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下次一定。”卡卡瓦夏冷聲道,手底下的槍用力地往麵具人的頭頂壓了下去,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戴著麵具的人瑟瑟發抖,癱軟在地,大聲喊道:“她下礦洞了,有人裝了炸彈準備炸塌那片區域。我隻是個普通員工,是他們說能讓我升職我才來的,這些都不關我的事……”
卡卡瓦夏聞言臉色一變,下意識就要往門外衝,但好在僅剩的理智抑製了衝動。
他完全不知道艾米麗去了哪處的礦洞,就算知道也沒有交通工具能快速將他帶到礦洞,更何況距離她離開已經過了一個係統時,就算他現在趕過去也很難找到人。
他需要更多的線索,卡卡瓦夏冥思苦想,低頭看見戴在手上的女士表,上麵駭客給他的逃跑地圖還在時效期內,一時間一個膽大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另一邊,黑白發男子看著卡卡瓦夏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才慢悠悠地蹲下身和麵具人平視,手裡的槍隨意亂晃,槍口卻始終對準了麵具人的致命點。
“他喵的小寶貝,告訴我那個公司高管現在在哪裡?”他露著一口大白牙,嘴裡說著引人遐想的話,隱約的殺氣卻讓麵具人毛骨悚然起來,“不然我一槍愛了你。”
“我真的隻是個普通員工,那什麼公司高管我連連看都沒看見過,我就是聽說能升職才來這兒替班的……”
麵具人瘋狂解釋道,甚至還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麵具,還聲稱這樣一張普通的臉,隻會淪為NPC,而不是重要的配角。可他麵前的人表情卻越來越不耐煩,終於一道天籟一般的聲音解救了他。
“艾爾德,空中賭場C4區服務員,一周前被提拔為C4區負責人,負責處理異常人員……”
卡卡瓦夏將一旁找到的資料遞過去,上麵詳細記載了眼前這人的簡曆,看照片的確是本人,如果這份資料沒有作假的話。
“又讓那家夥跑掉。”黑白發男子認命似地扶額,一副頭痛的樣子。
癱軟在地的員工瞧準時機,爬起來準備逃跑,卻不料黑白發男子行動更加敏捷,一個肘擊就將人打暈在地。
像是神經質的奶牛貓在玩弄自己的獵物,把老鼠放跑後又快速的抓回來,最後老鼠忍受不住這般折磨昏了過去。
卡卡瓦夏看著眼前的人,牛仔打扮,一身的改造機械,說話間帶著奇怪的詞彙。他帶著和善的笑容詢問道:
“先生,非常感謝您幫了我的忙,能否有這個榮幸,讓我知道你的名字?”
“哈?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下麵乾了什麼,油嘴滑舌的臭小子,你用這樣的話哄騙了多少個小姑娘?聽得人寒毛都要豎起來。”牛仔誇張道。
“波提歐,記住了,要是有公司的小寶貝問起來,大可以告訴他們,有本事就來找我麻煩,彆總和縮頭烏龜似的藏起來不露頭。”
波提歐大聲罵著公司的狗,帶著槍去清掃更高層的負責人卻發現早就人去樓空,隻好又提著槍回來。
卡卡瓦夏還站在原處,就是早有預見似的朝他微笑,地上一堆空中賭場的員工,在剛剛的戰鬥中損壞的燈忽閃,場麵看起來有些慎人。
“先生,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年輕的少年毫不畏懼,朝著牛仔打扮的波提歐揚聲道。
少年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帶著必勝的自信,一雙寶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輝,像隻驕傲的小孔雀一般對著彆人抖著羽翎。
“我或許知道你想知道的人在哪裡,但首先,我需要您的幫忙。”
“我為什麼不用槍抵住你的額頭再讓你說話呢,聽說在那種情況下說的話會更真一點。”
“您可以試試,但我也向你保證,我的嘴會比石子更硬。”卡卡瓦夏毫不畏懼的回視,嘴角帶著微笑,言語卻毫不示弱。
“而且,我還有家人在等著我帶她回家……”卡卡瓦夏拂過手上的女士表,眼神溫柔。
