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哥分彆的第85天,我去了內蒙古。
那裡的草原遼闊無邊,一眼望不到儘頭。
草原上開了很多花,他們教我編了花環。同行的小姑娘湊在身旁問我要送給誰。
“我的遠道。”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我的遠道,我的歸途,我尚在遠方的愛人。
晚上他們圍坐在火堆旁。載歌載舞,我笑了聲,回了住所。
花環上的花也開始打蔫,我撥弄著花環,思念著遠方的人。
“十五天 .…”
“哥,提前一天不行嗎?”
如果我哥在的話,他會溫柔地看著我:“方漸遠,撒嬌對我沒有用哦。”
“那怎樣才對你有用啊?”
我的淚落在了花環上:“哥,我不貪心的。”
我隻是想聽你告訴我,你愛我,夢裡也行。
可我做了無數次關於你的夢。你從未說過愛我。
手機傳來信息提示音,我低頭:是段視頻。
視頻裡的男人穿著簡單的襯衫,手中是本書,他站在街那頭,彎腰撿拾著什麼。
好似有風吹過,男人手中的書頁被吹開,有東西落在地上。
我將畫麵放大了些:是朵乾花,是玫瑰。
玫瑰被做成了書簽,藏入我哥的書中。
冥冥之中有聲音告訴我,那是我送他的那朵。
那年我十八歲,我哥二十一。
我折了枝玫瑰,連同我的證書一起放在了我哥桌上。
我向我哥討要我的獎品。
我哥將玫瑰插入花瓶,笑著說問我想要什麼。
那天我哥剛到家,領帶未來得及解下。我拉住我哥的領帶,逼他微微低頭,踮腳吻向了我哥的唇。窗外有風吹來,吹起我淡藍色的校服,帶來陣陣涼意。
我哥擁住我的腰。將我抵在桌上,加深了這個吻。
後來我才知道,我哥討厭玫瑰。
但他愛我,所以收下了我的玫瑰。
“在哪?”我打字道。
“安西路。”
“我原本想追過去的,但紅燈了。”
“等再次綠燈時,他便已經不見了。”
我回了句謝謝,開始收拾行囊。
在第二日清晨,我踏上了歸途。
我在那條路上徘徊了很久,我哥沒出現。
他好像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後山,采風。
我帶著畫板,隨便找了塊空地。
這裡的景很美,可惜我隻是想一塊安靜的地方。
畫筆在低上遊走,勾勒出大體輪廊。
招搖的狗尾巴草中零星開著幾朵發蔫的野花,遠方落日映的落敗不堪的房屋,枯樹上繞滿腐朽的藤蔓,烏鴉落入院中,與破敗融為一體,歌唱著黃昏的歌。遠方飄來幾縷紅橙色的雲,落入房屋之中,依稀可見屋後已是雜草叢生的孤墳。
我停筆,將畫拍下發了出去。
電話鈴響起:“喂? ”
“嗯。”我敷衍地應了聲,“還有一幅。”
我將照片找出,發了過去。
“希望?怎麼沒有?”
我看相冊中的畫。
天海一色,孤獨的少女駕著一葉小舟,漂泊在大海之中,沒有燈塔,沒有陸地,亦沒有方向。她迷茫地張望著四周,卻沒能找到歸途。畫紙的左上方是幾縷若有若無的白色,藏匿於畫紙之中。
“看左上方,是雲。”
當雲飄至這片天空,海天一色便會消失。
乘舟的姑娘將找到來時的路,劃向她的歸處。
“無所謂吧。”我低垂著眼眸,看著畫中的日落,“沈述,你知道的,我不在這意這些虛名。”
電話裡傳來一聲歎息,沈述有些無奈地掛了電話。
我換了張畫紙,開始構圖,
有風吹來,伴著陣陣響聲,我回頭望向遠方;“哥,還有10天 。”
與我哥分彆的第95天,我出門時已是午後。
街上異常熱鬨,我依稀記得今天是什麼節日,卻又想不起來,直到路過花店,抬頭看向橫幅時才恍然大悟:情人節啊……
“哥哥,要給愛人買枝花嗎?”小男孩提著花籃,希冀地看向我。
我的目光落在花上:是玫瑰。
我開口說著我的愛人不喜玫瑰,卻猶豫地買下了一枝。
我抱著玫瑰,遊走在大街小巷,遊走在這喧器人間。
意料之中,我沒遇見我哥。
玫瑰被我隨手贈予了彆人,我祝他們幸福 ,心裡卻默念著我哥的名字。
“方漸行,情人節了。”
“你不來看看我嗎?”
公園裡的向日葵開了,我支起畫板,躲在花田的一角。
我的目光停在向日葵上,筆卻開始動了。
向日葵被種得太密了,有些被掩了起來,見不到陽光。
一朵枯萎的向日葵躍上畫紙,我停了筆,看著背對我的向日葵。
畫紙上映出一片陰影,我回神,聽見了久違的聲音。
他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起身看向我哥,“你瘦了好多。”
我哥愣了下,勾起唇:“是嗎?”
