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氣,不知是采摘的朝霞仙草香還是窗欞邊的海棠香。
塵嶼白側臥著,隻露出半張臉龐。那雙冰山般淡漠的眼眸此刻微闔,帶著幾分慵懶的倦意,眉間卻還是蘊著一絲淡淡的苦意。
他的小仙草,怎樣才能變回小仙草?
這時,朝覺突然打了個嗬欠,嫌熱似地將被子蹬開幾分,緊接著塵嶼白便察覺有人靠近。他立刻閉上了眼睛假寐。
幕帳微動,投下細細碎碎的光影。
一個火熱的軀體靠了上來,塵嶼白微不可察的蹙眉。
是朝覺爬上了他的床榻。
朝覺離得太近了,如蒲扇般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頸窩。
塵嶼白微微睜開眼,月光下朝覺俊美的麵容就在眼前。他正睡得香甜,半張小嘴微微張著,均勻地呼吸。
塵嶼白看了一眼,正要起身,朝覺卻像是察覺到了熱源離開,睡意朦朧地嚶嚀一聲,軟軟的手臂環住他的腰際,順勢將頭埋進他的懷裡。
塵嶼白不禁微微一愣。
這小仙草身上透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像是初春山野間新長出嫩芽的花朵。
不知道一棵草是哪裡來的奶味。
他順勢摟住朝覺,替他輕輕攏了攏散亂的鬢發,“好吧,看在你生病,就陪你睡一晚。”
朝霞微現,晨曦落入窗欞。
朝覺睡相很差,這會兒已經完全橫躺在塵嶼白懷裡,一條白皙的腿擠進他兩腿之間,膝蓋處的軟肉正輕輕摩擦著那處禁地。
感受到腿間的觸感,塵嶼白猛地清醒過來。他微微一怔,下意識想推開朝覺,卻也不忍心將他吵醒。
遲疑片刻,塵嶼白輕輕抬起朝覺的腿,想要抽離開來。
誰知他剛一動,朝覺就迷迷糊糊轉醒過來,睜開一雙還噙著水光的杏眼,楚楚動人。
“塵嶼白…你醒啦…”他嚶嚀一聲,聲音裡滿是濃濃的鼻音,像隻小奶貓撒嬌。
塵嶼白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朝覺的手已經伸進了他的衣襟,正撫摸著他的胸膛。
那嬌嫩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撫過他胸口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觸感。
塵嶼白沒想到他這小仙草還有這等膽量,不禁微微一怔。
塵嶼白拿出朝覺放在他胸口的手,蹙眉道:“這樣的舉動不妥,以後不可再犯。”
朝覺被塵嶼白越發冷淡的語氣激得眼眶微紅,咬著嘴唇不作聲。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塵嶼白心頭微軟,他歎了口氣,抬手輕輕撫過朝覺柔軟的發頂。
他欲言又止,朝覺抬頭迎上他的視線,眼底滿是疑惑與不解。
“那塵嶼白你喜歡什麼樣的舉動?”他撐起身子,歪著小腦袋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湊近塵嶼白,伸出手指輕輕勾勒他薄薄的唇線。“這樣行嗎?”
那嬌軟細膩的觸感讓塵嶼白微微一怔,下意識偏過頭去,躲開他的手指。
“彆亂來。”他的語氣中帶著警告的意味。
朝覺卻像沒聽見似的,身子順勢欺上,跨坐在塵嶼白身上。他低垂著眼,長長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小小的剪影.
"塵嶼白……”他的聲音很輕,卻在靜謐的室內分外清晰。“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塵嶼白一愣,不禁嗬斥道: “你懂什麼是喜歡? 快下去!"
他的語氣中隱隱暗藏著怒意,令朝覺不禁微微瑟縮。但他很快又鼓起勇氣,抬起頭迎上塵嶼白的視線,眼中滿是堅定。
“我不懂,但我就是喜歡你啊!”
他挺起胸膛,一副倔強模樣,“我見了你,心跳得厲害,想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越多越好!"
說著,他又往前蹭了蹭,兩隻手撫上塵嶼白的臉頰。
“你摸,我的心跳得多快。”
朝覺抓起塵嶼白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隔著薄薄的衣衫,塵嶼白清楚地感受到那快速有力的心跳聲。
這小仙草,怎會有如此生動的心跳?
