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與逆風(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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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彰在校考結束後就搬回了東京,我對此深表遺憾,直說自己的秘密基地因此變少了,但他卻隻是用常年觸摸籃球的大手揉了揉我的頭,笑著說:“沒關係啦,今年夏天再一起到神奈川看海和釣魚吧。”

“……阿彰突然像是個超級可靠的大人。”

“哎呀是這樣麼。”他隨即露出一臉“我已經成年了哦”的可惡表情。

“哼,區區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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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的臨時基地指望不上,我隻好轉移目標,開始把自己迂回在校內朋友和研磨、黑尾那邊。總之我是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的,而父母難得在家時對我所表露的過分關注,也同樣會讓我感受到不自在,所以我總會習以為常地尋找各種借口留在外麵——或去找阿彰,或跟學校裡的閨蜜們出門逛街,或去體育館看小黑的比賽、去研磨家一起打電動,又或是找同好千早一起去買專輯、逛專櫃。

不過畢竟此時也是將要升學到高中的寒假,哪怕我的成績足以安全上壘至黑尾(他比我和研磨大一屆)正在就讀的音駒高等學校,但也還是不能在最後這個階段掉以輕心。

我這樣跟千早訴說著約他出門複習的理由。

坐在對麵,難得沒有戴他那副擺設性眼鏡的千早:“……”

“最近在降溫吧我說,連下雪都阻擋不了你要出來吃甜點的念頭麼?”

紅頭發的少年轉移視線,順勢瞥了眼玻璃窗外的那層薄薄的積雪。

我:“重點是學習!學習!”

“哦——是指我們正在‘最近在Ins上很受歡迎的甜點店’裡學習的現況啊~”他用上輕佻的聲調,又拖出長長的尾音。

我展開菜單,認輸似的連連點頭:“是、是。可是這裡的黃油多士真的好好吃哦,相信我,吃了以後你會在升學考試上超常發揮的。哎,再點一杯荔枝氣泡美式好了,千早呢,你要吃什麼?”

“……就拿鐵吧,還有我要帶花生碎的黃油多士。”

千早無奈地歎口氣,心想他才是真正認命服輸的那個人吧。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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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上說著最討厭棒球了。

但千早瞬平終究是沒舍得丟棄陪伴自己多年的那副棒球手套,離開棒球後的生活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讓人乏味,鐘表上的秒針明明跟往常一樣在嘀嘀嘀地旋轉不停,可時間就仿佛被凝滯了一般的沉重和漫長。

被約出去學習和買東西,倒不為是種去變相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剛結束晨跑的千早坐在家裡的玄關處解鞋帶,這時的天剛剛亮起一點晨光,整體看上去依舊灰蒙蒙的。

赤腳踩上木地板後,他如往常那樣地走向體重秤。

……

我被手機的提示音吵醒後,鬱悶地盯著還沒有從窗外透出光亮的臥室窗簾看了許久。

心想如果對方不是有什麼要緊事的話,那他絕對死定了。

千早:「[圖片]我說啊,沉了2公斤。」

春日井霞:「大清早把本小姐吵醒就為這點事?」

千早:「[捂嘴壞笑]」

千早:「意思是,如果我都長體重了,那這個寒假總是約我出去吃東西的你呢?」

春日井霞:「……」

春日井霞:「你這人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啊!!!討厭討厭討厭!」

春日井霞:「我要詛咒你喝白水也會變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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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後,阿響開始按學號往辦公室喊人,核對起每個人的升學誌願是否有變。

沒有班導鎮守,又恰好是自習課的教室裡亂成一鍋粥。假期後的學生或多或少也都有些靜不下心來,連班長和紀律委員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管紀律,而敞開通風的後門處還站著兩個男生正在扯皮,也順便盯梢教導主任的行蹤。

我蹲下身,挪著小碎步跑到與自己間隔著兩列桌椅的千早的座位處。

瞄著被他平放在課桌上的誌願表,果然就看到寫在最上麵的學校名稱是他在假期前就順口跟我提過一嘴的都立高校。

音駒其實也是都立學校,所以我當時也問過他要不要考慮選同一所高中。

結果千早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鏡,跟我講:“我是決定要到沒有棒球社的學校讀書的。”

我挑了下眉。

不解這棒球難道是他哪門子諱莫如深的“初戀”麼?

