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話 “...井口巷有個老夫……(1 / 1)

一葉難逑 難唱 2329 字 11個月前

“...井口巷有個老夫子,教了好多年了,束脩也不貴,我原本打算去的,半路卻聽說青鬆書院這幾天在收學生。這青鬆書院是宋家辦的,出過好幾個舉人老爺,我想著淮生要是能在這裡讀書也是好事,就去看了一眼”

“...咱們到的時候,書院門口已經不少人候著了,我一打聽,原來還要考試,考上了才收。淮生功課落了一年多,但他就想試試,我也不能攔著,就讓他去了”

“考了估摸一個時辰吧,人都出來了,說成績還得等到明天,我就打算先回來。正準備走呢,一個夫子突然過來說有事要跟我們商量,又客氣得很,我就和淮生進去了”

“起初我以為是淮生寫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還有點擔心,後來一個老夫子告訴我,說咱淮生寫得字叫什麼....文縐縐的我也不會說,反正就是咱淮生資質不錯,他們收了,還要送到縣城的書院去念書”

說到這,葉良的目光落到淮生身上,嗬嗬笑起來,臉上那抹驕傲掩都掩不住。

“這麼說,以後淮生要去縣城讀書了?”葉丹寧笑道。

“這事我還得跟你娘商量商量,畢竟縣城一來遠,二來花費肯定更多,咱都得想好了,做好準備。”葉良道。

“爹,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去縣城看看,了解全麵了再做決定,畢竟淮生這一去估計要讀好幾年,還是慎重些好。”葉丹寧略一思索,道。

“說的是,去了縣城就不能經常回來了,這吃穿住都得妥當才行。”葉良道,“趕早不趕晚,明兒要是不下雨,咱就跑一趟。”

“我也跟著去一趟吧,正好有點東西想去縣城看看有沒有得賣。”葉丹寧道。

葉良應了,這事就算定下來了。待晚上王氏收鋪回到家,聽說了消息,又是高興又是擔憂,碎碎叨叨說了許多才去睡了。

晚上,葉丹寧收拾了些碎銀子,打算明天帶去。

這段時間她仔細研究了村裡的水土條件,思來想去,決定了要種的東西。

但是這東西如今隻有閩南那一片才有,且並不盛行,倒是不太好尋。她在陸府也不過見過一回,還是作為觀賞植物。

明天去縣裡碰碰運氣,再去碼頭看看能不能托人幫忙找找。

“大姐,等什麼時候有空,你教我寫字吧。”

熄了燈,鑽進被窩,春蘭悶悶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嗯?怎麼突然想學了,以前不是最討厭識字麼?”

“大姐和淮生都這麼聰明,我要是連字都不識,也太丟咱家的臉了。我還想學記賬,幫娘把鋪子打理好,大姐你都教我吧,這次我肯定好好學。”春蘭語氣堅定。

“好呀,隻要你願意學,我當然高興。以後大姐要是不在,你也能把家裡照應好。”

“大姐,你還要去哪?那個陸家還會來找你?”春蘭從被窩裡半撐起身子,急切地道。

“沒有,我就是這麼一說。你看我都回來這麼久了,不都好好的嗎?”葉丹寧連忙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安撫。

“可是...大姐總歸要嫁人的,我...我舍不得大姐...”春蘭重新躺下,把臉貼在她手上,糯糯道。

葉丹寧想起了那年她賣身陸府,離開葉家的那天,小姑娘也是這樣,拉著她的手,哭著喊著說舍不得她走。

一晃,六年多過去了。

小姑娘也長大了。

她剛到葉家的時候,春蘭已六歲能記事了,知道自己並不是她真正的大姐。

之後三年,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她如姐如母,春蘭漸漸忘記了那個早逝的姐姐,將自己當成了最親近的人。

如果說最開始葉家多少將自己當成了那個夭折長女的替代,如今她卻毫不懷疑這份親情的真意。

為了她,他們放棄本來安穩的生活,跋山涉水來到陌生的地方重新安家。這份付出,即便是對親生子女,也未必所有父母都能做到。

她並不打算一輩子不嫁人,但總要將家裡都安頓妥當,無後顧之憂,她才能安心出嫁。

“大姐,你將來想嫁給什麼樣的人?”

兩人沒了睡意,靠在一起說話,春蘭忽然好奇道。

“怎麼想起問這個?”

春蘭眼睛眨了眨,小聲道:“在宣州時,我聽說陸家二公子生得十分俊俏,又很有學問,家世也好,大姐在這樣的人身邊呆了幾年,還能看上一般人嗎?”

“說得是有些道理,可這都是表象。一個人值不值得你交付一生,和容貌學問,家世都沒有關係。最關鍵的是他的人品,能不能愛你敬你,無論何時都不會拋棄你。”

“那陸二公子人品不好嗎?”

葉丹寧沉默片刻,輕聲道:“人非聖人,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他不是壞人,卻也不是能托付終身的良人。我若是要嫁,那人可以窮一點,醜一點,但一定要將我視作世上最重要最珍貴的人看待,這是必須的。”

春蘭若有所思,想到平日裡葉良對王氏無聲的照顧和遷就,有點明白葉丹寧的意思。

錢可以賺,美醜本就各花入各眼,最重要還是心向不向著自己。大姐說的對,她以後也要找個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才行。

又說了會話,困意來襲,她漸漸進入了夢鄉。

葉丹寧撫著她的頭發,思緒卻如被風拂過的海麵,無法徹底平靜。

陸慎的心思,她是兩年多前才察覺的。

那年,她滿十五歲,陸慎特意允她回家辦了及笄禮。

那天她和家人呆了一整天,格外滿足。回去時陸慎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她記著他往日的慷慨,終於鼓足勇氣,將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脫口而出。

她清楚地記得,當她說出“贖身”兩個字時,陸慎的表情。

驚訝,冷淡,嘲諷,輕蔑。

從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無論她多麼能討他歡心,對陸慎而言,她隻是個低賤的丫鬟,隻能順從他,討好他,當個聽話順眼的解語花,除此之外,彆無選擇。

幸好,她逃出來了。

隻希望這一生,再無相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