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轉(1 / 1)

歲歲今朝 蘇西坡喵 4163 字 9個月前

在元棉的堅持之下,黃栩珩的棺槨被迎進了元府的大門。

元棉擦去臉上的淚痕,滿心歡喜地走到了黃栩珩的身邊。

“阿珩,你終於來娶我了。”

她命人打開那樽還沒釘釘的棺材,眼神充滿眷戀地看著躺在棺材中的黃栩珩。

前來觀禮的賓客隻覺得心裡毛毛的,一場好好的喜事,忽然變成這樣情形,心底生了諸多埋怨。

可是看見元棉癡心的模樣,卻又湧上些不是滋味的惆悵。

君埋泥下,此生何從。

滿堂的人,即便是親自陪同來送親的黃家尊長黃箴,也都有些避諱死人晦氣,因此棺槨邊上,隻站著一個元棉。

李意清上前兩步,扶著顫抖的元棉。

元棉聲音沙啞道:“堂嫂你看,他在等我。”

李意清順著元棉的話音朝下看去,見黃栩珩膚白唇紅,容顏安詳,纖長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

旁邊的張氏哭天喊地:“棉兒,你若是敢做傻事,為娘也活不下去了。”

元棉給了張氏一個“你放心”的眼神,轉身對元璉和黃箴道:“請祖父和世公為我和阿珩唱禮。”

*

元棉已經瘋了。

毓心跟在李意清的身後,忽然想起了那張坐在喜桌上哀慟的喪氣鬼。

大喜之日,樂極生悲,莫過如此。

毓心有些擔心李意清,在後麵輕聲道:“殿下?”

李意清忽然出聲道:“再等等。”

旁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李意清。

少頃,一個護院著急忙慌地走了進來,“裕親王、吟瑞郡主和裕世子前來觀禮。”

元璉兩眼一黑。

黃箴眼神微動,順勢大哭起來。

“珩兒啊,叔公對不住你……”

李意清神色冷淡,走到黃箴的身邊,“有時間在這裡哭,不如隨本殿一道出去看看?”

眾人的視線在元棉和李意清身上轉動。

元棉隻專心地看著躺在棺材中的黃栩珩,一動也不動,仿佛外界一切事物都無法讓她動容。

思量片刻,還是選擇和李意清一道走了出去。

*

李意清走出去後,看見裕親王臉上的一抹擔憂。

裕親王躊躇道:“於光公主,黃家小郎君……”

李意清眉眼之間儘是冷然。

“黃栩珩如今的模樣,堂伯何必裝作不知?”

李泊芳上前一步,回嗆道:“李意清,你少含血噴人,黃栩珩之死,和我們毫無關係。”

一旁的裕世子李澈筠也開口小聲道:“是啊,殿下,這幾日我們在望仙居,不曾外出。”

李意清走到侍衛身邊,伸手拔出了他背後的佩劍。

一聲劍鳴之後,李意清冷然抬手,鋒利的劍尖直指裕親王。

“堂伯沒什麼話要說嗎?”

李泊芳雙目緊縮,失聲道:“李意清!”

裕親王臉色從容,“即便你是於光公主,如此無憑無據劍指親王,怕是也說不過去。”

李意清手腕輕旋,手中的劍順勢挽出一朵劍花。

那一手極其乾淨利落,像是隨手率性而為。

旁邊人見到李意清和裕親王的對峙,心中一片惶恐,逃也似的離開了元府。

偌大的元府中,忽然變得空蕩冷清。

李泊芳忽然想起,比起李意清的畫作,她的劍舞也絲毫不遜色。

皇族女子大多偏愛袖舞和扇舞。喜歡劍舞,也算是京城貴女中的獨一份。

李意清垂眸看劍,這柄算不上太好,精鐵混著雜質,重隻有一斤二兩,不曾開刃。

這樣的劍,隻能用來唬人,而難以投入作戰。

她隻看了一眼,就冷然抬眸,清冷銳氣的目光凝在裕親王身上,“堂伯,您已然遭人背刺,何不與我聯手?”

裕親王袖袍下的手顫抖。

旁邊的李澈筠不明所以,像是誤入戰局的富貴公子,他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和胞姐,“爹爹,阿姐,殿下所說,是什麼意思?”

裕親王沒有理會自己的傻兒子,而是回看李意清,“公主想如何?”

李意清道:“孟國公身為臣子,卻妄想控製皇族,堂伯自然能看得清。既然他先無義,堂伯不如和我一道,徹底釘死孟國公這大慶蛀蟲?”

裕親王沒有言語。

“若是此刻堂伯與我聯手,就算日後父皇責備起來,我也可為您開脫,”李意清聲音蠱惑,“可是若堂伯現在仍然有所顧忌,日後孟氏倒打一耙,那罪名可都安在裕親王府身上了。”

裕親王所作所為,其罪行算不得輕。

李澈筠道:“爹爹,你做什麼了,我好害怕。”

李泊芳冷眼瞪他,“窩囊。”

李澈筠緊緊抓著裕親王的衣袖,道:“我確實害怕,我隻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爹爹,你是皇叔的親兄長,你好生認錯,皇叔不會罪責。”

李意清加注最後一道砝碼,“堂伯,如今的神卜閣,怕是已經不再您的手下了,就連黃家,也敢公然違抗您的意思,這還不足以說明,孟國公並無交好之心嗎?”

