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薇想回答,但還沒張嘴,穀藕生就已經將話頭搶過去了。
她自恃禮儀,不願意再搶回來,隻能向著叭叭不停的穀藕生投以無奈的目光。
穀藕生:“當然了,還有好多呢。皇後的親軍現在還在挨家挨戶的尋找呢。不過皇帝對這件事倒是不怎麼上心的樣子,朝堂上那些老東西說了好幾次,也隻是交給了大理寺察辦。哦,對了,圓月公主對你的事情上心得很,據說到皇帝麵前求了好幾次,還惹皇帝不高興了呢。”
武神音含笑聽了,麵上並未波動,心裡暗自分析起來。
自從識得那箭頭是鏡州獨有,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增強了百倍。
皇帝老早就看她不順眼,她一出事,恐怕巴不得她死在外麵,當然是能不管就不管嘍。
她自入京一直住在皇後宮中,辛皇後為人公正,也可能是出於責任,總得做些麵子功夫,大力搜尋她的蹤跡也是正常。
她看不懂的,也隻有謝端月了。
當初自己逃跑的時候,她不顧安危硬是要從馬車裡伸出個腦袋盯著自己,現在自己跑了,又寧願惹怒皇帝也要抓自己回去,她這究竟是什麼心理?
武神音仔細回想起來,除了張收玉的事情,跟謝端月還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哪裡就讓她這麼拚?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不過想想也有些說不通,謝端月要是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直接向皇帝告發自己是逃跑得不就行了嗎?
那樣自己就會由受害貴女變成在逃犯人,這不應該更如她的意嗎?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要是每個人都想花燃穀藕生這樣多好,沒一點兒心眼子,什麼都寫在臉上,這天下會少多少勾心鬥角的事情。
可惜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就算武神音,也從不肯將心事輕易示人呢。
穀藕生還要說話,阮嘉薇搬出謝濯嚇唬她道,“你再敢亂說,我就去告訴殿下,讓你回家去,省的你天天頑皮惹得武娘子不高興。”
穀藕生癟嘴,小聲抱怨了一句,“我哪裡有惹得武娘子不高興了。”
之後到底沒再說什麼,一張嘴隻用來吃飯再無多話。
昨日謝濯剛說過,近幾日有事再忙應該不會再來,武神音有些許遺憾,但也並不十分懊惱。
她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傷,男人倒在其次。
隻是沒想到,謝濯昨日剛說不來了,今日又來了。
乍一見他出現在房內,武神音還有些神思恍惚,暗忖自己也沒有思念到神魂顛倒的地步,怎麼就出現幻覺了?
直到謝濯開口說話,她才驚覺眼前人並非虛影。
謝濯麵上有幾分躊躇:“怎麼發起呆來?”
他說話又輕又緩,像是吹麵不寒的楊柳風,武神音回過神來,心裡突然有幾分促狹。
嗬,口是心非的男人,喜歡她就直說好了,何必拐彎抹角天天找些什麼借口來看她呢?
她含笑望著謝濯,語氣帶著欣喜和故作俏皮,“我本來還以為殿下今日不會來了,沒想到您卻又來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是有的。”
她突然想起那日聽到穀藕生說,謝濯會特意換身衣服再過來找她,不知道今日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殿下今日來見我,又為的是什麼事情呢?”
謝濯些微語塞,側過頭去,臉上不自在的神色很是明顯。
如果花燃在這兒就好了,她之前還言之鑿鑿說是自己自作多情,真該讓她睜開眼看看,就這個反應,謝濯能對她沒意思嗎?
良久,謝濯才道,“怕你有傷在身,胡思亂想,所以想來看看你。”
武神音的確會胡思亂想,隻不過她胡思亂想的方向嘛……
她此刻已經完全將謝濯當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如往常一般顧忌著身份禮儀。
他就像是春水上殘留的一抹雪,美則美矣,當一國儲君實在是太窩囊了。
不過兩口子有本事的人有一個就行了,武神音覺得自己很有本事,如果謝濯能安心跟她過日子,到那時候,自己可是皇太女,誰還能欺負他呢?
武神音覺得沒有再裝的必要,還不如挑明了,反正謝濯喜歡她,她也挺喜歡謝濯的,兩人現在就在一起得了。
這樣等永安郡主打過來,東宮還是她這個皇太女的地盤,他連搬家都不用了。
所以,她開門見山道,“是嗎?原來殿下隻是擔心我的傷啊。我還以為殿下是想來見我呢。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謝濯先是一怔,不可置信一般抬頭看眼前人一眼,臉紅了個徹底。
他大概從來沒想過武神音會如此大膽。
看他支支吾吾好久,武神音決定再主動一點,要是靠他這彆扭的勁兒,估計沒有個三年五載自己都不能親一口。
她笑著逼問道:“殿下怎麼不說話?該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送東西擔心傷口都是假的,隻是特意找個由頭來見我吧?”
