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葉良從王氏那得知了酒樓裡發生的事,又怒又後怕不已。
“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人,我就不該帶你們出來。”他懊惱道。
王氏也很自責,今兒要不是葉丹寧急中生智,真說不好結果會怎樣。
她一個黃花閨女,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真要被那男人碰到了,這輩子清白就毀了。
這會除了冬哥呼呼睡得香,其他人都毫無睡意,圍坐在爐子邊,個個表情凝重。
“爹娘,你們彆怪自己,這事誰也預料不到。也算是給我提了個醒,以後晚上我不出門,白天也儘量待在家,這樣應該就沒事了。”葉丹寧安慰道。
如今沒了陸府作靠山,她這容貌就成了隱患。以後確實要更小心些,免得帶來災禍。
“哎,這樣也好,隻是委屈你了,娘知道你不是個愛悶著的性子。”王氏握著她的手道。
“有春蘭陪著我,怎麼會悶?對了,娘,那荷包裡有多少銀子?我瞧著挺沉的。”葉丹寧笑著岔開話題。
王氏這才想起來,從身上掏出一個荷包,一入手就覺得分量不輕。待打開一看,忍不住驚呼一聲。
裡麵竟然有兩個銀燦燦的大元寶!
還有一小把碎銀子,估摸著有三四兩。
“這...這...怎麼這麼多?”王氏有些不敢相信。
葉丹寧也有些意外。
二十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有的小酒樓一個月盈餘都沒有這個數,這掌櫃的倒真是出手大方。
“既然給了,咱就收著。若不是今兒沒出大事,我就是拚了命也要去討個公道。咱們在他那花錢吃飯,他們卻眼看著你們受人欺負,連個屁都不放,真是喪良心的孬種!”
葉良氣還沒消,狠狠罵了幾句。王氏想起那時凶險,也不覺得這錢多了,重新收進了荷包裡。
這麼一打岔,大家心神都放鬆下來,困意就止不住了。王氏趕緊燒了水,待春蘭和淮生收拾好去睡了,將葉丹寧喚到了自己房間。
“今兒你受委屈了,娘沒用,還要你護著。要是你真有什麼,娘這心裡....”王氏想到葉丹寧將她和春蘭緊緊護在身後的一幕,心裡又酸又愧。
“娘,你彆這麼說,你頭一次碰見這種事,不知道怎麼應對也是正常。我畢竟跟著二公子這麼多年,南南北北也去了不少地方,見識得多了,才能想出辦法來。再說了,要不是娘最後撞的那一下,我肯定還要多吃些苦頭,我感激娘還來不及呢!”
王氏心裡這才好受些,把那荷包拿出來塞進了葉丹寧手裡:“這銀子本當就是給你的,你好好收著,留著以後作嫁妝。”
“娘,如今咱家正是用錢的時候,您留著用吧,我還不急著嫁人。”葉丹寧道。
“咱家還有些錢,用不著這些,你拿去,買些什麼都行,爹給你跑腿。”葉良也道。
葉丹寧心中一片溫暖。
他們是真的心疼她,為她著想。
不過這銀子她打定主意要花在家裡,是不會收的。
“爹,娘,今兒要換做春蘭,這銀子你們會讓她自己拿著嗎?”她幽幽地道。
王氏和葉良愣住了,要是換成春蘭,他們肯定會替她保管,而不是交給她了。
“我就知道,在爹娘心裡,我和春蘭總是不一樣的。她是親生的,而我...”她哀怨道,眼圈紅紅的。
王氏果然急了:“寧兒,爹娘不是這個意思,你可千萬彆瞎想啊。你和春蘭一樣,都是咱的寶貝閨女,我...這...她爹,你說句話呀!”
