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海闊，混成一線。

“噗哈~”法莉姆從海麵探出了頭，左打右量。

海上無風無波，海麵平靜得像一麵鏡子，莽遠卻格外單調，全是空曠的景色，連能駐足的陸地都沒有。

“這片海怎麼這般死寂？”法莉姆在遊上來的時候就注意到海裡沒有一絲活物的氣息，現在海麵之上也是這樣。

同樣是遺跡的一部分，這片海比起之前觸摸得到生氣的湖泊可以說是天差地彆，這裡更像是一副隻有形而無靈的畫，呆久了就能覺出空洞和枯燥來。

她對這片海域有些不寒而栗起來。

“找看看哪裡有能休息的地方吧。”法莉姆甩掉腦海裡的怪異感覺，將契靈化作白鳥，讓它為自己探路。

要想發揮沙切裡翁命杖全部的力量對於法莉姆來說不容易，但除此之外這件魔導具和她的權象是真的適配，即便王屍活著的時候都隻能用固定的人麵獅形象，法莉姆則是想將契靈變成什麼就變成什麼，損耗還小。

主打一個靈活。

在等待消息傳來之前，法莉姆也在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不過終究還是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天上沒有雲也沒有太陽，就是藍湛湛和海麵一樣的顏色，壓合在人心頭，連辨彆方向都做不到。

“咕咕。”

在法莉姆等得心中躁亂的時候，她放出的白鳥回來了，將叼在喙上的乾燥石子吐到了她的手上。

“好，找到陸地了。”

法莉姆撫摸著白鳥的頭，白鳥在撫摸下露出了愜意的表情。

法莉姆跟著鼓起乾勁的白鳥，在海中追逐它在天空飛翔的身影。

海水在她的劃動下泛起波瀾，法莉姆撲騰的動作總算打破了這裡千百年來不變的寂靜。

“呼——”法莉姆跟著遊了快有兩個小時了，這比她等白鳥往返一回還要長一些了，就算是她遊得慢也不至於到現在連見都沒見到陸地啊。

“等、等一下。”法莉姆現在說話都大喘氣，“我休息一下。”

“咕咕……”白鳥降落下來，表情內疚。

它明明記得沒這麼遠啊，怎麼就不見了呢？

法莉姆緩回氣，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隨之放鬆，反而眉頭緊鎖。

海麵依舊是平淡無波，四周藍的千篇一律。

而千篇一律，也就是說處處都是她熟悉的景色。

“難道……”法莉姆覺察到不對，回身紮入海中，向著深海遊去。

習慣白晝的眼睛再次入目一片黝黑，隨著不斷深入，才再次出現讓法莉姆心涼的湛銀色。

“果然，我遊了那麼久根本就沒離開這裡。”

將法莉姆傳送來的空間陣不帶變樣的就在她的下方，好像她從未浮上去，更遑論遊向其他地方過。

“幻術嗎？還是迷宮一樣的回轉？”

法莉姆深吸一口氣，不管是什麼，都得壓住心中的躁亂才行，不然隻會讓情況越來越糟。

深海中，在眼神失去光澤的法莉姆麵前，一對燈籠大的金色眼瞳裡閃過一絲玩味。

這生物頭顱橢圓，頭上有黑得發紫的鱗片，身和尾在看不清的深海中扭動，攪動著海水。

模樣像極了深海怪物耶夢加得。

不過比起耶夢加得那種環繞世界的塵世巨蟒，它終究要袖珍一些，如果真是耶夢加得的話它也就不會被困在這遺跡中了。

被神靈射殺的怪物，皮同。

在法莉姆踏出陣法時，就被皮同探知到了蹤跡，被隱在暗處的它給控製住了。

法莉姆還是太嫩了，以為有個王屍就可保無虞了。

實際上王屍隻有身體素質能欺負欺負比較弱小的冒險者，在真正的c級怪物麵前，不論是手段還是其他什麼都起不了作用。

更何況法莉姆還把王屍收在格戒裡，真的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嘶。”

皮同吞吐著蛇信子，對法莉姆興趣十足，說道:“這也是人類嗎？和我見過的不太像啊，沒她們好看和聰明的樣子。”

“不過，”皮同咧嘴一笑，在水下顯得猙獰恐怖，“隻要是個人就行。希雅，你不是有保護人類的神職嗎？讓我看看，這人類你是救還是不救。”