謝濯道:“彆說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窩囊太子做久了,還真不懂人心。
他越是做出來這樣一副可憐姿態,武神音就越想欺負他,越不會放過他。
“為什麼不能說?我生的愚笨,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凡是心中所想,隻會用嘴巴說出來。我能感覺到,殿下你也心悅我,我們這叫兩情相悅,有何不可說呢?”
謝濯喃喃道:“兩情相悅?”
武神音道:“對啊,就是兩情相悅。”
謝濯望著她,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飛快搖搖頭。
武神音好奇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喜不喜歡,不就幾個字的事情嗎?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嗎?”
正好外間傳來一聲響動,估計是穀藕生這個不靠譜的又砸了什麼東西,武神音都快習慣了,並不多大反應。
但是謝濯夢中驚醒一般,轉身就要落荒而逃。
武神音怎麼可能讓他逃,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袖不鬆手,“我和殿下的事情還沒有理論清楚,怎麼就要走?”
謝濯顧忌著她身上的傷口,不敢強行扯開,隻能紅著臉跟她理論,“你先放手。”
武神音道:“我不,我一放手你走了怎麼辦?”
她眼睛一轉,狡黠道,“你說你喜歡我,我就放開。”
謝濯為難道:“阮娘子還在外邊兒。”
原來在外間弄出響動的是阮嘉薇,不是穀藕生,這倒出人意料了。
武神音道:“沒人在你就能說了嗎?”
謝濯不置可否,武神音覺得自己想出來個絕妙的主意,“你湊過來一點,悄悄地附在我耳邊說,沒人會聽到的。”
她笑意盈盈,似乎這連日陰霾也能破開,謝濯不知怎的,竟然真鬼使神差一般,低下頭到她耳邊,道,“我心悅武娘子。”
許是臥床不便,她並未帶耳環等飾物,耳垂瑩潤飽滿,世人都說,這樣的耳垂有福氣,謝濯一時看呆了去。
等到被武神音摟住腰,並在他耳邊說了一聲“太子殿下腰好細”,他才完全回過神來,半是羞赧半是無奈,“這樣不合規矩。”
武神音抱了一會兒就鬆開了,他身上有股好聞的鬆雪香。
儘管她很想再抱一會兒,可既然不願意,就算了吧,她可是很尊重對方的。
但嘴上的便宜是一定要占的,她直視著謝濯的眼睛,好像很委屈的模樣,“可是我喜歡你,就情不自禁地想和你多親近親近啊。”
謝濯歎氣道:“撒謊。”
武神音瞪圓眼睛,“我哪裡有撒謊,你救了我,我對你情根深種,隻想著以身相許呢。”
謝濯握住她完好的那邊肩膀,不讓她往自己身上靠,麵上的紅淡下去,正色道,“你說喜歡我,就是因為我在路邊對你施以援手嗎?當時我遇到的無論是誰,都會幫忙的,這種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更不要你的以身相許。”
當然不是啊,九成九的原因還是你長得好看,簡直是長到我心尖裡去了。
武神音這麼想,卻不能這麼說。
“當然不是,我還沒有到這種地步,見了個男人就要以身相許。你難道以為,那日救我的若是彆人,我也會這麼纏著他真心告白嗎?”
謝濯沉默不言。
武神音道:“你要是不喜歡我,直說就行了,我也不是非要對你死纏爛打。”
謝濯道:“我並無此意。”
武神音:“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們上京這些人,總是這樣,說個話都要峰回路轉幾百遍,坳得很。”
不像在他們鏡州,大家都很忙,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圍觀群眾也都很熱心,看到互毆落了下風的人要不行了,還會去積極報官。
謝濯張張嘴,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武神音看他又有想逃跑的趨勢,忙道,“你不準走,今天就把話說清楚,要是你不喜歡,我們以後也不必再見了。”
謝濯隻能留在原地,發出的聲音輕若蚊蠅,“我喜歡你,很喜歡。”
武神音這才收起那副嚴肅的模樣,露出笑顏,十分熟絡去牽謝濯的手,回應他的表白,“我也是,很喜歡你。”
她想順勢親一下,謝濯卻冷不丁開口詢問,“那張收玉呢?”
武神音一愣:“張收玉?”
許是謝濯在她心裡的窩囊廢形象樹立得太好,武神音很訝異,她覺得自己與張收玉的事情應當是十分隱蔽才是,謝濯怎麼會知道?
看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還是不能太過小瞧了他。
她依舊是笑意盈盈,麵上沒有半點不自在,“我們的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
謝濯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