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覺鼓著腮幫子,赤腳跑到塵嶼白身邊,拉著他的衣袖撒嬌道:“塵嶼白,我好困啊,你抱我上床睡覺好不好?”
語氣中滿是嬌氣的撒嬌,活脫脫一個討好主人的小奶貓。
塵嶼白皺眉,按下心頭的煩躁,淡淡道:“我正忙著呢。”
朝覺瞬間淚眼汪汪,嘟著嘴巴委屈道:“你就是嫌我礙事…那我自己睡!”
說完,他氣鼓鼓地跑到床榻邊,蜷縮在柔軟的被褥裡。眼角還噙著淚花,心中委屈極了。
塵嶼白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低頭看了眼,隻見朝覺已經睡熟了,微微張開的雙唇間還逸出幾縷輕飄飄的呼吸。
他的嘴角似有似無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也多了幾分溫柔。
嬌氣包。
塵嶼白輕手輕腳地踱到床前,半跪下身,伸手輕輕替他掖了掖被角。
朝覺在睡夢中也覺出了溫暖,本能地往熱源靠近了幾分,一副滿足的模樣。
塵嶼白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臉頰,觸及那片嬌嫩光滑的肌膚,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
他不喜歡與人接觸,可這株仙草是他最喜歡的,三界獨獨隻有一棵,他向天帝討要了許久才得到。
若是丟了也怪可惜,隻能忍忍養著。
朝覺睡了他的床,塵嶼白隻能在側室的榻上睡一晚。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朝覺熟睡的麵容上。他在睡夢中蹙了蹙眉,微微側過身子,又睡熟過去。
塵嶼白尋了庭院一隅空地,拿起鋤頭開始翻地。
陽光下隱約可見他袖口處白皙的皮膚,似乎有著不屬於凡人的瑩潤光澤。
清脆的鋤頭聲並沒有驚擾朝覺的美夢。他睡得香甜,衣衫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和鎖骨,皮膚也嫩,是被嬌養出來的。
朝覺討厭被餓,也不樂意早起,塵嶼白隻得由著他睡。好在清晨時分是他翻地澆水的好時機。
這一片空地是新開辟的,塵嶼白打算在這裡培育些幾百年甚至幾千年未見的奇異花卉。
三界諸多名花草已儘收囊中,剩下這些稀奇古怪的,隻可尋那些人跡罕至的妖魔密境中找到,然後再好好研究怎麼栽到仙界。
想到這裡,塵嶼白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期待的光彩。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慵懶的呢喃:“塵嶼白,你不在床上,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塵嶼白回頭看去,隻見朝覺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兩頰還帶著睡意酣然後的紅暈。他今日特意挑了件最鮮豔的紅衣來討好塵嶼白,這會兒正襯得他白皙的肌膚愈發嬌俏。
“是要走。你好好的待在仙府,不要亂跑。”塵嶼白淡淡地說,語氣中並沒有太多的溫度。
他抖了抖鏟土的鋤頭,繼續低頭專注於手中的工作。袖子隨著翻土的動作微微下滑,露出一小截如羊脂般瑩白的手腕。
朝覺聽了,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紅了眼圈,眼底迅速盈滿淚水。
“你…你就這麼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明顯的哭腔,“我才剛化形,又不認路,若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我該怎麼辦啊!”
說著,他忍不住嗚咽起來,淚水奪眶而出,濡濕了紅衣上的繡花。這番模樣楚楚動人,讓人不忍置之不顧。
塵嶼白歎了口氣,也不再翻地,隻是淡淡道:“你且跟我一起去便是。妖魔林險峻,我可沒功夫時時照看你。”
朝覺抹了把淚,微微一愣:“妖…妖魔林?那是什麼地方?”
塵嶼白淡然道:“一處陰森恐怖的地方。但那裡長著我最想要的幾種奇花異草。”說到此,他眼中難得閃過一抹亮光。
朝覺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但更不願塵嶼白一個人去冒險。
他紅著眼睛,鼓起勇氣點了點頭:“那…那我陪你去!但你要答應我,不許丟下我一個人!”
