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福娜沒有騙法莉姆，她的確很熟悉極光權象的一切。
認識到魔法陣後，三下五除二就帶著法莉姆跳出了前殿範圍，到了正殿。
“好，總算是出來了。”德爾福娜放鬆了下來，用自己的頭顱做賭注的時候很瀟灑，要失敗就不那麼美麗了。
“不負使命。”
法莉姆給她拍掌，很是配合的吹捧說：“不愧是你，真棒。”
德爾福娜叉著腰，哼哼了兩聲。
法莉姆趁著德爾福娜自喜的時候，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她們現在在前殿和正殿的連接處，這裡燈光不甚明亮，令人不自覺感到肅穆。
麵前有二十米長的雙架梯橋，右邊按德爾福娜的話就是祭殿所在，左邊則是女神殿。
“走走走，我們走左邊。”德爾福娜興衝衝的道。
“喔？有什麼講究，還是有什麼發現？”
“女神殿裡有我的雕像……”德爾福娜差點把自己想炫耀的心思說出來了，重重的咳嗽一聲，說：“神靈的直覺，丫頭。”
法莉姆翻了個白眼，說：“是前神靈。”
“啊啊，你這個人的嘴！”德爾福娜掐住法莉姆的脖子，讓她真真實實的翻夠了白眼。
法莉姆和德爾福娜向女神殿走去，沿途薄暮般昏沉的光線讓她們警戒了起來。
途中，法莉姆偏頭向梯橋下黑暗的空隙望了下去，看不出來有多深。
“這下麵是什麼啊？”
德爾福娜頭不帶回，說：“是空的吧，好像和後殿貯藏室連通在了一起。”
“這樣啊。”法莉姆點點頭。
女神殿已經近在眼前，兀然越出的光亮讓人心中升起期待感。
德爾福娜以前的確受歡迎，從信徒們為她建的神廟就可以看出來。
女神殿寬闊，大致有一百平方，殿中心供奉著一尊高達十二米的女神雕像。
呈雙手合攏祈念模樣，黃金製造的袍服色澤華貴沉穩，通過細密如絲線的衣褶可以看出雕刻家是何等手巧和虔誠。
殿內少有什麼喧賓奪主的設計，隻有一些石柱襯托著雕像，顯出它的高大。
雕像基座處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水池，殿簷夜明珠的柔麗光芒落在水麵上，波光粼粼的光影顯得雕塑不止富麗堂皇，還格外具有動態的活氣。
是不可多得的藝術珍品。
如果沒有四麵淩亂倒撲的屍骨，那座雕像沒被攔腰斬斷的話，法莉姆可能更有興致去欣賞一番。
“這裡也發生過大戰的啊。”法莉姆注意避開腳下的骨頭。
她在這裡沒看到什麼活人的跡象，希雅並不在這裡。
“要看看這裡發生了什麼嗎？”法莉姆發現大部分屍骨是完整的，死法差不多，應該是哪位擁有決定性力量的人或神發威了。
德爾福娜沒有回答，目光緊緊地盯著雕像那邊。
“好了，我知道你很憤怒和傷心自己的神廟被這麼破壞，但都已經過去了，彆這樣難以釋懷啦。”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找到希雅給你出口氣。”
德爾福娜拍開法莉姆的手，冷冰冰的道：“不用找了。”
“嗯？”法莉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的問，“為什麼？”
“希雅在那呢。”
“哪兒？”
“那裡。”
法莉姆終於順著德爾福娜的目光看到了雕塑座下一具金燦燦的屍骨，顏色和黃金的雕塑太接近，她幾乎沒認出來。
法莉姆微微張開嘴，說不出話。
“怎麼可能！”法莉姆不可置信的說道，這所謂“希雅”的屍骨根本不像是她記憶裡的那位神靈牧師。
希雅體型玲瓏小巧，和十一二歲的孩子差不多大，而那具屍骨雖然不知道具體年齡，單就骨架就能看出是成年女性的骨骼，和希雅有什麼關係。
德爾福娜不滿的說道：“我騙你乾什麼？害我成這樣子的仇人，我難道還認不出來？”
法莉姆的表情變換個不停，難道是同名同姓？可呂提烏斯的確是在這遺跡裡找到的希雅，真能這麼巧合的有兩個不同的神靈？