塵嶼白微微失神,任由朝覺拉著他的手在自己胸口來回撫摸。
“彆鬨了。"
他終於回過神來,抽回自己的手,眉頭微皺。可就在他打算起身的時候,卻感覺小腹處猛地一緊一一是朝覺趁他夫神的時候,伸手撫上了那最私密之處。
不過僅僅是輕輕觸碰到,塵嶼白便將他推到了地上。
塵嶼白起身整理衣裳,冷冷道:“仙界禁絕七情六欲,你若再犯,我定當嚴懲貸。”
尚不論七情六欲,如此接近之舉止本就該受製止。
他察覺,自這個小仙草化形以來,自己便被他牽著鼻子走,容忍他百般胡作非為。再如此下去,定要生出事端。
聽聞塵嶼白的話,朝覺一時怔住。那淡漠而又嚴厲的語氣,讓他委屈難當,眼眶登時紅了一圈。
“我,我就是……”他嘴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塵嶼白起了那樣難以啟齒的心思。
在他還是棵小小的仙草時,他最喜歡的就是靜靜地蜷在塵嶼白的身邊,聽他念著經書。那清冷的聲音,那略帶繭子的撫摸,讓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心。
後來他不知如何就化成了人形,本以為可以更加親近塵嶼白。誰知塵嶼白對他反倒越發冷淡,他無法理解,又無法滿足自己對塵嶼白愈發洶湧的思念之情。
他隻是想貼近塵嶼白,哪裡想到會激怒塵嶼白
此刻跌坐在地上,朝覺隻覺心口處閃落落的,疼痛不已.
“對不起……”他小聲道,聲音裡滿是自責與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塵嶼白離開了側室,來到院中。
他落座於石幾前,盤腿而坐,淡淡閉目沉思。
這小仙草實在太令人頭疼。他天性乖張,幾乎顛覆了他平靜的生活。曖昧的舉止也愈發令他不安。
塵嶼白心緒複雜,他本性清冷,向來對這些事避而遠之。可這小仙草偏偏養出了入形,一顆真心一片癡情全都奉獻給他,讓他無所適從。
想到這,塵嶼白不禁又是一歎。
正當他沉思之時,忽聽一聲輕響,是窗欞搖曳,海棠花瓣隨風落下。
塵嶼白抬目一看,隻見朝覺穿著紅衣,站在回廊處,眼底還噙著晶瑩淚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一棵仙草,本該沒有如此豔麗的顏色,可這棵仙草不同,本體如血玉般。
塵嶼白眉頭一跳,沒有理會朝覺。
他將視線從朝覺身上移開,落到身旁盛開的牝丹花上。紅豔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嬌嫩欲滴。
他輕輕撫過花瓣,沉默片刻,才淡淡開口:
“你我本是不同路的人,如今隻因化形之故才產生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或許還你本來麵目,才是上第。
語氣平淡,卻字字刺痛朝覺的心。朝覺抿著唇,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他走近問: “塵嶼白,你是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很討厭麼?"
他抽噎著,聲音有些顫抖,“我也不想的,我不是故意要化形……我隻是,隻是太喜歡你,好想和你在一起。”
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襟,又順著線條優美的下頜滴落。
“你化形後見多了人間繁華,定會動情去想,這對修仙之人無異於累贅。與其將來受苦,不如早早斷了念想。”塵嶼白平靜地說,語氣中卻也隱隱透著無奈。
他當真不想傷這小仙草,奈何自己亦隻能展現這等冷漠。
朝覺一愣,臉上的淚痕還未乾,眼中又噙起淚花來。
“所以,你是想把我打回原形嗎?”他抽噎著問道,聲音裡滿是委屈。“你就這麼討厭我了嗎?一點都不要我了嗎?”
這話一出,塵嶼白心頭微動,卻還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是。與其以後食得惡果,不如現在就製止。
朝覺聽他這麼說,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哽咽著抽泣,眼看著腳下的石板被眼淚濡濕一片。
良久,他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向塵嶼白。
“我明白了……既然你討厭現在的我這個樣子我也沒有勉強你喜歡我的理由。”
他抽了抽鼻子,努力擠出一個悲傷的微笑。
“隻是我還是那句話,喜歡你,真的一點沒變。”
塵嶼白眼眸中流光微動,抬手在眼前一按,朝覺周身頓時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等白光散去,隻見地上攤著一棵嬌嫩欲滴的小小仙草,顏色猶切晚霞一般,煞是好看。
這就是朝覺本來的模樣。
塵嶼白蹲下身子,撿起這棵嬌嫩的仙草,心中忽然一陣難以岩說的空茫。
他將仙草栽到翠玉花盆裡,小心看護。
化作原形不僅能避免朝覺闖禍,還能有利於療傷。
日子仍舊在過著,珩海仙府依舊像以前一樣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人聲。塵嶼白也和以前一樣栽花種草,喝茶念經。
如此過了八百年。
珩海仙府依舊靜默加常,院落裡隻聽得烏鳴花語。塵嶼白身著潔白長袍,正坐在竹椅上,手中捧著□□法典籍。
許是過了午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半邊臉上。他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讓自己躲到樹蔭下,繼續看書。
眉目溫潤如玉,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正讀到什麼有趣之處。
這八百年來,他的修為日益精進,很少再有煩擾的事物。偶有來曆不明的妖孽禍害人間,也都被他悉數斬殺。
如今終於可以卸下防備,儘情沉浸於自己喜愛的典籍之中。
茶幾上放著他最寶貝的那株朝覺。八百年過去,這棵仙草依然嬌嫩欲滴,絲毫未見衰老。
它靜靜地開放在翡翠花盆裡,猶如一團熊熊烈火。
塵嶼白時不時抬眼望它一眼,眸光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