塵嶼白“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朝覺這才放下心來,卻也沒了方才的嬌氣,隻默默跟在塵嶼白身後,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跟著我做什麼?”塵嶼白來到一口井邊,提著木桶準備打水,“我們下午出發,你自己去把桌上的朝露喝了。”
語氣中聽不出絲毫溫度,隻剩下生人勿近的冷漠。
朝覺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著塵嶼白冷淡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塵嶼白,你明知我剛化形,還不懂事…可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他抽泣著,聲音哽咽。
塵嶼白頭也不回,隻是機械地提水、倒水。“我對誰都冷淡。”他淡漠地說。
朝覺嗚咽一聲,轉身就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躲在花叢後麵,淚水浸濕了身下的青草。少頃,哭聲漸歇,隻剩下輕輕的抽噎。
良久,塵嶼白提著水桶路過,身後跟著一隻小白貓。
朝覺悄悄探出頭,正看到塵嶼白蹲下身,摸著小白貓的頭,嘴角似有似無地勾起一絲笑意。
朝覺忽然站起身,衝到塵嶼白麵前。
“你這是偏心!”他紅著眼圈質問,“我比那貓更需要你的關懷,你卻隻管逗貓,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
語畢,他扭頭就跑,哭得淒厲,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了天。塵嶼白無奈地搖頭,站起身去追。
朝覺跑到錦鯉池旁邊,淚珠子不要錢似的砸下。塵嶼白歎氣,將朝露變化到手中,端給朝覺,“彆哭了。再哭就沒有水分了。”
塵嶼白端著一盞晶瑩剔透的朝露,裡麵盛著點點銀白,如同凝結的星光。
朝覺愣了一下,眼中升起渴望的神色。
他剛想伸手去接,卻又收回手,委屈地說:“誰稀罕喝你的假朝露,分明就是敷衍我!”
說完,他扭過頭去,嘴唇微微顫抖,強忍住再次落淚的衝動。
塵嶼白無奈地歎氣,放下朝露,在他身旁坐下。“我從不敷衍你。”他看著朝覺,語氣平淡卻異常認真,“這份朝露來之不易,你若實在不想喝,便由它去吧。”
朝覺偷偷斜眼瞄他,見他神色淡漠,分明就是有心氣自己。他嘟起嘴,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背過身去撥弄池水。
幾縷晨曦灑在水麵,折射出粼粼波光。錦鯉遊過,嫋嫋水紋打亂了光影,也照亮了朝覺臉上的淚痕。他的淚還沒乾,睫毛上也噙著晶瑩。
塵嶼白不言不語,隻是默默打量他的側影。
脆弱、敏感,又任性妄為,實在難伺候。但不知為何,他沒來由地對這小東西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許久,塵嶼白低聲開口,“你跟我去妖魔林,我定會保護你周全。”
朝覺氣來的快也去的快,聽到塵嶼白這麼說頓時開心了,乖乖接過朝露喝起來。
那朝露甘甜清涼,入喉即化,竟無半點實體。他大口吞咽,頓時感覺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被活水滋潤,神清氣爽不少。
塵嶼白見他情緒好轉,淡淡道:“既已答應你同去,便當真不會半途拋下。隻是路途艱險,我也無法時時顧及你安危。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朝覺聽他這麼說,心頭一熱,連忙點頭道:“我會加倍小心的!哪怕山崩地裂我也會護著塵嶼白!”