“好了，把力量還給我吧。”德爾福娜眼神幽暗的盯著那具屍骨，血肉不存在了，但主神級彆神靈的屍骨也有作用。
法莉姆抿著唇，像是要填滿雙肺一樣長吸了一口氣，說：“先等等。我要看看這一路上到底是什麼情況。”
“在進入神廟時我就覺得不對。希雅要真是那種惡毒偽善的家夥，怎麼可能設置偏袒人類的結界，又用你擅長的極光權象設陣。”
“我見到的那些喜愛迫害彆人的人靈魂臃腫邪惡，隻會顧念自我，即使掩飾的再好也去不掉藏在心裡的陰氣。”法莉姆想起了呂提烏斯他們，肯定道，“這神廟裡幾乎沒有那種感覺。”
“等等，”德爾福娜對向著屍骨而去的法莉姆阻止不及，慌張的說：“小心！”
“砰——”
法莉姆剛走近就被一層看不見的防護彈開，察覺不對擋在身前的雙臂綻開接連不斷的血線，嘩嘩向外流著鮮血。
“怎麼回事？”法莉姆嚇得額頭上冒出冷汗，要不是德爾福娜提醒，自己怕是要被分屍。
德爾福娜拿出法莉姆之前給她的魔藥幫法莉姆塗上，沒好氣的道：“趕著投胎啊，我又不會阻止你想知道什麼，我也很奇怪呢。”
“神靈即使死去也會受世界本能的庇護，更何況希雅還是主神。沒把你直接弄死都是運氣好的。”
法莉姆默然，她還以為德爾福娜見了希雅的屍骨就會被仇恨衝昏頭腦，聽不進去話，做什麼魯莽的事。
結果是自己上頭先衝動了。
“把力量歸還給我，我進去幫你把那堆破骨頭帶回來。”
“你不會有事嗎？”法莉姆將十字手柄梳妝鏡裡的力量解放出來，疑惑地問。
德爾福娜衝法莉姆笑了起來，說：“你忘了怪物本就經常受世界意誌詛咒嗎？就這麼點小障礙算什麼。”
怪物的軀體比起專精近戰的神靈和人類要強大太多。
法莉姆被德爾福娜的笑容晃了晃心神，對啊，這一路上和她太親近，都快忘記這人現在的種族是怪物了。
她摩挲著脖頸上的皮環，說：“那就全靠你了。”
德爾福娜向著那骨骼走去，鋒利如刀的氣刃落在她身上也隻出現了點白痕，放著不管也很快就消失了。
“——！”
德爾福娜眼角瞥到了另一樣東西，心情激蕩起來。
“德爾福娜？”法莉姆望著德爾福娜的背影，不知道她在那裡傻站著乾什麼。
德爾福娜緩過神來，雙手抱著具屍骨走了出來。
“這是？”
德爾福娜抱出來的並不是金色的那副骸骨，相反，這是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黑色骸骨，那顏色單是看著就讓人覺得不詳。
“明娜，是我的助祭。”德爾福娜輕緩的將懷裡的屍骨放在地上，“她和擔任神廟侍衛長的海菲涅特都是還很年輕的人類，以前挺纏人的，不過長大後就嚴肅了，一點也不可愛。”
“在我被希雅囚禁前一直陪著我，還說要幫我向希雅證明我無錯。”
“沒想到再見就是現在這樣了，”德爾福娜撓撓臉，不知是想做一個笑的表情還是哭的表情，“一個怪物，一具骸骨。”
法莉姆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最後還是德爾福娜自己調整好了心情，說：“隨便去觀望主神的過去太危險了，讓明娜幫幫我們吧。她應該不會太抗拒你，畢竟你身上還有我的氣息呢。”
“……好。”法莉姆點頭。
將手放在了明娜的屍骨上，發動了權象的力量。
果然和德爾福娜說的一樣，沒有抵抗，明娜的記憶很順暢的展現在了法莉姆的腦海裡。
並共享給了德爾福娜，讓她握著法莉姆的手不住顫抖。
掩藏的過往，展現在了她們眼前。
————
“殺啊！”
“堅持住，彆放任何一個敵神靈進神廟！”
“主神大人正在帶著大家重新回到奧賽巴羅亞，支援很快就會到！”
奎法昂神廟外麵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即使隔得很遠也依舊清晰，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吼叫。
“希雅大人……”明娜一眾神官抱著魔導書，擔憂的看著希雅。