“是是,都是一樣的,都是親生的”葉良也亂了分寸,趕緊道。
葉丹寧忍著笑,依舊委委屈屈地:“那爹娘就拿這錢,等開春了去買頭牛,再給淮生找個好學堂,春蘭今年要及笄了,給她打個銀簪子,要還有剩下的我再收著,這樣我心裡才高興。”
看著她粉瑩瑩的臉,王氏和葉良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爹娘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氣。好,錢我們收著,就照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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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今日無宵禁,內城熱鬨非凡,成千上萬的燈籠將整個京城照耀的亮如白晝。
南大街上的萬福樓是京城老字號,最近半年更是風頭無二,生意極好,幾乎日日座無虛席。
半年多前,萬福樓請來一歌女,唱了一首韻律奇特的曲子。初聽覺得奇怪,可偏偏總在腦子裡徘徊,等再聽一回,便覺得有點上癮,甚至還忍不住跟著哼起來。於是天天有人專門來酒樓聽曲子,萬福樓的生意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聽說這黃鶯姑娘也是來自宣州,倒是陸兄同鄉。”
萬福樓的雅間裡,一名年輕男子朝對麵的陸慎道。
“確實有所耳聞。”陸慎微微一笑,道。
與在宣州時相比,今日的陸慎似乎有所不同。
他一身青袍,隻腰帶上鑲了拇指大小的一塊白玉,發間簪著一根烏木,其餘一分配飾也無。且他神色謙和,談吐舉止間一股書卷氣,與此前鋒芒畢露的陸家二公子相去甚遠。
對麵男子倒是難掩一身富貴,光是頭上那頂掐絲雞血石金冠就價值連城,也不知是何身份。
二人似乎早就認識,相談甚歡,直到亥時才分彆。
臨行前,男子道:“今日是為陸兄接風,春闈在即,想必陸兄要全力備考,我就不打擾了,靜候陸兄的好消息。”
“我自竭儘全力,若僥幸榜上有名,定邀衛兄不醉不歸。”陸慎道。
男子爽朗一笑,上馬離開。
目送他走遠,陸慎轉身上了馬車,臉上的笑慢慢淡去。青竹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壓迫感,反而鬆了口氣,說話也更自在。
“爺,黃鶯姑娘竟然也來京城了,我記得她可是被大官相中,贖身帶走了。沒想到還能碰上,可真巧。”
陸慎淡淡一瞥:“怎麼,你很高興?”
青竹臉一紅,有些尷尬:“也不是,這不剛好認識麼?就是書裡說的那個什麼...他鄉遇故知,對,就是這句!”
“哦?你認識她?”陸慎挑眉。
“也談不上認識,就是前兩年夫人過壽,爺您請了個戲班子來唱戲,這黃鶯姑娘就在其中,來過咱們府上。”青竹道。
“是麼,我倒是不記得有這麼個人物。”陸慎意味深長地道。
青竹沒留意他的語氣,脫口道: “那是因為黃鶯姑娘那會還沒出名,就是個唱小曲的,爺當然不記得。”
說完他就意識到了不對,慌忙捂住了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爺都不記得,他一個小廝怎麼會記得。
擺明了有問題。
果然陸慎勾勾嘴角:“是你自己老實交代,還是讓吳放來審審你。”
青竹苦著臉,磨蹭了一會,認命道:“爺,我說。”
“其實本來我也不會認得黃鶯姑娘。那天戲班子唱完賀壽戲,不知怎地,第二天錦瑟就找到我,說爺的生辰快到了,想學唱幾首小曲給爺聽,但得先保密,免得學不成叫爺失望。”
“我一想,這主意也挺好,就替她去我娘那取了幾次出府的對牌,她不當值的時候就出去找那黃鶯姑娘學曲子。就這麼過了兩三個月,她突然說學不會,不學了。我氣得和她吵了一架,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覷了眼陸慎的臉色,見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一時不敢再出聲。
“你可記得黃鶯姑娘是什麼時候成名的?”陸慎忽然問道。
聞言,青竹先鬆了口氣,仔細想想道:“好像就是我跟她吵架之後沒多久,宣州大街小巷都開始唱她的曲子了。”
“明天你讓吳放查一下黃鶯姑娘如今的處所,我要見一見她。”
馬車裡,陸慎的臉半明半暗。
原來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倒要看看,裡麵究竟藏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