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同變成了人，給了法莉姆很強的精神衝擊。

“你現在也看到差彆了，外麵還有我這種受造物神寵愛的生靈嗎？”德爾福娜也沒覺得自己被關多久啊，怎麼法莉姆看到自己和看到蘋果往天上掉一樣稀奇。

“沒有。”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位。還有，沒聽過什麼造物神靈和主神，我隻知道神王是圖拉代普。”法莉姆翻遍了記憶，過去的未來的，自己的王屍的，隻能無力的道。

“圖拉代普？”德爾福娜疑惑，“他怎麼成什麼神王了，明明該是風暴與變革的主神才對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法莉姆正打算這麼說時，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從王屍散發著黴味的記憶中翻檢出過關於神靈和人類的故事，隻不過因為不太在意就丟在腦後了，甚至連那本記載奇聞異錄的書都丟給塔梅蘿解悶去了。

“不對，等等喔。”

法莉姆從格戒裡取出石板，書是沒了，但更古老的石板還是有的。

石板飄到德爾福娜麵前，她仔細的辨認著上麵的字跡。

有些部分不怎麼看得懂，但總的來說還是和德爾福娜那個時代的文字差不太離。

“我看看記錄的都是什麼，怎麼變化這麼大。”

德爾福娜自從被希雅帶著關住後就與世隔絕了，法莉姆還是她逃出囚籠後遇到的第一個進來的人類，這外界的變化真是瞬息萬變啊。

“觸怒世界的人類……滅世的洪水……”德爾福娜看的一臉發蒙，她們那時候的人類不是和世界處的挺開心的嗎？都是彼此正年輕的完美形態，怎麼就被一波帶走了。

“嗯，還有呢。”法莉姆湊上來一起看，“在滅世的災難過後，眾神之王，也就是圖拉代普在廢墟中重新喚出了生命。”

“在祂的帶領下新時代諸神自混沌中誕生，彼此承擔著背負世界的責任，啊，這個就是權象吧。擁有權象的神靈庇佑著再生人類文明的萌芽及繁盛，直到如今。”

石板上的記載也不多，短短千餘字，除去歌頌功德部分，曆史的脈絡也就是如此了。

“竟然發生了這樣的災難。”德爾福娜半晌無言，造物神在曆史中不見蹤影，黃金時代完美的諸神和人類也沒了，幸存者圖拉代普成為了新時代神靈的王者。

“希雅，看看你乾的好事。”德爾福娜咬著牙，眉心含煞。

法莉姆滿頭問號，說：“那個希雅到底做了什麼事？這麼被記恨。”

德爾福娜吐出一口濁氣，說：“希雅是我們那個黃金時代除創造並養育世界的造物神外地位崇高的神靈之一，九大主神中的光明與守護之神，本來應該在那種毀滅世界的災難中力挽狂瀾的。”

“而我應該算是她的下屬，比起她那主神的地位和眾光之長的權象，我負責的就是極光的生消。”

“但希雅傲慢任性，因為人類對我的讚美和供奉超過她規定的規格，就奪走了我的神廟和信徒，還將我囚禁。”德爾福娜褪下手套，自嘲的看著手上密布的蛇鱗。

“在那些信徒的信仰改變和汙染下，我原先的模樣和神格相繼失去，成為了被世界厭惡的怪物皮同。”

德爾福娜強撐的光明感被她卸下，造物神賦予的神聖屬性消退，來自深海的黑暗和冰冷積入骨髓，的確更像是怪物皮同能有的氣氛。

被詛咒，命運中終將被神靈或半神英雄甚至冒險者殺死的怪物。

法莉姆同情的看著她，沒想到這也是個不幸的神靈，她從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火焰，來自複仇熔爐的不熄之火。

“我在被囚禁的時候與外界隔絕，也不知希雅到底做了些什麼，但神廟最後被封印了起來，她也因為重傷躲在裡麵再沒有過動靜。”

德爾福娜憤恨的說：“希雅擁有一定的預知神職，即使比起預言之神達瑪萊斯也各有千秋。現在看來，她八成是知道了未來有能威脅她生命的危險，拋棄了造物神和職責，自己避難去了。”

“你說，這等惡心的神靈該不該死？我難道不能拿她來重塑神格？”

法莉姆感同身受的點點頭，說：“是這樣的神靈的話那的確該死，身體被用來贖罪也不算過分。”

“對吧。”德爾福娜不知道法莉姆的過去，但她從彼此的共鳴中看出了這也是個複仇女神鐘愛的好孩子。

這不就結了嗎，好夥伴啊。

“不過有個問題啊。”法莉姆舉著手，“退一萬步講，就算我願意幫你，希雅如果是這麼個惡心神靈，還很強，我該怎麼幫你殺掉她呢？”