裕親王終於抬起了頭。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意清,“公主打算如何做?”

李意清道:“簡單。我想先請裕親王先觀禮,而後告訴我東升樓和神卜閣運貨的把戲,以及黃家和雨楓村的內幕……”

裕親王盯著她,“是我小瞧了於光公主,連雨楓村都已經暴露。”

李意清沒有在意,將話補充完整,“最後,陪我演一出戲。”

“什麼戲?”

李意清道:“不急。先看完元棉和黃家小郎君的婚禮。”

李泊芳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李意清,“你真要看活人跟死人成親啊?”

李意清微微一笑,轉過身去。

“誰說,有死人?”

裕親王三人的疑惑,在元棉攙扶著黃栩珩走出來時,臉色變得十分精彩。

“黃家小郎君沒死?”

黃栩珩在元棉的攙扶下走到李意清身邊,他朝著李意清微微拱手,聲音嘶啞道:“栩珩多謝殿下相救。”

李意清微微搖頭,走出門外,看見想要靠近而畏縮不前的元璉、黃箴等人。

元璉一臉緊張地看著李意清。

“殿下,裡麵怎麼樣了?”

“方才我興致所起,一曲劍舞,各位不必驚慌。”李意清神色如常,輕聲道,“現在,婚儀繼續。新人出門。”

元璉臉色剛欲變化,就看見元棉和黃栩珩一道走了出來。

他一雙眼睛險些掉出眼眶來。

“青天白日的,見鬼了不成?”

場上和元璉一樣驚訝的大有人在,看見黃栩珩,不禁紛紛私下議論。

李意清渾然不覺黃栩珩的出現引起了多大的波瀾,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黃箴,“黃家叔公,實不相瞞,我身邊的丫鬟毓心是出自亳州王氏,更是在宮裡太醫院學過幾手。我見令公子氣色尚可,讓她一試,竟還真的成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指向站在一旁的毓心。

毓心一身冷霜白紗衣,發飾隻有冷銀裝點,站在台階上頗有幾分唬人的意味。

旁人不知道毓心的深淺,可都聽過亳州王氏和太醫院的威名,立刻就有人附和起來。

“原來如此,隻是虛驚一場。黃家老兄,可要記得多多謝謝這位娘子,否則小郎君若是帶著氣下葬,才真是可惜。”

“既然人已經活過來了,那還在等什麼,繼續啊。”

李意清看著無論是討巧賣乖的,抑或是乘機逢迎的,都順著她的意思往後說,倒省了她還需要開口解釋的力氣。

嚇掉半條命的喜婆被請了回來,本以為自己這喜婆的招牌就這麼被砸了,正傷心不已,眼下看見黃栩珩完好無損站在眼前,整個人都怔愣了。

而後立刻換上一副笑臉,熱絡道:“天尊菩薩,總算沒誤了好姻緣。見禮!新人出門!辭彆尊長!”

安靜了大半天的鑼鼓隊重新開始奏樂,來往花童沿途撒花,喜轎輕搖,賀喜詞不斷。

仿佛剛才緊張沉肅的場景隻是一段錯覺。

等元棉上了花轎過了橋,張氏還有些雲裡霧裡,不敢置信地看著元昀,“官人,那黃家小郎君,真活過來了?”

元昀看了一眼李意清的臉色,低聲斥道:“殿下身邊的人親自出手,怎會有假。大抵是黃家人自己找不到好郎中,誤診也未可知。”

張氏不再多言,點點頭不再言語。

*

李意清算是元家這邊的娘家人,但也可以算是觀禮的貴客,她望著準備跟著迎親隊伍回去的黃箴,極輕地笑了一聲,“江寧府的婚事,本殿和裕親王都還沒有見過,黃家叔公應當不會介意我們一道前去觀禮吧?”

黃箴伸手擦了擦頭頂上的冷汗,擠出一抹笑,“殿下和親王能來,是栩珩的福氣,怎麼會介意。”

開玩笑,她都用上了自稱,端著於光公主的名頭做事,他今日要是敢拒絕,明日公主府侍衛就能把他請到京城麵見天顏。

他隱晦地看了一眼緊緊跟隨在李意清身後的毓心。怪不得蟬棲下了差不多將近一個月時間,李意清都毫無反應。原來身邊有一等一的高手存在。

這回真是失算,甚至因此暴露。

正在黃箴在暗中思忖如何將李意清有所警覺和身邊帶著宮內高手的消息傳遞出去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黃家二當家可真是忠心的狗。”

黃箴順聲音看過去,隻看見裕親王的背影。

他心底有些驚慌,他怎麼把這茬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