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綠(1 / 1)

古老板和宋書是因為花而相識結緣的,兩個人一見如故。

他們的感情就像幾個月內盛放的鮮花,濃重而熱烈,所以很快,宋家就向古家提親,迎娶古老板進門。

婚後生活自然甜蜜,但慢慢地,他們彼此發現了兩人之間的深重矛盾。

宋書這個人是打心眼兒裡十成十的愛花敬花,在他眼中,愛花的表現就是照顧好花,給它充足的陽光和養分。

他不在乎花是否盛放、凋謝和枯萎,隻要他能每天看見花在那裡慢慢生長就心滿意足了。

但古老板愛花的同時,並不像他一樣遵守著那麼嚴苛的自我道德準則。

兩人可以說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個道理的對立代表了。

古老板喜愛食用鮮花,以永葆青春貌美,這對她來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正是因為她以祖傳秘法炮製鮮花,日日食用,以至於現如今她的外表瞧著就和馨月姑娘沒有甚大差彆,兩人站在一起,總會讓人以為她們是相差幾歲的姐妹。

但在宋書眼中,這簡直太違背他自己的道德準則了,他無法允許彆人把好好生長的花兒掐掉,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古老板和宋書多次發生爭吵,那時候,馨月已經一歲半,懵懂間約摸能記得一些父母爭吵的畫麵。

再往後幾年,古老板獨自搬出了宋家,拿著自己的嫁妝開了一間花鋪,名為萬彩園,在這裡種植了許許多多的花草。

“所以,古老板隻是搬了出來?”雲疏雨試探地問。

沒錯,馨月點頭,儘管他們有些觀念不合,但是並沒有和離,相反,她娘有些慪氣似的,在有些賣花的生意上就像是在和她爹作對。

“他們兩個一遇上花的事就會吵架,兩個人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但是誰又都不想離開誰,也離不開誰。”馨月萬分感慨。

這麼多年,她大概也看出來了,自己爹娘是真愛無疑,因為花的事情吵吵鬨鬨,說到底也不過是之間的一種情趣。

雲疏雨無奈一笑,“也挺好的,畢竟誰也不服誰。”

說了這麼多,她好像一下子明白為什麼那一日她要買花,古老板會那麼乾脆地願意賣給她了。

坐在雲疏雨對麵的馨月姑娘忽然想了起來什麼,“對了,他還在等我!”

一想起來這個,她臉上漲起了粉紅。

自己今日一早過來,本是因為她爹有王守備誕子宴購置鮮花的事情和她娘說,馨月擔心他們還會吵起來,所以便跟了過來。

但她忘記了自己昨日還同公子瓏約定好在大橋下的柳樹前見麵,一起去河廊畔觀賞開放的一葉蓮。

此時時間馬上到他們約定的時候,馨月擔心自己會背約,隻得提起裙擺跟雲姑娘匆忙說再見。

見她急匆匆地離去,雲疏雨也沒有什麼好在這裡待的了,她可不想一會兒再目睹人家爭吵,讓自己陷入到更為尷尬的處境。

把花取走,她接著就直奔了豐收果園去,以往都是盧氏親自去取桑葚的,今天讓她自個兒去,她還不一定能找得到路。

前往豐收果園的路很偏,雲疏雨在外麵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輛牛車。

她定睛一看,駕車的不是蒙雁是誰?

不禁喜出望外,“蒙爺爺怎麼是您?”

蒙雁示意她上車,揚起鞭子對著牛屁股一甩,才解釋說:“你娘不是日日都要去那果園嗎?我駕車也每日早上都要經過此條路段。”

蒙雁的確捎過盧氏很多次,今日他特意還在那個岔路口等她,但是沒等到,卻沒想到再往前趕一裡路就碰上了雲家丫頭。

雲疏雨倒是頭一次坐他家的牛車,覺得新奇極了,忍不住地左右看顧。

蒙雁揚頭看著前方道路,奇怪問她:“今兒個怎麼換做你來了?”

車輪碾過沙石小路,原野上的稻苗青綠一片,雲疏雨收攏目光回複他,“我娘昨兒淋雨,感染了風寒,今天我們都歇業在家休息呢,所以換我來去果園取桑葚。”

這樣一說,蒙雁就明白了,他幾乎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昨天的雨下得突然,雨後又涼快,人容易著涼。”

說著,他又想起來什麼,“對了,你家沒有薑嗎?拿薑燒開水喝下去驅寒效果可好了。”

路上的風清新透徹,雲疏雨聽見不禁搖頭,她家倒還真沒有生薑。

蒙雁驅趕老牛走那方向,嘴裡雍厚咕喊著“走走”,隨後又扭頭跟她道:“不妨一會兒雲丫頭你跟我去家裡拿些生薑回去。”

他家院子裡之前種薑種了一大片,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成熟,都是嫩薑,但他可以連土帶薑挖一些,給她帶回去種上,等到天冷的時候,正好可以挖出來煮薑湯,喝著去寒。