……
潛入礦洞的過程出奇地順利,有如神助一般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就好像從地麵到地底完全沒有設防。可奇怪的感覺一直縈繞在艾米莉的心頭,讓她絲毫不敢鬆懈。
披著員工製服的她在通過守衛關卡之後,沒有選擇常用的升降梯,而是按照提前估測好的礦洞索降。
垂直向下的天井,墨綠色的礦物質表麵附著著一層金屬光澤,在探照燈下十分顯眼。
她低頭看向礦洞底部,深邃的礦洞像是某種怪物的藏身之處一般,隻等人鬆懈就會從底下冒出血盆大口。
艾米莉丟了塊石頭下去,靜靜等了十來秒後才聽見了聲音,石頭的回聲在礦洞裡回蕩,除此之外,寂靜的可怕。
她表情淡淡地拽了拽固定的錨點,確保固定穩妥後徑直往下一跳,耳邊呼嘯而過的風和下墜感足以讓膽小的人忍不住尖叫。
等到達估測位置後,綁在身上的安全索收緊,若是尋常人,巨大的壓力足夠將人攔腰折斷,可艾米莉隻是被勒住的位置溢出一點月白色的光點,很快就消失不見。
“應該到礦洞底部了……”艾米莉喃喃自語道,再次丟下一塊石頭,聲音已經很清楚,代表她估測的位置沒錯。
繩索索再次被放開,艾米莉腳蹬在崖壁,像一隻小跳蛛一樣蹬來蹬去,每一次跳躍都下降了十多米,很快她就踩在了礦洞底的土地上。
艾米莉做好標識,朝著蹤跡更新鮮的地方走去。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或者說聽見了自己要找的東西。隔著很遠的地方就能聽到,鎬子敲擊礦石的聲音,黑礦洞的礦產優質,連開采的聲音都像是金屬碰撞在一起。
同樣的,普通的開采技術需要花費比其它礦石更多的時間和血汗才能開采出來,因為黑礦洞驚人的開采速度,很多人都猜測是不是采用了什麼更高超的技術。
但還有人有更大膽的猜測——星核。
有著萬界之癌之稱的星核,像癌細胞一樣在宇宙各處擴散,眾人猜測它們是某位星神散播至世界各處的禍種。但無一例外的是,每一顆星核都蘊含著巨大的能量,足以毀滅一顆星球。
“星核所到之處,無一不遺留淪亡與破喪。”
但是,也有一群人為了奪取星核而奔波在不同世界裡,他們手裡掌握著抑製星核的方法,他們也自稱“星核獵手”。
她的那位朋友,自稱宇宙第一駭客的家夥也是其中一員,名叫銀狼,但遺憾的是,這一次要讓她失望了。
黑礦洞的礦底沒有什麼“公司掌握了星核的使用方法,並控製了一顆星核讓它挖礦”的傳奇說法,有的隻有密密麻麻和蟻群一樣辛勤勞作的礦工。
在礦工中間,有這不少揮舞長鞭的監工,每當有人懈怠時,旁邊就會毫不留情的揮舞在他身上,怒罵聲和哀嚎聲一並響起,旁邊的人連忙低下頭,不敢為他求饒。
“你們能安全在這裡挖礦都是地麵上有人為你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在地麵上和蟲群搏鬥,你們在地底挖礦都敢偷懶……”
“都是一群沒良心的東西,活該送到地麵上讓蟲群吃掉……”
……
“任務失敗,沒有星核跡象。”
在喧鬨聲中,艾米莉心情複雜地向數萬光年以外的人傳遞這個噩耗。
……
廢棄許久的礦洞蓄積了雨水和周圍工廠排出來的廢水,成為一個巨大的湖泊。深夜,鳥雀都已經休憩,湖泊隻餘下了青蛙的鳴叫,無風的晚上,湖麵平靜和天空恍若一色。
嘩啦一聲水聲,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子從水裡出來,憋氣太久的她伏在岸邊用力咳嗽。
“咳咳咳——”
過了許久艾米莉才喘過氣來,原本蓬鬆的裙子沾了水後緊貼在身上,像黑色人魚的尾巴,隻是那感受實在不敢恭維。
粘糊糊的,臟兮兮的,還帶著泥土的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但好在,她順利地逃了出來。在被發現後的極短時間內,她跳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潭,在譚底蜿蜒曲折的河道裡從眾多的死路之中找到了唯一的一條生路,才終於從爆破聲中伴隨著激流來到了這處湖泊。
