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歐走在架子間,頭痛地看著這延綿不絕的水晶球,看著這誇張的數量,不愧是記憶星神「浮黎」用來存放記憶的淨土,他不花個幾年時間怕是看不完這些記憶。
他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花費在這種小事上。如果不是那些焚化工在幫著開拓部的高管隱藏行蹤,把大部分關於那人的記憶都清洗一空,他也不會冒著被洗腦成傻瓜的風險來這裡找線索。
除非他能有絕頂的好運氣,不然等他從這堆水晶球裡找到那人的線索時,至少也得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
那可是幾個月,銀河裡發生的事情瞬息萬變,指不定今天還活蹦亂跳,明天就死翹翹。
要是他出去後得到高管殉職的好消息,他得痛痛快快的喝上三天三夜,然後遺憾自己不能手刃凶手。
或者,找個憶者來幫幫忙?
波提歐一邊想著一邊放下了手裡的水晶球,無奈地歎了口氣。
又是一段無關緊要的記憶,果然他還是得找個憶者才行。
雖是這麼想,可憶者也不是那麼好遇到的,他們飄忽不定,獨來獨往,像林野裡麵的霧氣,又像是天上的雲。
為了能儘可能的將自己的影響降到最低,他們接受了記憶對身體的異化,將身體轉變為憶質的狀態,也被稱為「模因」,靠著這種體質,他們就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用自己的眼睛記錄一切。
甚至有時候當他們站在人的麵前時,也沒辦法感知到他們的存在。哪怕這裡是他們的地盤,能在這裡看見一位憶者也能說的上運氣好。
讓他抓一名憶者來幫忙,這可比抓一團空氣要難的多,前者在他自願出現在你麵前之前,你根本無法確定它的存在,而後者你隻需要個袋子。
“寶貝的,來個人幫幫忙吧。”
他剛抱怨完這句話,就察覺到了身後出現異常氣息,隻一瞬間,他懶散的氣質瞬間變得鋒利,波提歐快速的拉開了距離,抬手就將槍口對準了發現異常的位置。
但是那裡沒有人,隻有空蕩蕩的架子和放在上麵的水晶球,流光憶庭也沒有蟑螂和老鼠這種存在,自然也不可能是這些小東西。
但是看不見人不代表沒有人,波提歐雙手持槍,一隻手慢慢的將槍口移向了身旁架子上的水晶球,擺足了威脅的架子。
“我知道你在那兒,數到三還不現身的話,就對著你們收集的記憶說拜拜吧。”
波提歐言語雖然狂妄,卻仍然謹慎地觀察警惕著周圍的動靜,手上拿著的槍穩穩當當沒有一絲抖動,隻有在倒數的時候,抵在水晶球上的槍口才往下壓了壓。
這些存放著記憶的水晶球,可是這些憶者花費了大心血收集而來的,威脅起來很得心應手。
就在倒數快要結束時,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搭在了他的槍上。
那是一位通身上下透著神秘的女人,絲毫不畏懼波提歐手裡的槍,她的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在和她的視線對上時,讓人產生一種自己已經被完全看穿了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畢竟麵對一位憶者,不被看穿才是少之又少。
“已經決心走向末路亡途的牛仔,還有著獨特到刻骨銘心的記憶呢。初次見麵,我是黑天鵝,是位憶者,也是位占卜師。放過那些可憐的記憶吧,它們對你無用。”
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憶者,而且看樣子,還是為少有的脾氣不錯的憶者。
在不破壞流光憶庭的情況下,他們大多數會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寶貝的,我今天的運氣可真好,直覺告訴我後麵還會有驚喜的事情發生。”波提歐將槍口移開,卻沒有收起來。
兩人正在對峙,而他們沒有察覺到的是遠處架子的另一邊還隱藏著另外的不速之客。