德爾福娜的笑容一滯，她之前是想拿法莉姆這個人類身份把宅死在神廟裡的希雅釣出來，讓法莉姆偷襲殺掉希雅，然後吞噬希雅重塑神格，沒想過希雅可能還真就不管法莉姆的生死這件事。

“你能再見到她嗎？”法莉姆問。

“我是逃出來的，那神廟我進不去了，怎麼再見到她？”德爾福娜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靠譜，連忙道，“不過你肯定是能進去的，你是人類，神廟的結界不排斥人類。”

“可問題還是我殺不死她啊，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即使是重傷的神靈也不是一個凡人能殺死的。”法莉姆神情低落。

德爾福娜不由咋舌，說：“看得出來，是挺弱的。”

“不對啊，你這麼弱怎麼進來的？我記得外麵也被封閉了的吧？”

德爾福娜逃出來時也往外走過，不過被青銅門攔住了出路，加上惦記報複希雅重塑神格就一直待在這裡麵，算是從一個監獄挪到了另一個監獄而已。

“我有權象啊。”

“你？”德爾福娜一臉詫異，“現在的世界意誌這麼不挑食嗎？這麼個小丫頭片子也有權象。”

“是什麼？說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法莉姆微笑不語。

“切，小氣，當誰以前沒有似的。”德爾福娜高傲的偏頭，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在內心深處瘋狂的問候希雅這個搞得自己喪失權象的罪魁禍首。

“但如果你是人類，還有權象的話……”德爾福娜斂眉沉思。

法莉姆提起精神來，但為了德爾福娜不產生懷疑，努力繃住想為她出謀劃策的嘴。

德爾福娜抬起頭看著法莉姆，認真的說：“隻要你有一定的實力，絕對可以殺死希雅。”

法莉姆望著德爾福娜的眼睛，做出勉強的笑容，一切儘在不言中。

“笑那麼難看乾嘛？”德爾福娜一咬牙，說，“這樣吧，我把我的力量借給你，你幫我殺掉希雅。”

“唉，可這麼危險的事……弑神是會遭報應的，更何況還是來曆這麼大的主神。你乾脆直接勒死我吧，勒死我我也不敢弑神。”法莉姆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咕——”

德爾福娜露出很凶的表情，但法莉姆還是不為所動，寧死不屈的模樣。

這讓德爾福娜覺得棘手，神靈離人類的生活很近，所以她並不懷疑有人會因為害怕神靈的死後詛咒而不敢動手，但不動手自己怎麼辦？難道就任由希雅在神廟裡逍遙？

法莉姆看德爾福娜眼神逐漸堅定就知道對方上鉤了，連力量都不介意出借，那她要的多一點也不過分吧？

法莉姆也是從複仇的路上走過來的，當有希望報複仇家，而且報複後還能得到豐厚獎勵，那即使是和魔鬼做交易也會在所不惜，德爾福娜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法莉姆對於她的故事很感同身受，如果沒有未來的記憶，幫這麼一個被陷害的神靈快意一劍也沒什麼。

可她講的和自己的記憶出入也太大了，希雅原來這麼強嗎？這德爾福娜也很厲害的樣子，或許能為我所用……

法莉姆此行就是來找幫手的，希雅可以，德爾福娜也行。

而且她直覺德爾福娜的描述有問題，自己得實際去了解一番才能決定該怎麼做，她不能偏聽偏信就得罪了希雅，不然希雅打蛇不死投了呂提烏斯那就有點尷尬了。

幸好知古對她的權象來說不是難事，她缺的隻是發揮權象全部作用的實力而已。

德爾福娜下定決心，說：“不需要你弑神。隻要讓希雅沒有抵抗能力就好，我來殺死她，詛咒不會落在你身上的。”

“能做成這件事的話，我可以……”德爾福娜想用些利益籠絡法莉姆，但想來想去自己一貧如洗，根本就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你說怎麼辦吧，隻要是我能做到的儘管提。”

“唔。”法莉姆還是一副待價而沽，不怎麼看得起德爾福娜的模樣。

德爾福娜不滿的說：“你什麼眼神，我給你講，你的性命還在我手上捏著呢。大不了我們一拍兩散，你就去過你開開心心的下輩子，我就在這裡再等一個有權象的人類就是了。”

