徐矜。

-寶,下次彆占第一排了,人家都是搶後排,我玩都不好玩。

徐矜麻溜說好,繼續樂在其中。

也不是多感興趣,隻是當所有大一新生慢慢從提早十五分鐘進化到踩點到的老油條階段,她的大一時段才剛剛開始。

不用操心學費、生活費,沒有要趕的展會兼職和家教備案,不再逃課,而是百無聊賴地轉筆,聽一會兒五四運動,偶爾望望窗外偷跑的初春綠意,思索晚飯吃哪個食堂,筆記寫滿整整一頁。

像個腦袋空空的年輕人,什麼都沒有,卻好像什麼都擁有的奢侈時刻。

隻是當下課鈴響,陳實戴口罩逆人潮巡梭時,徐矜不得不抽離出來,鬆開李帆挽著的胳膊,“你先去。”

“你加油。”李帆衝陳實比了個中指,頭也不回走了。

徐矜勾著書包帶出教學樓,穿過梧桐大道,在二手書店旁的轉角暗巷轉身。陳實緊跟著,不敢搭話,像犯錯等待班主任批評的小學生。

“有什麼想說的嗎?”她耐下性子,“我聽聽。”

“對不起。”

“對不起?”徐矜冷笑,“我之前問你我衣服哪去了你怎麼回的?在我麵前說有個大膽的猜想,讓我誤會是程卓青拿的,你知道程卓青拎著這玩意找我了嗎?”

被程卓青質問的難堪麵熱再度襲來,她喉嚨乾澀道,

“啊,你不知道,你以為他隻會偷偷誤會我倆在他床上做了,你看不慣他,一直把他當競爭對手,所以你要他覺得你把我上了,你就贏了是吧?”

“我就是看不得自己女朋友在彆的男人家住,”陳實嘖了聲,揪頭發道:“我承認我過激了,但你有考慮過我嗎?你行李箱那些衣服的味道跟程卓青身上一模一樣!你讓我怎麼想?”他猛地捏她的手,“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我控製不住。”

他還戴著那頂毛絨帽,握著她的手溫度適宜,卻讓她覺得惡心作嘔。

她怎麼會貪戀這具身體的體溫。

徐矜抽出手,厭惡地後退,眼光冷嗖嗖飛濺,“醒醒,你的喜歡是什麼東西,那就是一團垃圾,劣質土壤能長出什麼好苗?陳實你捫心自問,你把我當人了嗎?你從頭到尾有尊重我嗎?今天我去查監控,我…”

她說得很急,有點喘不過氣,哽了片刻闔眼緩神,“你知道程卓青乾嘛了嗎,他第一時間找李永安給我道歉,說監控的事沒告訴我,他說讓我不安了,他知道一個人被侵犯隱私會不舒服、會難受!你呢?你從頭到尾對我有那麼一丁點愧疚嗎?”

他沒有愛人的能力。

劉雯靜說得對,她最終還是要相信她,愛情對陳實來說,不過是本能的荷爾蒙產物、滿足他深情人設的既定劇本,以及同性/交手的戰利品罷了。

說完便被強行扳著左肩,距離拉進,陳實怒火中燒的臉撲麵而來,

“那你呢?我為你做得不夠多嗎,我他媽每天晚上困得要死也要來找你給你當狗,這不能碰那不能摸,你現在說程卓青這好那好,那你當初就彆來招我,你去找他啊?”

“你以為我為什麼找你?”徐矜忍痛笑道:“如果不是程卓青拒絕了我,我何必找你?”

陳實倏地僵住。

這表情太棒了。

“談戀愛嘛,我以為差不多的。”她撥掉他的手,邊欣賞邊拂掉灰塵,“但人跟人之間的差彆有時候比人跟狗都大,你哪哪都不如程卓青,所以我們分手吧。”

有人把易拉罐扔垃圾桶,哐地一聲脆響,與陳實瞬間慘白的臉色剛好同步。

走出巷子口,徐矜手被拖著,陳實換了副示弱好麵孔指著她手機,“視頻…能不能刪了。”

“我刪了你信嗎?”

陳實唰地黑臉。

“你就猜吧,每天都想著我,琢磨我什麼時候把視頻po出去,什麼時候把程卓青追到手。”徐矜莞爾,“圍著我轉吧。”

“你們追不到的。”他半響道,梗脖子咬牙,“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