曾經的希雅多麼意氣風發，作為主神，駕馭著由龍拉的戰車巡遊世界，沒有任何人類或神靈挑戰她的權威。
那一身亮如太陽的金色甲胄是所有肆意妄為的神靈最害怕的一道顏色。
可現在，希雅的神色萎靡，英氣的眉毛低垂著，璀璨的甲胄也黯淡無光。
“現在那些敵神靈到哪了？”希雅無力的問道。
“已經闖入了神廟，賽雷諾陣亡，第一守衛隊全軍覆沒。”明娜低著頭，語氣悲傷。
希雅自嘲的笑了笑，說：“沒想到啊，我自詡英武，竟然被一幫跳梁小醜圍困至此。”
明娜聽出希雅語氣中的頹喪，趕忙道：“希雅大人身為主神，如果沒有西維斯那個叛徒，和老鼠一樣見不得光的敵神靈怎麼敢如此猖獗。”
明娜提起西維斯恨不得食肉寢皮，作為希雅信任的下屬，西維斯看準了希雅力量衰弱的機會，將消息傳遞給了敵神靈，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危機。
西維斯還悄悄布置結界將奎法昂神廟放逐到了空間亂流中，斷了其他神靈來支援的可能。
眉清目秀，看上去頗有文雅之氣的伯裡卡蒙進言道：“現在不是惱喪的時候，希雅大人還是放棄我們，儘快回到奧賽巴羅亞為好。”
“以顛覆主神統治為目的的敵神靈出現，這消息應該立刻傳給眾神，避免再發生這等措手不及的事。”
希雅實力衰弱不假，但她要是想走的話，空間亂流也擋不住她。
但希雅是在參見造物神後受人檢舉德爾福娜才入駐奎法昂神廟的，因為德爾福娜治下的神靈欺辱人類，她本人還縱情娛樂，興建各種宮殿廟宇搞得生靈們怨聲載道。
希雅本身就有糾察諸神善惡的神職，懲戒關禁德爾福娜也是職權之內。
結果沒想到還沒等到她審判德爾福娜罪行，她帶來的親衛軍不少人就在西維斯的帶領下跟著反叛，反而是德爾福娜的屬下各個恪儘職守，這讓她怎麼好意思獨自逃生。
“不用再說這種話了。禦下不嚴，不察暗惡，發生現在這種事都是我咎由自取。”
希雅抬頭望著德爾福娜的雕像，這座雕像作為空間傳送的介質很不錯。
“去將德爾福娜放出來吧，我送你們離開。”
“各位在之後對德爾福娜要多加勸導，肩負鎮守一方職責的神靈怎麼能那樣胡鬨！作為星樞更應該以身作則，告訴她，她要是妄為會引得世界隨著發生不少災難，謹記！”
“希雅大人不可啊！”明娜哀鳴，希雅要是送其他人走，她自己該怎麼辦？
自神靈誕生以來，哪有主神級彆的神靈死去這種事發生。
“就這樣吧。”希雅臉色蒼白，但威嚴的意誌不容誰反駁，“主神尊貴，但能影響世界的星樞也極其重要。”
“命運如此，此前協助母神治理世界，人神豐樂；現在又得一名星樞神靈，我這般過往縱使是死也無憾了。”
希雅這一行也不是全無收獲，比如她發現德爾福娜並不是簡單的神靈，而是能幫助造物神穩定世界的星樞神靈，所謂喜則萬物萌生，怒則霜雷滅世，是和世界意誌一藤分果般的存在。
隻不過德爾福娜以前太過年輕，力量不足，又放縱自己，身份被汙隱，沒能儘早被舉薦給造物神。
沒關係，希雅想，經此一事她應該能成長不少，未來也能替代我為母神分憂了。
伯裡卡蒙奉命離去，去尋找德爾福娜，留下一眾同僚們長籲短歎。
希雅從身體裡壓榨出殘餘的力量構建魔法陣，轉移著神廟中的眾人。
“明娜，你還不走嗎？”希雅問明娜。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慌張，恨不得早點離開，明娜雖然手腳緊張地發抖，卻時時刻刻跟在希雅的身旁，不離一步。
“我的使命是侍奉神靈，怎麼能見難而退。”
“好膽氣。”希雅誇獎了一句，她很看好這名人類，等會兒不論如何也要把她送走才是。
“希雅大人——！”
希雅和明娜轉過頭，看見伯裡卡蒙一個人慌張地跑了回來。
“德爾福娜呢？”希雅沒看見德爾福娜心生不妙。
果然，伯裡卡蒙急得臉紅頸粗，告訴讓她們大驚失色的消息。
“德爾福娜大人被敵神靈提前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