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空烏雲聚集，但最後也沒有下雨。德米爾一邊小口地喝著熱水，一邊向遠處眺望。

［紐約現在就像哥譚一樣。］

“一樣的陰沉？”

［是啊。］

說起哥譚，德米爾總是忍不住想起蝙蝠俠和提姆，蝙蝠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義警，但提姆還小著呢。

“提姆總是在哥譚，哥譚真的太危險了，我卻沒辦法一直保護他。”

［保護他不是你的責任，但保護你是他的責任，因為他是羅賓。］

德米爾隨口反駁：“沒有人有責任保護另外一個人。”

［那麼你也沒必要為不能保護他而懊惱。］

小D沒有再說話的意願，但德米爾卻想和他聊下去。而且，不管她說什麼，小D一定會回複她的。

“小D。”德米爾壞笑。

［嗯？］

德米爾故意逗他：“雖然你傻傻的，但我覺得還挺可愛。”

［我？傻？怎麼可能？就算按普通人對成功的定義來說，我也足夠聰慧，你知道我能拿到多少博士學位嗎？］

小D的聲音沒有剛剛那麼平靜，像個炸毛的小動物，炸毛之後當然要順毛。

德米爾又喝了一口水，嘴角的笑意根本掩蓋不住。感謝小D的陪伴，即使總是覺得悲傷，她又是那樣榮幸。小D不僅算她的家人，也是她的錨點。

她淡淡開口：“小D，我愛你。”

［怎麼又說這樣的話，真是讓人受不了，太直接了……］

她笑容更甚，甚至可以想象出一個害羞的小男孩。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被小D迫害過的人聽到她的心裡話，一定會認為德米爾最應該住到阿卡姆去。

“好吧，讓我們去弄點吃的。”德米爾適可而止，小D太羞澀，得慢慢來。

德米爾拉上窗簾，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接著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出無糖麵包後，她關上冰箱門，走到窗邊習慣性地向樓下看。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她的鄰居。

本.帕克。

但他正舉著雙手。

德米爾連忙扒在窗戶仔細觀察，果然看到另外一個拿著槍的人，劫匪帶著黑色的頭罩，她總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抄起手機，一邊報警一邊往樓下跑。腳步聲響得焦急，報完警之後，她把手機關了靜音，放慢腳步，壓低聲音躲在牆邊偷看。

盯了幾秒鐘，德米爾想起來了，那是那天晚上，彼得放走的那個人。她歎了口氣，那就更要保護好本了，不然，如果彼得知道本是因為他才出的事，一定會受不了的。

［德米爾，去尋求彆人的幫助。］

德米爾：“但是那樣會打草驚蛇，我有把握奪走他手裡的槍，隻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你可能會死的！］

他知道她不會真正的死亡，而且，她現在需要死亡，但他希望，她至少能輕鬆一點。

德米爾答得平靜：“沒事，我至少死過兩次了，而且，隻是可能會死，又不是一定會。”

德米爾聚精會神地看著那個男人的動作，他非常激動，隨時可能開槍。她當然可以等到警察來，但她不敢賭，如果他突然想開槍怎麼辦？本叔和梅姨都對她很好。

“交出身上所有的錢！”狂躁的劫匪拿槍對著本，他顯然有些精神不正常，不知道是有病還是吸嗨了。

本一隻手向下擺動，做出安撫的動作，另一隻手伸向口袋，小心地開口：“好，你一定要冷靜。”

接著，本的臉色發生了變化，他陡然發現，今天出門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帶。

“對不起，我身上什麼也沒帶，能等我回家拿嗎？”本的聲音無比忐忑。

劫匪瞪著眼睛，手中的槍胡亂揮舞，他顯然被惹怒了：“竟然敢欺騙我？找死！”

德米爾本來想等一個絕妙的機會，但男人有了動作，看他肌肉的和手指的運動……

［他要開槍！］

她反應地也很快，從暗處一下子撲上去，用巧勁去取男人的手槍，但錯誤預判了男人躲避的方向，隨著槍響，子彈嵌入她的身體裡。

“呃……”

極小的物體穿透了她的身體，衝擊力讓她的重心不穩，她向後倒下，微弱電流一般的麻麻的感覺穿過全身，接著，她失去了感覺。

係統屏蔽了她的痛覺。

［德米爾！］

“我沒事。”

德米爾倒在地上，用雙手捂著胸口，鮮血從裡麵噴湧而出，不過她感受不到痛，隻能感受到液體的流動，像是流淌的糖漿，溫暖無比。

又是一聲槍響，帶黑色頭罩的男人膝蓋中彈，跪倒在地，本一時間還沒搞清發生的事情，在第二聲槍響後，他才反應過來，趁著這個機會壓在劫匪身上，製服了劫匪。

“德米爾！”