這薑啊,幾乎是每家每戶必備,既可以入菜去腥,又可以祛寒取暖,對身體的好處很大。

雲疏雨頓了一下,還是不好意思,“這怎麼好呢?還是蒙爺爺您自己留著吧,到時候薑都成熟了,還可以挖出來賣點錢補貼家用。”

蒙爺爺本就年紀大了,日日趕車駕車為生,若是可以賣些冬薑緩解他每日的辛勞,倒也未嘗不可。

隻聽蒙雁哈哈大笑,“這能值幾個錢?到時候賣不出去都可惜了,還不如勻送點給你們,能對你們有點幫助,我就心滿意足啦。”

風兒悠悠,把他渾厚的聲音傳遞過來——

“再說我這天天家裡家外的四處跑,拉人忙著呢,根本沒有時間去菜市上賣什麼薑。”

雲疏雨聽罷,心中的小心思起來了一些,那天她翻看係統的茶冊,隱約記得裡頭也有薑茶的配方,她可以備些薑待過幾個月秋冬時售賣。

“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多謝蒙爺爺。”雲疏雨直接答應了下來,眉目裡滿是喜悅。

“這算什麼,大家鄰裡鄰外的,互相幫助,應該的!”

蒙雁一路上和她搭著話,終於把人送到了果園。

豐收果園的主人雲疏雨沒有見過,一見才知道,他長得很是壯實,臉也圓滾滾的,一雙三角眼裡閃著精光。

此刻,趙忠國提著眼兒四處瞅,人怎麼還不來?桑葚是不想要了?

他手上還有一把小蒲扇子,胡亂地扇著風,幫助他胖實的身軀消熱。

因為不知道今日來取桑葚的人是雲疏雨,他鬆散地一屁股坐在果園外的躺椅上,慢慢顛了起來。

雲疏雨早就聽盧氏叮囑過,說人群中那個最肥頭大耳的,就是豐收果園的園主,反正到了那裡她一定能一眼認出來。

果不其然,雲疏雨遠遠覷了一眼,能確定要找的人就是他。

那人看上去就不太好說話,也難怪盧氏一連多次在他這裡落了下風,沒有把桑葚的價格砍下來。

清早並不沉悶,不緊不慢地向蒙雁道謝,雲疏雨問他:“蒙爺爺,您不急吧?”她去取桑葚,想讓他在這裡等一等,她片刻就來。

蒙雁今日不急,他的客人還在一個多時辰後方才來呢,現在他就可以在這裡等她一等。

樹下涼爽,蒙雁還順便彎下腰拔了一根草喂給牛。

點過頭,雲疏雨踩著鬆散的泥土朝園主走去,趙忠國沒有認出她就是盧氏的女兒,見到有人靠近,斜著眼視她:“你買什麼?”

敢情他把自己認作了前來采買水果的顧主。

“我是來取桑葚的。”雲疏雨點頭說道,她眼中沒有一絲不悅。

但趙忠國皺了皺鼻,一邊爬起身一邊抱怨:“怎麼來這麼晚?”害得他多等了一會兒。

趙忠國隨手一丟蒲扇在躺椅上,去把新鮮的桑葚拿來給她,剛要離開,就被她喚住:“等等——”

“做什麼?”他嫌棄地回頭,不明所以。

雲疏雨捧著桑葚,手上是一日比一日輕的重量,她指著那黑漆漆的桑葚,“這個,不滿兩斤吧?”

趙忠國臉色一漲,嘴裡愈發嘟囔,“怎麼沒有?你說怎麼沒有?…”

他的確是在摘桑葚的過程中吃了幾顆,但那隻是幾顆而已,怎麼會沒有兩斤?他看就是她故意胡謅的,之前的份量裡他還多送了她們一些桑葚呢,這怎麼不提。

雲疏雨又掂了掂手上的重量,沒錯,的確比之前輕了。

若是擱在尋常人,或許隻會覺得這個似乎輕了點兒,可是在雲疏雨手上就不一樣了,她上一世作為優秀藥膳師,對於份量的把控可是非常嚴謹的,所以一拿到這些桑葚,她就能察覺到明顯不同。

“我告訴你啊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說我桑葚輕了,你有證據嘛?那你不信咱就上秤稱一稱……”趙忠國喋喋不休,說著還要把自家的秤拿來同她對質。

一想到這個人賣的東西又貴,又不實誠,雲疏雨覺得,不買他家的桑葚也沒有問題。

她一揮手,“不必了。”他這個人賣東西都不乾淨,他家的秤能好到哪去?

趙忠國信以為她怯了,不由自信滿滿,“我賣東西,一定是等價的,你放心好了。”他說著還拍拍胸脯保證。

卻沒想到,雲疏雨把桑葚塞給了他:“桑葚我不要了,你把那些剩下的定金退還給我吧!”

盧氏有同她說過,在豐收果園買的桑葚她已經付了一連十多日的定金,她到了那裡不需用付錢,拿了桑葚走人即可。

“一斤六文,兩斤十文對吧?”雲疏雨替他算了算,加上今日,還有十三天的桑葚提供,那也就是一百三十文錢,說罷,她攤開手心,朝他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