艾米莉心事沉重的走在曠野上,拖著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坑裡,粘糊糊的泥土粘在她的身上,可她已經沒有多大心思去關注這些無關緊要東西了,她的任務失敗了。
黑礦洞超群的開采速度不是因為他們有了更高明的技術,也不是因為有星核的幫助,而是因為他們有著一群將命用在開礦上的礦工。
這群礦工不分晝夜,壓榨著自己的生命,一鎬一錘地將原礦采出,送向宇宙各個角落。他們沒有工資,更不會遵守星際勞動法,稍有懈怠就會有鞭子打過來。
這樣的一群人稱之為黑礦工。
是和奴隸上差不多的存在。
真可怕,比起黑曠工的事,任務失敗好像對她來說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讓她在意。
雖然她如今的身份依舊是飛船的底層貨物,隨時隨地會被送到各個星球售賣掉。可實際上她是自由的,她還可以有很多的選擇,隻要她想隨時都可以離開飛船,去找到更多的朋友,她的時間還很充裕,足夠她跑遍宇宙各個角落。
相比之下,礦洞之下卻是煉獄一般的存在,可生活在煉獄裡的人卻絲毫沒有覺得,甚至還認為是天堂。
她的老爸呢,會不會也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能為了黑礦工一樣的角色,為空中賭場一樣的地方賣命,被彆人拿著自己的辛勤勞作得到的報酬肆意揮霍。
現在她是自由的,而在礦洞之下的人們怕是一生都無法再見到陽光。
有多少人呢,怕是一個宜居星球的全部人口了吧,全部擠在那個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方。
在路的儘頭,一個盛裝打扮的人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艾米莉卻覺得他有一點生氣,不是看出來的,而是通過感覺,生氣和一些難過,還有一點點委屈。
“卡卡瓦夏?”還沒等她說話,他就快步朝她走過來,緊接著一件華麗的還帶著他的體溫的衣服落在了她的身上,過大的衣服蒙頭套下,驅散了冰冷的感覺。
“還好嗎?”卡卡瓦夏明明是笑著的,眉頭卻是微微皺起,看起來有些……委屈。
“你怎麼來了,我身上都濕了,等會你的外套也穿不了。”她有些心虛道。
卡卡瓦夏沒有說話,轉身蹲下背對著她,見她沒有反應還疑惑地回頭看她,像是在問她在發什麼呆。
艾米莉抿了抿嘴,雙手環繞住他的脖子,溫暖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襯衣傳過來,讓她忍不住想要再抱緊一點。
深夜,卡卡瓦夏背著艾米莉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今天遇見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你想要聽聽嗎?”卡卡瓦夏的語氣聽起來好了很多。
“今天遇見了一位聲稱自己是巡海遊俠的牛仔,黑白的頭發像是挑染,很俊美,他說他叫波提歐。”
“波提歐……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我不知道。”艾米莉小聲道,把下巴搭在卡卡瓦夏的頸邊,若有若無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邊,讓他忍不住多分了幾分注意力過去。
“我離開家的時候還太小,已經記不得他的樣子,隻是覺得,按照年齡,他應該會是頭發花白的樣子,他應該是那副模樣。有時候自己從夢中驚醒,都會懷疑那段記憶是不是自己在夢中編撰的?”
“我什麼都忘了,但我依舊記得自己的仇人是誰。”
“……等會我們回飛船,應該可以再見到他。如果不是,我就陪你再找。”卡卡瓦夏語氣溫和。
艾米莉沒有說話,讓人忍不住想要回頭看她是不是睡著了,過了許久,悠揚的歌聲響起,耳邊的清唱讓人回到了那個美好的草原,那時,一切災難都還沒有發生。
“這裡的水醇如美酒,
這裡的雪冷如刀割,
這裡就是——
最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