這句話當然是嚇唬法莉姆的，德爾福娜在這裡都被關得不知魏晉了，好不容易等到個進來的人，怎麼可能弄死法莉姆。

“虛張聲勢。”法莉姆早就拿捏住了德爾福娜的心理，更是做出無畏無懼的模樣，好像能幫助德爾福娜的隻有自己一樣。

至於呂提烏斯，現在就被她深深埋在心靈垃圾堆裡吧，不然要是讓德爾福娜知道有其他選擇，她這個命不由己的人怕是連給德爾福娜當寵物都要看對方有沒有養寵物的心情了。

“這樣吧。”法莉姆見把她釣得差不多了，才開口說話。

德爾福娜豎起耳朵，想聽聽法莉姆能說出什麼條件來。

法莉姆看著德爾福娜強做不在意，但長長的眼睫毛不住顫抖的模樣，嘴角不由勾起一絲笑意，這人挺有趣的。

“我可以幫你，為你的複仇，為你擺脫怪物身份恢複神格，獻出我法莉姆·懷露·尤瑞耳的全部力量。”在德爾福娜喜上眉梢之前，法莉姆緊接著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你得為我效勞，也幫助我進行複仇。我們彼此為同盟，為夥伴。”

德爾福娜異樣的看著法莉姆，說：“你想要我？”

“沒錯。”法莉姆表情嚴肅認真。

德爾福娜腦子飛速運轉，既覺得和一個劣等人類締盟屈辱可笑，又考慮到真的成功複仇後有個熟知現世的同伴也不錯。

各種各樣的想法打得腦袋裡一片漿糊，但她最後還是憑直覺問出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

“你沒在算計我吧？”

法莉姆：“……”

如果讓法莉姆說一些隱藏不明的話誘導他人，那她完全不介意，但要被人這麼問出來了，法莉姆還是有內疚的。

她可以選擇欺騙，畢竟德爾福娜在自己的算計中是有意偏向自己的，這麼問就是最後求一個心安。

隻要法莉姆再使把力，騙她發出絕對不能背棄的誓言，就算之後知道法莉姆的算計她也下不了賊船了。

但——

法莉姆深呼一口氣，在德爾福娜狐疑漸重的目光中露出起誓般的莊重。

她說：“我無法否認自己帶有私心，這是事實，我不想去掩飾。不過我並沒有想盜竊你的力量或者坑害你的想法，你可以一直維持加附在我脖頸上的禁製，如果真要有什麼對你不利，你大可以殺死我。”

“我需要的是彼此為對方考慮的夥伴，就像你需要的也是這樣的夥伴一樣。”

德爾福娜沉默許久，一會兒打量法莉姆正直但內藏忐忑的神態，一會兒看看法莉姆脖頸上的黑色頸環。

“雖然我並不覺得這麼弱小的你能惹上什麼大仇家，但我還是要問清楚才行。”德爾福娜最後開口說，“對方的實力如何？”

法莉姆考慮了一下呂提烏斯的實力和未來的潛力，實話實說：“與你所熟知的希雅可比。”

德爾福娜：“大爺的！”

我這邊希雅還沒搞明白呢，你又給我拉一個主神級彆的對手來？

“你也要殺死他為止？”德爾福娜又問道。

“……對。”法莉姆點頭。

“啊——”德爾福娜用手捂著額頭，好像很頭疼的樣子。

法莉姆閉上了眼，這種等待彆人決定的感覺實在沒有安全感，但她還是不想用花言巧語去欺騙。

她和呂提烏斯比起來既弱小又赤貧，如果真要靠花言巧語蒙騙得來幫助的話，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了。

正直、誠實、勇敢……這些才是她父親教導她的，哪怕一時會被一些人嫉妒和利用，但終究會給她帶來希望的財富。

法莉姆還是不想丟掉這份財富。

德爾福娜被法莉姆像是等待死亡降臨的無助模樣逗笑，帶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坦然說:“算了算了，你都不怕希雅那家夥，我為什麼要介懷另一個主神。”

“倒沒想到，你這麼個小丫頭片子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在我那個時代能招惹到主神的都是些桀驁強大的家夥，你算是刷新了這個記錄。”德爾福娜衝法莉姆伸出手，“我有些看好你了。”

“合作愉快。”

“！”

法莉姆猛地的睜大眼睛，之前法莉姆在勇者隊伍怎樣付出才智心力得到的都是輕視和嫉妒，現在她竟然從德爾福娜清澈的金色眼瞳中感到了信任和稱讚？

對方傳達的感情太過溫暖和珍貴，讓她不敢去相信。

法莉姆都以為自己坦誠後會得到拒絕的……

“我會，會實現你的願望的。”

法莉姆甚至不怎麼敢去握德爾福娜的手，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德爾福娜見狀心裡嘀咕，不就是多想了一會兒嘛，怎麼被晾得這麼束手束腳的，剛才不是挺有勇氣和擔當的帥氣模樣嗎？

她主動抓住法莉姆的手，說：“彼此。”

“以生命為誓，以世界諸靈為證，決不食言。”

法莉姆跟隨德爾福娜起誓，同時也暗下決心，絕對要實現她的願望，不論代價，在所不惜。

這是，法莉姆·懷露·尤瑞耳冒險以來第一個朋友。

具有特殊地位，無可取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