就在卡卡瓦夏看到波提歐的身影想要叫他名字的時候,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拉入盛放水晶的架子後麵,緊接著便是波提歐發現了黑天鵝的蹤跡。
在聽見波提歐發現異常動靜的時候,卡卡瓦夏還以為他發現的是自己,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因為波提歐槍口對準的方向,正好與他背對。
伸手捂住他嘴的人將他拉入架子後,抬手給他比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躡手躡腳地探頭張望另一邊的情況。
鬼鬼祟祟像是偷雞摸狗的事情做慣了,一頭深藍色的頭發有幾分淩亂,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去打了好幾場架回來。
“好險啊,夥計,剛才我們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要被他們發現,”那人回過頭來,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拍著胸口順氣,還一臉慶幸的和卡卡瓦夏說著話,“嗨,我們可真是有緣分,叫我桑博就好,有沒有興趣同行?或者您也需要一位向導?隻需要一點點報酬,我可是很劃算的……”
桑博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頗為諂媚的笑道,抬手順了順自己的頭發抱怨道。
“不知道你在流光憶庭有沒有看見一個老頭?那位是我的顧客,說好要來這裡看極光,轉頭就不見了,害得我被憶者們追來追去,瞧瞧,那家夥帶著的酒還在我手裡呢。”
桑博抬了抬手裡的酒,看起來的確如他所言,他隻不過是一個幫忙帶路的向導一樣的角色,卻突發狀況,隻剩下他一個人,他帶的客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如果出現在其他任何地方,或許這句話還能有可信度,但這裡是流光憶庭,除了那群憶者外,不該有其他生物存在。
但是直覺告訴卡卡瓦夏,眼前這人會很好用。
“真是榮幸能遇見你這樣的向導,你可以叫我你可以叫我卡卡瓦夏,如果看見你的客人,我一定會幫忙轉告他。”帶著真摯笑容的兩人完成了第一次虛假的握手。
明明是相差甚遠的笑容卻有著如出一轍的感覺,讓人莫名有一種落入他們手中便會喪失所有,扒乾淨一切的錯覺感。
“夥計,你對那邊那兩人有沒有什麼頭緒?”桑博小心翼地探出頭張望,然後向站在他身邊的卡卡瓦夏提問道。
卡卡瓦夏搖搖頭,波提歐和艾米莉的關係匪淺,他自然不可能告訴一個陌生的人他知道的消息,可另一位自稱黑天鵝的憶者,他更是毫無頭緒。
“聽說那位名叫黑天鵝的憶者可是流光憶庭裡少有的資質一等一的人物,有著幾乎和令使並肩的能力,”桑博比了個大拇指,示意黑天鵝的厲害,“咱們可得小心點,彆暴露了。”
卡卡瓦夏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靜靜的聽著桑博絮絮叨叨的說著話,還有桑博時不時的親近語氣想要和他拉近關係。
卡卡瓦夏不置理睬,隻敷衍的應聲幾句用作回應。對麵的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很容易就能識破他心中所想,隻有少說少做,才能儘可能保護他自己不被對麵的人發現。
被敷衍對待的桑博似乎沒有察覺到卡卡瓦夏的敷衍,仍然在自顧自的說道,“至於對麵的牛仔,老天,我可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他想要的東西在我手上。”
卡卡瓦夏支起耳朵認真聽,表麵上卻是一副風輕雲淡毫不在意的樣子,但桑博是何等的人物,隻一眼就能從卡卡瓦夏的微表情中看出自己押中了題。
還是太年輕了,要是年紀再大一點,閱曆再多一點,他就要唬不住了。
“這東西的下落可千萬不能告訴他,能值好多錢呢!我也是當你是自己人才告訴你的。”他悄咪咪的說道。
卡卡瓦夏不由自主地分了神過去,波提歐想要的線索會是什麼呢?艾米莉的下落,星際和平公司的高管名額,又或者是得到某種更強大足以複仇的力量?