塵嶼白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太大反應。他站起身來,拂去衣襟上的塵土:“我還有些事要準備,你自己在這多曬曬太陽吧。”
塵嶼白無奈地歎口氣,還是由著朝覺跟在自己身後。朝覺蹦蹦跳跳的,異常開心。終於感覺塵嶼白是在關心自己了。
兩人來到一間廂房,裡麵堆滿了整齊擺放的藥材、武器、法器,以及活絡筋骨的丹藥。塵嶼白拿起一盒小巧玲瓏的丹瓶,數了數,似是在檢查采集的數量。
朝覺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滿滿一屋子的物什。他伸出手撫摸過一柄冰晶劍的劍柄。粼粼劍光劃過,映照出他紅唇微啟的嬌豔模樣。
塵嶼白淡然地看著朝覺,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輕輕地說:“小心些,彆傷了自己。”
朝覺撅起嘴巴,有些不滿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傷到自己!”說完,他就要去拔那柄劍出鞘。
“住手!”塵嶼白眉頭微皺,快步上前按住朝覺的手,“這柄劍極其寒涼,你這副身子承受不住。”
朝覺一怔,臉上飛起兩團紅暈。塵嶼白的手十分冰冷,但讓他感到無比溫暖。這還是塵嶼白頭一次主動碰觸自己。
“那…那我可以摸其他東西嗎?”朝覺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投下兩排黑影。
“可以。”塵嶼白鬆開他的手,指向一旁的丹藥,“但彆碰那些玻璃器皿。”
朝覺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瓶瓶罐罐,走到盛滿芬芳丹藥的大錦匣前。馥鬱的藥香縈繞鼻端,讓他忍不住深深呼吸幾口。
“真好聞!”朝覺讚歎道。他伸出雪白的手指,輕輕撫過幾顆晶瑩剔透的丹藥,眼中儘是對這神奇物什的向往和好奇。
塵嶼白默默注視著他,眼底毫無波瀾。
“走吧。”塵嶼白將所有東西收進乾坤袋。
朝覺乖巧地點點頭,小步跟上塵嶼白。
兩人來到雲端,塵嶼白招來了一隻白鶴作為坐騎。白鶴展開翅膀,模樣高大雄偉。朝覺有些害怕,往塵嶼白身後縮了縮。
“怕什麼,跟緊我。”塵嶼白淡然說道。
他摟住朝覺的纖腰,輕輕抱上白鶴的背脊。柔軟溫暖的觸感讓塵嶼白微微一怔,隨即彆過頭去。
朝覺臉紅著偷偷抬眼打量塵嶼白的側臉,見他神色如常,不禁有些失落。不過被他抱在懷中,也讓小小仙草心花怒放,美滋滋的。
白鶴展翅高飛,很快離開仙境,來到妖魔交界。
濃鬱蒼藍的天幕處處彌漫著妖氣,遠處隱約可見一片黑暗森林,散發著腐臭陰冷的氣息。那正是妖魔深淵,連日光都被阻隔在外。
“到了。”塵嶼白淡淡開口,白鶴悄無聲息地落在林邊。
他輕輕摟著朝覺站起,麵色如常,絲毫不見懼色。朝覺卻忍不住發抖,緊緊攥住塵嶼白的衣袖。
白鶴離去後,林中陷入一片死寂。
這裡光線昏暗,樹木盤根錯節,野草叢生,遍地都是腐爛的枯枝敗葉。空氣中彌漫著說不出的腥甜氣息,仿佛血與蜜交織在一起,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朝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臉色有些發白。
他緊緊攥住塵嶼白的袖子,聲音微微發抖:“這地方…好恐怖啊…”
塵嶼白麵色如常,淡然地甩了甩衣袖:“不用怕,我在這裡。”說完他幻化出一柄冰淩劍來,劍身散發冰寒氣息。“這柄冰淩劍,專製邪祟之物,它會保護你的。”
朝覺稍感放心,朝塵嶼白揚起一張笑臉。
塵嶼白淡淡掃了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彆落下了。”他微微頷首,邁步向深林中走去。
林中微風拂動,樹影婆娑。地上積雪皚皚,兩人的腳印清晰可見。
塵嶼白步履輕快,絲毫不受阻礙。朝覺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生怕一個不慎在這陰森恐怖的魔界迷失了方向。
突然,塵嶼白停住了腳步。
隻見前方雪地上,赫然躺著一具白骨!骸骨上還殘存些許血肉,旁邊的雪地上斑駁殷紅。這具屍骨分明是新死的。
朝覺驚呼一聲,臉色慘白得像紙一般。
“過來。”
塵嶼白手一揮,朝覺便化成了仙草,被他藏進胸前的裡衣裡。
“彆怕。”他安撫性的拍了拍胸口。
這一隅小小的天地,因為有了塵嶼白的氣息,令朝覺感到無比安心。他緊緊依偎在塵嶼白懷裡,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恐懼稍稍退去了些。
塵嶼白皺眉打量著雪地中的白骨屍體。這人慘死於此,想必遭遇了什麼可怕的魔物。他握緊冰淩劍,提高警惕,繼續向前走去。
林中漸暗,白雪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黑暗。塵嶼白使出法力,周身環繞起幽藍色的微光,照亮了前路。
忽然,遠處傳來“喀喀”的碎骨聲,似是有什麼正在啃食白骨。
塵嶼白眼中寒光一閃,猛地抬手一劍刺出!
