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常同雲疏雨一起進門,隨即,他就把鋪門關掩上,免得有人打擾。
盧氏見到女兒回來,不由強振精神:“大夫給開了什麼藥?”
她現在比起剛剛,頭沒那麼疼了,身子還是很沉。
一見雲疏雨說是麻黃湯,她點點頭,複問多少錢。
這麻黃湯在藥方中說貴不貴,說便宜也不便宜,大夫收了四十文,還真是他們大半天的盈潤。
盧氏唏噓,若是她白天沒有淋雨就好了,晚上也不至於花這錢。
雲疏雨依照大夫囑咐,把藥材取了出來,她本想親自煎藥,但天馬上黑徹底了,再不去買些吃食就什麼都沒有了,於是隻能讓雲常來煎,自己出去買些清淡的吃食。
雲常也沒有任何抱怨,聽完她的囑托,就把藥材中的麻黃桂枝等中藥簡單清洗了一下,而後放入乾淨的罐子,加水煎熬製成湯劑。
在整個煎藥過程中,不僅要時時攪拌,還要注意好火候,其實也是個勞心力的活兒。
雲疏雨問過盧氏想吃些什麼,她隻搖頭,現在還真沒有想吃的。
既然如此,她隻能看情況,買點清淡的食物回來,今晚就可以在鋪子裡用飯,歇息好了再回去。
幾乎是追著夕陽出去,雲疏雨在巷子口買了點豆卷,還有蔥油餅跟鹹湯。
幸好還在售賣的商販賣的都是清淡的食物,盧氏應該吃的下去。
拎著這些,雲疏雨趕回來,正好是盧氏剛剛吹涼中藥。
中藥苦口,盧氏喝掉大半湯藥,已經不想吃什麼了,見到女兒推來的飯食直擺手。
見此,雲疏雨隻能把晚飯留下一份給她,自己和雲常吃了起來。
喝過藥,盧氏好受多了,隻覺著犯困,試了試額頭,燒沒有再嚴重,但也沒有就此立刻消退。
瞧她軟懶的模樣,雲疏雨不禁冒出個主意,要不明兒他們歇業,休息一日?
“休息?”雲常喃喃。
就連盧氏聽著也愣住,心中複雜至極。
茶鋪生意好,他們也一連忙了多日,幾乎是不帶休息的,彆看早上沒什麼事情,可是她們要跑到各處去取茶材,中午起,直到晚上都是在忙。
似乎,休息一日也不錯?
可是少掙一天的錢,那可是幾十文錢啊,若是擱在之前茶鋪堪堪倒閉的時候,歇上幾天都行,可是現在休息,不禁讓人肉疼!
盧氏又轉念一想,她這身子本就薄弱,明天未必能來茶鋪,她在家中休息,那讓他們父女兩個來,能忙過來嗎?
“那……不如我們歇一日?”她遲疑。
雲疏雨冷靜下來分析,她娘身體需要調養,家裡還有茶園都需要人去照看一下,畢竟這些天他們都是在茶鋪這裡連軸轉的。
而且,那豐收果園的桑葚實在是貴,要不然,明天她再抽空去一趟那裡,看看能不能價格優惠點?
雲疏雨把情況分析了一遍後,雲常也支持,他祖上傳下來的那畝茶園還需要打理呢,正好他去把茶采了,做成乾茶葉儲存,順便補充茶鋪裡的茶葉。
就這樣,三人拍板決定,給各自放一日休假。
雲疏雨不想明日再來,索性書寫了一張新紙,壓在木牌上,掛在了門外——
「休息一日」
確保一切妥當,雲疏雨扶著盧氏,待雲常給門上了鎖,才齊齊離開。
今天白日有雨,隻有盧氏和雲常回了家,雲疏雨還不知道家裡的狀況,等回來,她才看清自己前不久在院子裡種的辣椒剛剛發了芽。
泥土還濕潤著,她有些擔心辣椒苗會不會被泡壞。
盧氏有氣無力地擺首,估計夠嗆,辣椒不耐旱也不耐澇,隻能看明天了。
雲疏雨在睡前把房間整理一番,她的臥房也是充滿了潮氣,牆角還有滲入的泥濘。
唉,有錢了這個房子是不是也該改造改造呢?
臨睡前,雲疏雨想了很多,她本打算掙到很多錢時把鋪子重建,給盧氏買簪子,給雲常治腿,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太遙遠了。
房子那頭,盧氏入睡時忽然餓了,就著豆卷吃了兩口,不禁憂慮上心,唉,她這個身體,也挺拖累雨兒的吧?