這逃的,

仿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再續前緣似的。

“……噗。”

千早低頭看還蹲在地上的我,問道:“突然在笑什麼?”

我趕緊搖頭,但心裡仍被自己的無厘頭腦洞給逗得前仰後合。

哼哼,我的想象力確實很豐富嘛。

一看就是個能在今後開發出有趣遊戲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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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音駒是順理成章的事,但不慎中招被黑尾拉入排球社成為經理是計劃之外的,而且他還真的給我申請到了一個用公款購置的專屬擴音器!甚至是被社團內的所有人全票通過的決策。

與我差不多高的夜久前輩氣勢磅礴地拍了拍我的肩頭,大笑說:“難得我們排球社也有女孩子加入了啊哈哈哈哈!”

而他笑著笑著就莫名冒出了幾分哭腔,手臂一橫遮在眼前,苦大仇深地繼續說:“被黑尾騙進來的可憐孩子啊,以後受委屈了一定要記得和前輩說,夜久前輩給你做主。”

耳尖的黑尾恰好在這時候現身在我們旁邊,一頭雞毛撣子的淩亂發型就足以奠定他心眼壞到家的基調,他仗著身量高,便豪橫地把跟自己同班的夜久前輩架了起來,還在半空中晃了晃。

黑尾呲牙笑道:“你是老媽子嘛。還有我家小霞就不勞煩你照顧了。”

“喂,你這家夥!快放我下來!!!!!”

我見狀,趕緊貓腰跑到角落去找正在那裡種蘑菇的研磨,勢必遠離一切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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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社團的經理後,我這才感同身受地理解到為什麼阿彰喜歡賴床和逃訓。

和運動員們一個點起床到體育館記錄訓練情況真的大丈夫?!

萬幸的是貓又教練允許我搬把椅子坐在他的旁邊,否則彆說是跟著低年級的社員們到處撿球、裝飲用水了,我就是站在原地度過一個晨訓也會給大家表演什麼叫“當場去世”的!

我把心酸經曆通過Line發給千早訴苦。

直到看著滿屏都是自己打出的長篇大論後,才忽然發現在新學期開學後千早回消息的速度和頻率都比以往慢了不少。

春日井霞:「你這是談戀愛了?」

我以這條消息當作收尾,隨後就換了件常服打算到研磨家做客(研磨的媽媽做的飯很好吃)。

飯後又玩了會兒遊戲,然後被從隔壁跑來的黑尾按頭觀摩以往的比賽視頻、惡補各種排球的知識。

回到家時我早就把找千早的事拋到腦後了,大腦渾渾噩噩的隻想趕緊洗漱睡覺。

“嘟——”

Line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接連響了兩次。

我打開手機。

千早:「……不是。」

千早:「剛結束自主揮棒練習。」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練習?!

這是誰發來的消息?

還以為是自己因為疲勞而出現了錯覺,我趕緊揉了揉眼睛,又把放在書桌上的近視鏡拿起戴好,仔仔細細地把千早發來的消息看了十來遍。

春日井霞:「你說什麼?」

千早:「加入排球社後文化課就退步到連漢字都不認識了嗎。」

春日井霞:「彆用毒舌掩飾你的害羞啊,快來說說怎麼就又開始打棒球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千早在那邊發來個鄙視的表情包。

千早:「也沒什麼,就剛好有個剛組建起來的棒球社缺人而已。」

春日井霞:「真的隻是‘而已’這種的程度麼~」

春日井霞:「哇,練習揮棒到晚上9點了哎。」

千早:「……」

千早:「就這樣,下周有和其他學校的首場訓練賽,離音駒也不遠,放學後如果有空歡迎來觀戰。」

千早:「不過不用對結局抱有期待就是。」

春日井霞:「好好好我記下了。哎,說到這個。」

千早:「?」

春日井霞:「假期幫你增重成功的功勞是不是該算在我頭上?」

千早:「春日井,你是會邀功的。」

春日井霞:「哈,‘有刺無刺’在月底有場Live活動,搶票的事情就拜托你咯!」

20

研磨說:“排球是要不斷抬頭向上看的運動。”

等我站在球場外的晴空下。

看千早手執球棒在振臂後高高揮起時,我突然意識到棒球或許也是個如此的運動呢。

就像東京的海水不需要跌落的眼淚。

東京的海需要抬頭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