眼前已經開始變得模糊，遠處的人朝她奔來，聲音熟悉得不行，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道聲音。

提姆，提姆……

“德米爾！”

提姆抱起少女，他撕扯下自己的衣服，填充在少女的傷口裡，爭取能夠從死神手裡搶出更多的時間。

本正在撥打急救電話，他也萬分焦急。

“德米爾，不要睡，你會好好活著的，一定會的。”提姆的聲音都在顫抖。

在趕過來看到德米爾中彈後，他毫不猶豫地用了槍，他沒有後悔使用熱武器，隻後悔自己沒有更早地發現這裡的異常。

“謝謝你……”德米爾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她真的要死了，又要死了。

提姆反複祈求：“不，不要昏過去，求你了，求求你。”

對德米爾可能會死亡的恐懼在提姆心中發酵，仿佛把他架在火上灼燒，把皮膚都熏成焦黑色，散發著名為痛苦的香味。

德米爾愈發覺得脫力，她看著提姆，想要開口，最後還是閉上。

她努力地睜著眼睛，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和提姆對著乾了，他已經足夠難過。

另一邊，彼得聽到了兩聲槍響。

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不，這一定和德米爾無關，德米爾從來都很友善，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

彼得飛奔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路上，他撞倒了不少東西，但他沒有減慢一絲一毫地速度。

快點，再快點。

他終於趕到了現場。

他的雙腳停住，仿佛一根長釘從地麵長出來，然後穿透他的腳掌，讓他動彈不得。

德米爾全身是血，被另一個人抱在懷中，他的叔叔本在一邊壓著劫匪。

“不！”巨大的衝擊過去之後，彼得再次邁步，跑向德米爾。

提姆看著飛奔而來的蜘蛛俠，他瞪著來人：“你還來做什麼！”

他知道蜘蛛俠是彼得.帕克，德米爾被蜘蛛俠救過之後，他就把蜘蛛俠查了個底朝天，雖然斯塔克有意阻攔，但他自然有他的辦法。

蜘蛛俠平時不是愛跟著德米爾嗎？怎麼最該他匡扶正義的時候，他卻躲在德米爾身後？

提姆知道他這是在找麻煩，但他控製不住，他也責怪著自己。

“德米爾？”

彼得蹲下，地上大片的紅色讓他呼吸不暢。懊悔包裹住他，像一根紅色的繩子勒住他的脖子，讓他窒息，又想要大聲咳嗽。

更讓人痛苦的是，那個男人，他認識。

是他讓那個人輸了幾十萬，又在之後得一天晚上放走了他。

明明這一切都不該發生，也不會發生。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是一個英雄，甚至不配當一個暗戀者。

“不要責怪自己。”德米爾艱難地說出這句話，鮮血從她嘴裡吐出來。

提姆和彼得不知道她在對著誰說，但這不重要。

彼得頭一次覺得時間這樣難熬，像腐爛的蔬菜，惡心且粘膩。

明明他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力量，為什麼還是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這完完全全就是他的錯，如果他不鬨彆扭，像往常一樣送德米爾回家，或者隨時和德米爾保持聯係。

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明明提摩西正擁著德米爾，但彼得再也沒有一點嫉妒，是的，嫉妒。

他要承認，德米爾從始至終都沒有做錯任何事，是他因為喜歡德米爾，才去嫉妒彆人。

彼得終於想通了這一點，如果他早點想明白，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他想伸手去觸碰德米爾，卻看到了提摩西充滿恨意的眼神，他的手一縮，提摩西是真的在恨他。

他自詡為德米爾非常好的朋友，卻好像不及提摩西的悲痛和憎恨，在他的印象中，提摩西隨時都掛著笑容，即使是他故意在言語攻擊提摩西。

“滾。”

提姆有一種想要拿起槍把劫匪和彼得一起殺了的衝動，他當然不會真的這麼做，但他的恨意絕對可以達到這個臨界值。

德米爾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些，這大概就是死亡的前兆。

她慢慢抬起手，提姆發覺了她的動作，輕輕抓住她的手，仿佛已經在幻想中握住無數次。

“對不起，提姆。”

聽到這句話，提姆內心一震，似乎有一個白發的少女向他回頭，無數的念頭閃過，卻什麼也抓不住。

提姆哽咽著：“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不要責怪任何人，除了我。”說完後，德米爾搖搖頭，不再說話。她還想對彼得說點什麼，但是好累，實在太累，她完全沒有力氣了。

提姆和彼得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德米爾，他們都放慢了呼吸，唯恐錯過一點，但德米爾閉上了眼睛。

提姆能感受到，德米爾的手沒有在用力。

少女在血液中長眠，一切又沉寂下來。陰雲仍舊沒有散開，風像刀刃一般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頰。

救護車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