這一夜不知道是如何睡去的,直到天明,麻雀清脆的叫聲把她們喚醒。
盧氏身子好受許多,但還是感覺疲累,興許是吃藥的緣故。
一早起來,雲疏雨梳洗了一番,就去廚房做早食,她翻出了半根胡蘿卜,以及一紮青菜,想了想,決定和麵做疙瘩湯喝。
這樣清淡養胃,既適合盧氏這樣的病人喝,也適合作為早飯。
把麵粉加水攪成麵疙瘩,雲疏雨又把洗淨的青菜胡蘿卜切散,燒開水依次倒入鍋中。
麵絮在開水中很快吸水膨脹,本來清透的湯水沒一會兒就被麵粉染成白湯,紅色的蘿卜和綠色青菜點綴其中,令人胃口大開。
直到將要出鍋,雲疏雨撒了點鹽在麵湯中,她的廚藝雖然一般,但做出來的食物還是可以入口的。
盧氏看見這一鍋湯,不由來了食欲,“一股子麵香。”她誇讚。
把疙瘩湯一口氣盛出來,他們一家三口圍坐一起,吃得津津有味,盧氏來了精神勁兒,就著鹹菜放入口中——
“一會兒我跟著你去采茶吧。”
他們的茶園雖然僅有一畝,可是要采茶可就費勁兒了,三個人都不見得夠用。
雨兒一會去取梔子桑葚玫瑰,她就可以同雲常一起去自家茶園幫忙。
但令盧氏沒有想到的,是女兒不讚同她去茶園,而是在家裡修養。
“可我不去,茶園人手也不夠啊。”盧氏無奈辯駁。
她一直都沒有閒暇過,現在讓她在家裡待著,她根本就閒不下來。
自己的身體雖然算是剛剛大病初愈,但也不至於一點活都乾不了。
“罷了罷了,你們母女各退一步算了。”雲常在其間調和道,“就讓你娘去吧,她在那裡我們也都安心一些。”
是呀,她可是病人呢,一個人在家,能讓人放心?盧氏一挑眉,覺著有理。
雲疏雨一想,倒也是,也就沒話說了。
“那娘你就在旁邊時不時搭手幫忙就成,其餘時間你歇著就好。”
雲疏雨還想讓她把廚房燒火時坐的馬紮拿去用,盧氏也寵慣似的朝她點頭。
用飯畢,雲疏雨先去了萬彩園取花,她想過了,像這種當天用不著的鮮花,她就可以晾曬製成乾花,留著之後再用。
隻是不知道乾花泡茶會是什麼味道。
雲疏雨一早趕去,果然在外頭架子上瞧見梔子花和玫瑰花,按理說,她就該直接走掉才是,可是今天她想進去看看瞧瞧。
一方麵,可以和古老板打好關係,方便下次合作,另一方麵,她想知道萬彩園還有什麼花朵,可以讓她入茶。
沒有猶豫,雲疏雨一步跨入其中,驟然就被百花環繞,月季淩霄茉莉夾竹桃碗蓮牡丹牽牛君子蘭晚香玉月見草,各種香味混合,長久不散。
她繞著這些花團錦簇走,鬥大的黃刺玫盛開得熱烈,吸引了她目光。
那光潔的黃色花瓣細膩柔和,團繞著中央的細絲花蕊,像極了端方的大家閨秀朝人點頭問好。
雲疏雨還想細看,就聽見花叢後傳來爭吵聲,她順目望去——
那一抹紅色姿影背對自己,雲疏雨一看便能認出那是萬彩園的老板,可她對麵那個,她不認識。
兩人吵鬥,綠色的薔薇叢把那人整個遮擋,雲疏雨正猶豫是要默默退出還是留在這裡,就聽見更為熟悉的聲音——
“爹,娘,你們還要吵多久?”
是馨月的聲音。
雲疏雨驚呆了,她沒有聽錯吧,剛剛,馨月姑娘是喚萬彩園古老板叫娘?
可是,她們兩個年紀對得上嗎?古老板看著年紀不像是馨月姑娘的長輩啊?
正在遲疑中,雲疏雨大驚失色,馨月姑娘朝這邊走來了!
慌亂之際,雲疏雨急忙躲到一邊,期望草木花朵可以把自己藏起來,但依然還是暴露了衣服一角,被馨月瞧見。
臉上還存著慍怒之色的馨月很快換上了淡然和友好,走到一旁,把她認了出來,不由輕咳一聲,“雲姑娘,你出來吧。”
彆躲了,都怪尷尬的。
雲疏雨從她臉上看出這層含義,也隻得坦然從花叢後出現,臉上多了一絲抱歉,她不是故意偷聽的,隻是碰巧……
“馨月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打斷她,頰上緋紅,矛盾不已,“你剛剛……都聽見了?”
雲疏雨不好意思地撓頭,她聽了一點兒去,不是全聽。
捋了捋身前及腰的黑發,馨月指著萬彩園的廳園,請她過去敘說。
萬彩園地勢寬闊,古老板當初建造時就設計了一處廳園,留著賞花吃點心,做些悠閒事兒。現在就很方便馨月和雲疏雨聊話。
兩人齊齊坐下,竟然無一人知道該如何開口,雲疏雨把弄著鮮花,靈巧地抬眼看她。
“咳…馨月姑娘方才是……”雲疏雨起了話頭。
適才她聽見馨月喚古老板做娘,可是,她怎麼看古老板的年紀都不像是她娘啊,兩人更像是年齡相差幾歲的姐妹。
馨月說起此事也很是難為情,古老板是她娘沒錯,她娘今年已經四十暮春了,至於為什麼會看上去如此年輕,那是因為……
唉,說到這個,也是她爹娘之間的矛盾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