皮同黏滑的纏繞上努力掙脫幻術控製的法莉姆，蛇信子吐得嘶嘶作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該醒醒了小家夥。”

法莉姆被纏得喘不上氣來，痛苦的睜開眼睛，褐色的瞳孔中還有不少的迷離和疑惑。

“你是誰？！”法莉姆轉過神來，被綁的緊實，外加滑膩的觸感讓她大吃一驚。

“我是誰？我是神靈，德爾福娜。”

皮同貼近法莉姆白嫩的臉，蛇信子透過胸針帶來的水膜，撲打在法莉姆的下巴上，帶給她骨頭都跟著發顫的戰栗感。

“皮同……”法莉姆側著臉拒絕著它的接近，認出了它的身份。“啊——”

不料它好像被踩中了尾巴一樣，瞬間暴怒了起來，勒緊身軀，法莉姆臉色隨之蒼白，耐不住叫了出來。

“小家夥，不想死的話就彆把我當做那種低賤的怪物。”

皮同，不，德爾福娜語氣冰冷，絲毫不容人認為它是在開玩笑。

法莉姆經這麼一通，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液，忍痛說：“你想乾什麼？”

被C級的怪物這麼麵對麵的捆縛住，法莉姆得慶幸對方不想殺自己，否則她早就冥界報到了。

“還算有點小聰明。”德爾福娜身子和尾巴在黑暗中翻滾，帶著法莉姆前進，“幫我殺掉一個賤人，隻要你殺掉她，我就放過你。”

“幫我殺掉希雅·愛洛斯。”

“咳咳，誰？”法莉姆被德爾福娜的話嗆了一下，希雅不是她要找的呂提烏斯的牧師隊友嗎？

這隻怪物怎麼回事？又是自稱神靈，又要殺掉同樣是神靈的希雅，法莉姆記憶中沒見過它啊。

“怎麼，你認識那賤人？”德爾福娜回過頭，蛇臉變得凶惡，好像法莉姆一個說不對就會一口咬掉她頭的樣子。

“該、該認識嗎？”法莉姆汗流浹背，她記憶裡希雅在呂提烏斯隊伍裡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蘿莉牧師，哪來惹這麼個怨氣衝天的仇家啊。

“最好不認識。”德爾福娜丟下這麼一句話，扭過頭不再說什麼。

它察覺到了法莉姆的眼神閃縮，沒關係，等到時候你就是認識她也得把她殺掉才行，德爾福娜惡狠狠地想。

“那個希雅，”法莉姆試探的發問，見德爾福娜沒生氣才繼續，“她做了什麼該死的事情嗎？”

“和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我又不是無底線的刺客，不能你說去殺我就去殺啊。”

德爾福娜聞言停了下來，蟒軀正發力打算絞緊，法莉姆趕忙補充道：“再說了，我連希雅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她要是實力比我強，像你這樣，我反抗都反抗不了，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法莉姆記得希雅就是一個戰五渣的牧師，但她在未來的時候又不關心勇者的隊伍，還是在最後那一戰中切切實實的和他們打了一場，現在能從彆人口中了解一下希雅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錯。

真要和呂提烏斯一樣看著正氣實則惡心的話，法莉姆搭把手幫德爾福娜也不是不可以。

法莉姆隻是打算從德爾福娜口中撬點消息，沒想到它還真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如果那一臉呆相的樣子是思索的話。

不會吧？難倒真有什麼秘密？

也沒讓法莉姆多等，德爾福娜很是鄭重的點點頭，說：“也是，雖然不想承認，但如果那賤人想的話殺我倆是沒問題的。”

“額。”法莉姆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我難道記憶出錯，來錯地方了？什麼牧師這麼暴力啊，就算是神靈，能力這麼變態的話呂提烏斯還能吸納進來？

“嗬，現在的人類都這麼不學無術的嗎？”德爾福娜鄙夷的看了眼法莉姆，“主神神靈的威能都不知道？”

法莉姆對德爾福娜的鄙夷沒有實感，反而疑惑更重了，說：“什麼是主神？我隻知道有諸神之王，沒聽過有什麼主神神靈啊。”

“什麼是神王？”

