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礦洞的接駁點有一艘編號為K-567的飛船，今晚會有公司的高管登船。”

波提歐隱於暗處，看著不遠處正在搬運著貨物的飛船員工，他們從床尾的貨艙通道將飛船日常所需用品裝入飛船，那些東西將維持接下來的幾個月甚至數年的日常消耗。

這是一輛早該淘汰了的飛船，卻因為種種原因而存留下來，實在很難讓人想象到，星際和平公司的高官會登上這樣一輛飛船。

那群家夥會看得上這樣一輛破舊的飛船嗎？

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在聽說有公司的高管出現在空中賭場後，他花了些心思混入會場，可惜行動終究是有些倉促，很快他的身份就被識破，會場也開始戒嚴。

他看見充滿血性的少年圍住會場的負責人，憤怒地質問著自己同伴的下落，卻得到敷衍的回答。

戒嚴的原因大概率是因為他，那位少年和他的同伴或許是受到了他的牽連，不過彆擔心，等他把事情鬨大，將整個會場攪得一團亂時，才更方便混水摸魚。

但令他吃驚的是，那位少年選擇了一個堪稱是自尋死路的方法，他用一枚籌碼和一件奇物挑起了整個會場的注意力，十多場必勝的賭局讓驚人的財富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成功了，成功引起了會場更高層負責人的注意。

在一個賭場裡，當一個人連續贏下許多的籌碼，就會有更高技巧的人來截斷他的勝局，可麵對的少年的好運，會場的人怯懦了，他們選擇了另一種更高效的方法。

殺了他。

就和以往的那些人一樣，帶著巨額的財富出門，卻在不知何處的陰溝裡喪命，隻有做莊的人才配享有永遠的勝利。

幫他不過是舉手之勞，波提歐完全沒有猶豫，在局勢變得糟糕之前先下手為強，更令他驚喜的是，少年似乎也沒有坐以待斃，

他也在賭，賭他順來的槍和更高層負責人的手下誰更快，幸運的是他賭贏了。

真是好運的家夥，他怎麼沒有這麼好運呢？波提歐想道。

不然也不會讓公司的高管逃走。不過好在少年用另外一個情報用來交換他的幫助，他喜歡運氣好的家夥，更何況少年在提到的家人無意中戳中了自己的軟肋，讓他沒有確定情報的真實性後就提前支付了報酬。

希望這次買賣沒有賠本。

波提歐收回思緒，抬眸看向貨艙出入口，在那裡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強裝鎮定地離開了出口，在確定沒有人注意之後，撒腿跑遠了。

巧了，買賣有沒有賠本，找個人問問不就好了。

街道的角落，剛逃離飛船的男子忍不住想要大聲歡呼，慶祝自己的重生。下一刻就被人猛地摁在了牆上，冰冷的觸感抵在了他的腰側，危機感讓他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驚出了一身冷汗。

“安靜點，不然我也無法保證自己的手會不會發抖。”波提歐一手將人壓在牆上，另一隻手將槍抵在了男人的腰部。

“頭彆動，你也不想自己以後永遠也動不了吧。”波提歐提醒道。

“給我乖乖的，我保證你能安然無恙。”波提歐頓了一下，接著問道，“你在飛船上是乾什麼的？”

男子眼珠子一轉，諂媚道：“這位大人，我就是個搬貨物的普通員工，這次下來就是想找點樂子，您是知道的，人嘛，總有些個人愛好……”

波提歐一看她這神情就知道他沒有說實話，他也不惱，慢慢的將手槍的保險栓打開：“看來你是不打算要自己的命了……”

聽見身後細微的聲音後，男子意識到他做了些什麼，有些崩潰地大聲喊叫：“我、我是個貨艙裡的‘貨物’，和人簽了份契約才逃出來，她答應給我一份合法身份……”

男子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聽起來沒有邏輯，但波提歐將他的話串了一下，提取到了有趣的信息。

其中出場頻率最多的，竟然是個還沒有成年的女孩，她混跡在底層貨艙裡，和那些被稱為‘貨物’的人進行交易，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種方法，竟然給他們提供一份合法的身份。

還有更多的，她還會幫星球上的黑戶們一個合情合理的合法身份。

條件是幫她找個人。

可惜的是，他眼前的這個人，剛剛簽下契約，還沒來得及得到更多，關於女孩要找的人的消息。

真有趣，波提歐稍微動點腦子就明白這將會是多大的信息網絡，飛船像風一樣將這些蒲公英種子一般的人灑向宇宙各處，等待著蒲公英種子發芽結果。

總有一天蒲公英種子彙聚集成蜘蛛網，將她所需要的獵物帶到她的麵前。

如果是剛離開故土的他，肯定會忍不住和她交易，但現在已經上了公司黑名單的波提歐，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這些想法隻不過是在他腦子裡飛速的過了一遍，緊接著他就打斷了男子的自言自語，接著問道：“那再換個問題，聽說今夜有公司高管登上飛船……”