一道劍芒劃破長夜,直指著那食人魔物!
接下來的一路朝覺都藏在塵嶼白的懷裡,而塵嶼白就一路斬殺妖魔,終於集齊了自己想要的花草。
可就在要離開時,朝覺覺得難得出一次仙境,想要最後再看幾眼,卻在一瞬間感受到了如墜冰窟的恐懼。
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一雙冰冷粘稠的大手緊緊捂住了口鼻。那玉雪可愛的臉蛋瞬時漲得通紅,奮力掙紮卻無濟於事。
塵嶼白心中警鈴大作,立時出手幻化了一麵光華銅鏡,鏡中倒映出一隻身形高大、長相猙獰的鬼怪正死死扼住朝覺的咽喉。它渾身散發腥酸惡臭,似乎看不清真身,隻在鏡中留下扭曲黑影。
塵嶼白麵色冰冷,雙目射出森然殺氣。他揮手幻化出一柄更長更鋒利的寶劍,龍吟一聲,劍芒自天而降,直取那怪物的心臟!
鬼怪閃避不及,慘嚎一聲,放開了朝覺。朝覺臉色漲紅,猛烈咳嗽起來,差點就被它活活扼死。
“混賬東西!”塵嶼白眼波幽幽,更是冷酷無情。他連續數劍,仿佛要將這個鬼怪斬成千萬段!
就在塵嶼白給鬼怪最後一擊時,那怪物口中吐出一顆猩紅色的內丹,直直地飛進了朝覺體內。
鬼怪在塵嶼白的劍下化為烏有,隻留下一地腥臭的血水。
朝覺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就感到一陣灼熱從體內蔓延開——那是魔核的溫度。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汗水浸透了衣衫。
塵嶼白臉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朝覺身旁。他輕輕抱起因高熱而顫栗的朝覺,眉頭緊鎖,神色有些焦慮。
“彆怕,我帶你離開這裡。”他低聲安慰,卻也心知魔核入體是萬分凶險的事。隻盼趕緊回仙府,用仙法救治。
塵嶼白抱著朝覺,喚出白鶴,急速離開魔界。
他懷中朝覺嘴唇已然發白,緊閉雙眼,似乎在和體內的魔毒作著殊死搏鬥。汗珠從他嬌嫩的臉頰滑落,打濕了塵嶼白的衣衫。
塵嶼白緊皺雙眉,臉上難得現出幾分焦慮之色。他低聲喃喃:“彆氣絕了……我會治好你的……”
珩海仙府。
塵嶼白抱著高燒不退的朝覺走進大殿,臉色難得的凝重。他輕輕將朝覺放到床榻上,自己則在他身邊盤腿而坐。
“彆怕,我來幫你把那魔核驅去。”他安慰地拍了拍朝覺的肩,語氣中罕見的帶上幾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