法莉姆和德爾福娜都麵麵相覷，彼此意識到好像有哪不太對。

“你是人類嗎？”德爾福娜都快懷疑法莉姆的種族成分了，神靈那麼貼近人類的生活，你連神靈間的地位都搞不明白？

“廢話，我不是人類難道你是？”法莉姆翻了個白眼，這哪來的老古董，我血統這麼純正的人類都認不出來？

“不，你果然不是人類。”德爾福娜篤定的說道，“你和我所熟知的人類區彆太大了。”

“既不美麗，也不光明，更不神聖，完全不是造物神的產物。”

法莉姆咬住下唇，人身攻擊是吧？

法莉姆也是女孩子，被一條蟒蛇這麼看不起她也怒了，夾槍帶棒的道：“你美麗，你給我變一個。”

“變就變，你們人類的形象還是造物神比著我們神靈創造的呢。”德爾福娜驕傲地道，“你們隻能算是仿製品的仿製品，還不服氣了。”

“在那之前……”德爾福娜的蛇尾自黑暗中闖出，給法莉姆套上了皮質的黑色脖環，在她雪白的脖頸上醒目異常。

法莉姆不太適應的扭了扭脖子，皺著眉說：“這什麼東西？”

德爾福娜欣賞著自己的禮物，說：“你可以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它放開了對法莉姆的禁錮，眼神中看樂子的神情讓法莉姆有不好的預感。

“來，試著說些崇拜我的話。”

“哈？”法莉姆覺得這家夥是被關在遺跡裡關太久傻了吧，“誰想崇拜一隻怪……”

“呃——”黑色皮環沒等法莉姆話說完就驟然縮緊，卡得她滿臉通紅，呼吸困難。

“嗯，還算不錯。”德爾福娜很滿意對法莉姆的懲戒，這東西可是她用來迫使法莉姆聽自己話的必要工具。

法莉姆眼前陣陣發黑，對德爾福娜的惡趣味充滿了罵人的衝動。

在視線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陣虹色的彩光，德爾福娜的模樣發生了變化。

巨大的蛇的軀體漸漸縮小，化作身材高挑，體態輕盈的人形。

德爾福娜有好久沒改變過形態，一頭黃金般的金發水藻一樣在海中漂浮，纖長的手腳有點配合的不協調，險些絆了一跤。

她看法莉姆被勒得還在直冒白沫才鬆了一口氣，變出一套黑白色的鯨骨裙穿上，裙裝弧線誇張而優美，顯得她的腰線可堪一握，充滿典雅複古的氣氛。

“咳咳，好了，現在可以誇我了。”德爾福娜把手舉在耳邊拍了拍，黑色絨麵材質的長手套發出的聲音厚樸動聽。

尤其是對快被勒死的法莉姆來說，更是猶如天籟。

“你、你差點殺了我……”法莉姆腳都快站不直了，低頭捂著脖子咳嗽，還沒注意到德爾福娜的變化。

德爾福娜捋了捋頭發，沉迷在要不要梳個發髻的想法中，對法莉姆的話置若罔聞。

“這，你是德爾福娜嗎？”法莉姆抬起頭，對麵前出現的貴族大小姐模樣的德爾福娜大吃一驚，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幻術，這次是五官深邃美麗的雕塑活著來到了她麵前。

“當然。”德爾福娜很滿意法莉姆羨慕和對美麗的讚歎眼神，“這才是神靈和人類該有的模樣，是造物神精雕細琢的寵兒，比起你們這種自詡人類的家夥好看多了。”

法莉姆雖然很不滿意德爾福娜傲慢的話，不過的確，哪怕法莉姆的容貌也算不錯，但比起盛如牡丹，華如孔雀的德爾福娜來說落了不止一城。

法莉姆在自加入勇者隊伍以來覺得最漂亮的人就是塔梅蘿了，可是塔梅蘿比起德爾福娜也和自己一樣隻能投子告負。

不隻是因為德爾福娜本身的顏值高，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神靈和人類美麗、光明且神聖，德爾福娜性格再高傲，那些氣質依舊對她不離不棄，襯得她就像是這黑暗深海裡唯一會發光的珍珠。

德爾福娜用事實打了法莉姆的臉，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種族成分為什麼還比不上一條蛇。

得虧法莉姆沒把這話說出來，不然又要惹得德爾福娜往死裡折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