……

“無意義的記憶應該被銷毀。”空蕩蕩的大廳中間，一個神秘的黑衣男子站在那裡自言自語道，他家手裡的資料往旁邊一遞，一支由憶質虛構而成的手接住了資料，“這些記憶沒有必要在銀河中留存，如果記憶要分為三六九等，它們無疑是最下等的那一類。”

“話很動聽，可惜報酬不對等。”

“你不是說遇見了一個具有憶者資質的人嗎！為什麼我沒有找到她，就連留存在飛船裡的記憶也不過是一群垃圾！”虛幻的手的主人厲聲道。

尖銳的聲音在大廳裡回蕩，讓黑男子忍不住皺起了眉，有些不悅。

“倒不如一起來問問飛船的船長，看他作何解釋。”

黑衣男子的手下將飛船的船長押送送了上來，在聽見詢問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聲稱自己並不知情。

還沒等他們問到更多，黑衣男子就抬手製止了他們，古井無波的眼神越過長桌看向了大廳的角落。

“有老鼠偷聽我們的談話你們都沒有發現……”

被發現了，波提歐意識到這個事實後，毫無意外，他完全沒有驚慌，行動敏捷地快速躍上了桌麵。

在黑衣人的手下還在驚愕的時候，他雙手持槍，眉眼低垂，在躍上桌麵的同時就已經朝著四周開槍，每一顆槍子都精準地鎖定了目標。

十幾顆子彈相繼出膛，不過須臾周圍的手下便清掃一空，隻留下銀色的牛仔和黑衣人對峙。

“運氣真不錯，這次看你怎麼逃？”

銀色的牛仔嘴角勾起一抹笑，把槍口對準了神秘的黑衣男子。

……

飛船似乎出了一些狀況，比預期的起飛時間提前了很久，但好在艾米莉和卡卡瓦夏運氣超群，趕在了最後的時間段混上了飛船。

換下了華麗的服飾，重新穿著“貨物”的統一製服，艾米莉在卡卡瓦夏的提議下，一起順著通風管道舉尋找那位銀色的牛仔。

會是他嗎？艾米莉有些迷茫和彷徨，害怕這一次的結果又不過是一場虛妄。

她經曆過很多次，滿懷著期待聽到了蒲公英種子傳來的訊息，在駭客朋友的幫助下，調取了周邊的監控，最後發現並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種失落感能縈繞很久，更讓她恐慌的是，哪怕他每天晚上都習慣性的將記憶複盤，依舊抵不住它們像流沙一般從她的腦海中流逝，最後隻留下一點記憶的殘骸，彰顯著他們過往的痕跡。

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去回憶，儘力將它們刻在自己的腦海裡，減緩它們的流失。

一隻溫暖乾燥的手揉了揉她的頭，艾米莉抬頭看向卡卡瓦夏，他長著一張陽光精致的臉，此刻正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如果他是，今晚便是我們的歡宴，如果他不是，我就再陪你接著找。我始終會陪在你身邊。”

堅定而誠懇的話漸漸撫平了她的心，艾米莉應聲，仰起頭回應了他一個笑臉。

就在這時，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飛船劇烈抖動了幾下，小小的通氣管道內，兩人像是試管裡的玻璃珠被隨意甩動。

危急時刻，卡卡瓦夏一隻手護住她的頭，另一隻手環繞住她的腰，將艾米莉牢牢的護在胸前。

好在劇烈的抖動很快就停止了，緊接著是飛船快速的墜落感，兩人沒有時間多停留，快速找到通氣管道最近的出口。

呼嘯的風吹過，兩人驚訝地發現飛船被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這可是能在宇宙中航行的飛船，儘管它已經曆經風霜，老舊到快要退出市場，可它也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力量就能摧毀的東西。

更糟糕的是，這艘飛船已經起飛，近光已經快速采取了迫降，可墜落的速度也足以讓他們吃儘苦頭。

“又是個分身，希望你下次也有這麼好的運氣。”一聲爽朗的笑伴隨著這譏諷的話語，隔著老遠，兩人就看見一個銀色的身影，衝著底下幾千米的高空毫無懼色地跳下，緊接著就是打在艙壁上的槍聲，子彈在艙壁上擦出火花。

“是他……”卡卡瓦夏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他回頭一看看見艾米莉激動的手微微顫抖。忽的一下，艾米莉的手就環繞在他的脖子上，緊緊地抱住了他。

“我還記得他的聲音，在每個哄我睡覺的晚上，他唱著小調伴隨著吉他的聲音……”

“謝謝你，卡卡瓦夏。”柔軟的觸感像蜻蜓點水一般輕輕的點在了他的臉頰，卡卡瓦夏愣了一下，嘴角揚起，用力的回抱自己的女孩，將頭搭在了她的肩膀。

你想要的，都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