“嗯。”我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撲入我哥的懷抱,“哥,我很想你。”
我哥擁住我,輕拍著我的背,他的身上帶著涼意和熟悉的檸檬香。我將頭埋入他的脖頸,嗅著令我安心的味道。
“阿遠,我也很想你。”
與我哥分彆的第101天,我重新回到了我哥的懷抱。
他說他想我卻沒說愛我。
我收拾好畫板,在暮色中牽起我哥的手,走向我們的家。
後園的玫瑰被我拔了個乾淨,我問我哥想種些什麼,我哥看著院子,沒開口說話。
後來後園搭上了葡萄,種上了櫻桃樹,我們一起在園內架上了秋千,掛上了風鈴。
園內煥然一新,我哥伸個懶腰,坐在秋千上看書,我厚著臉皮搶走了一半的位置,將我哥擁入懷中,我的下巴落在他的肩上,微長的發掃過他的脖頸。
“彆鬨。”
他推了下我,我沒開口,隻是委屈地看向他。
他明明說著不吃撒嬌這一套,卻總是對我心軟。
我將手中的佛珠戴在他的腕上,他合上書,靠在我懷中,撫摸著我手上的紋身:“疼嗎?”
我本想搖頭說不疼,卻又想讓他心疼:“疼。”
我開口時帶著撒嬌時的尾音,落在我哥耳畔。
我哥吻向了我手上的紋身:“明天我也去紋一個。”
“算了吧。”我環住他的腰,“你愛我就好了。”
可我沒聽到我想聽的話,我哥隻是笑笑,扭頭吻上了我的眼。
與我哥重逢的第十四天,
我哥會吻我,卻不會說愛我。
“在看什麼?”
“歌詩。”我抬頭看著我哥,“《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
“哥,那我呢?我又用什麼才能留住你呢?”我靜靜地望著我哥的眼睛。
我哥笑出了聲,手落在我額頭,輕敲了下:“說什麼胡話呢?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我瀉了口氣,點頭應了聲。
是啊,你一直都在,隻是我總是會把你弄丟。
我想起了我們的分彆。那天時我才知道原來分彆可以不在雨季。
“哥。” 我鬆開了手,向後退了兩步。
路前方是延綿的土地,讓人看不到儘頭,就好像我們的未來一般,一眼望去看不到希望。
我哥迷惑地看著我,伸手想拉往我:“怎麼了?”
“你對我太好了。
以至於我忘了,我是陰溝裡的耗子,但你不是。
你可以偶爾跌下神壇,在陰溝裡駐足。
但你總要回去的。”
“說什麼胡話呢 ?”我哥笑了聲。
我沒開口,隻是躲開了我哥伸來的手。
“哥,你是希望和愛中長大的。”
“但我不是。”
“你想說什麼?”我哥意識到了不對勁。
“哥,沒了我你也能過得很好。”
是我把你拉上了這條不歸路,但我後悔了。
這些罪與惡本就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該把你拉入深淵,同我一起沉淪。
我背負著罪惡離開了所謂的家,離開了我哥。
“哥,你還愛我嗎?”
我揪往我哥的衣角。
我哥笑了聲,在我眉心落下一吻。
他總是回避這個問題,而我拚命想知道答案。
與我哥重逢的第30天,我們一起去看海。我哥赤腳走在海邊,彎腰撿拾著貝殼。
那天的風有些大,帶起陣陣浪花,落在我哥腳邊。我躺在沙灘上,逗著低飛的鷗鳥。
夕陽漸沉,落入大海邊緣。
我哥奔向我,手中的貝殼落了我滿身。
他在我麵前站定,展開了手心:是海螺。
貝殼被我哥串成手鏈,戴到了我腕上。
“方漸遠,下來。”
我哥站在校園內衝我揮手,我笑了聲,從矮牆一躍而下。風吹起我的校服,我落在我哥身旁:“哥哥,要和我一起逃課嗎?”
我哥揉了揉我的腦袋:“好啊。”
我牽著我哥的手走向校園後山的小樹林。
上課時間,小樹林中幾乎不見學生。
我笑著將我哥抵在樹上,掂腳吻向他。
我哥擁住我的腰,右手向上探去。
“哥,癢。”我笑出了聲,不再作亂。
我哥眯眼看著我:“方漸遠,拉我來學校就為了乾這個?”
“嘿嘿…”我鼓了鼓腮幫,討好地看著我哥:“也……也不全是。”
“哥,還記得這裡嗎?”
我哥點頭,笑出了聲:“怎麼不記得?”
這是我和我哥表白的地方,是我們故事的開端。
“哥,生日快樂。”
我哥愣了下,抬手摸了摸我的頭:“你啊。”
我笑著將生日禮物放入我哥手中。
“這是.. ”
“戒指。”我笑著收回手,“哥,你說句愛我,我現在就求婚。”
“威脅我啊,方漸遠?”
“是啊。”我攥緊了手,努力勾出一抹笑意。
我哥沉默了許久,將戒指還給了我。
“再等等吧。”
“等什麼?”
“等明日,等未來。”
我知我哥在等什麼。但我總妄想他會為我破例。
“哥,我有時真覺得你挺絕情。”
“是嗎?”我哥沒反駁我,隻是收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