但能確定的是波提歐想要的,一定是艾米莉也想要的,如果艾米莉知道這個商人手裡有波提歐想要的東西,那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它。
但是……
卡卡瓦夏看著眼前一副市井模樣的人,似乎就把我是奸商三個大字印在臉上一樣,心裡有些猶豫。
波提歐來到流光憶庭一定是想找尋某種東西,但他沒辦法確定桑博手裡的是不是真的是波提歐想要的。
一旦表現出自己對這東西有想要的想法,這家夥一定會坐地起價,踩著他的底線來定價。他能察覺出他們都有一種獨特的特性。
最後,流光憶庭裡的路徑千變萬化,誰也料不準他們什麼時候會分開?什麼時候才能又相逢?說不定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他們就沒有再遇見的可能。
他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快速拿下桑博嘴裡說的東西。
不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確認他手裡的東西是真貨,也將價格降到最低,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儘快結束,然後去找到波提歐。
那眼前的這人會開出怎樣的價格呢?
卡卡瓦夏審視地看著桑博,後者嘻嘻一笑,似乎沒有開價的打算。
卡卡瓦夏和他對視一笑,將頭偏向了波提那邊,桑博提出來絕對不是無的放矢,那就看看誰更能按耐得住。
他從來不缺乏耐心。
另一邊波提歐和非請自來的憶者剛達成協議,用一份獨一無二的記憶來換取黑天鵝的幫助。
“乖乖,你的動作可要快點,我還等著出去送人上路呢。”波提歐催促道,將槍收了起來。
牛仔的槍口從來不對準同伴,哪怕隻是臨時同行,要麼從一開始就不結伴而行,要麼就在同行過程中托付信任。
在確認黑天鵝的確是流光憶庭的憶者,且不屬於那些焚化工陣營後,黑天鵝就被他拉入了臨時的隊伍裡。
麵對一位正常的憶者,他的安全係數還是挺高的,不用擔心被洗腦成傻子,又或者是被篡改記憶。而黑天鵝遵循著交易準則,在沒有得到同意或者交易未達成時,也不能隨意讀取他人的記憶。
不過是一堆陳年往事,他在酒館裡喝酒的時候可是經常拿來當做談資,故鄉的牛羊草地,可是隻有在他的記憶力才能再見了。
可除了記憶和仇恨,他彆無所有。
那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同樣也令旁人印象深刻。”黑天鵝微笑著搭話道。
“在彆人想事情的時候答話,這多少有點冒昧。”波提歐吐槽。
“請見諒,我也是聽見有人在心裡喊著‘我需要憶者幫忙’才現身的。”
“作為補償,我可以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再幫你做一件事,”黑天鵝補充道,“免費,不額外收取報酬。”
“老天,免費的買賣,這事我可隻有欠人情的時候才會做。”桑博唏噓道,“當然,如果是朋友你,我可以……打八折!”
“那可真是榮幸。”卡卡瓦夏說道。
見卡卡瓦夏不接招,桑博嘴裡犯嘀咕,手底下也不老實,在身邊架子上的水晶球上摸來摸去,一會拿起來一會又放下。
“鐺——骨碌碌……”
一顆水晶球沒有拿穩,掉落在地轉了幾圈,氣氛已經融洽許多的波提歐瞬間嚴肅起來,槍口一轉就對準了水晶球掉落的方向。
“誰!”
桑博一副闖了大禍的樣子,動作迅速的準備逃離。慢了一步的卡卡瓦夏被他拍了拍肩,頓時定在原地無法動彈,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挪動,隻能用眼神追隨著桑博的動作。
“我的朋友,今天第一次遇見你,總得給個見麵禮吧!你覺得,一位牛仔想要的東西,這個禮物怎麼樣?”
桑博語速極快,把一個球形物體往卡卡瓦夏手裡一塞,趁著波提歐和黑天鵝還沒有趕過來,連忙小跑著離開。
“彆客氣,畢竟我老桑博可是最喜歡交朋友,隻要你以後有生意能記住我就行!”桑博的聲音越走越遠,最後趕在波提歐到來之前消失。
在桑博離開後,身體的控製權回到了他的手裡。但與此同時,波提歐他們也已經追了過來。
“奸詐的商人……”卡卡瓦夏咬牙切齒,雙手舉起,回頭麵向波提歐。
“先生,真是幸運,又遇見了您。”卡卡瓦夏打著招呼,似乎他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