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霽竹咂著根狗尾巴草,漫無目的地走著,身後跟著他新收來的小弟,一個高的叫雲靄,一個瘦的叫狐玄機,不愛說話的哪個叫什麼他暫時不知道。
他帶著他們鬼鬼祟祟回了院子,跳到石板上躺下來,正準備說話,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能叫他的小弟俯視他呢?
他一個縱身躍起,在連理樹一粗壯的枝上,以手支頭側躺著,淡淡開口:“哎哎哎就是你,你過來。你是犯了什麼事來著?事兒大了我兜不住啊。”
不愛說話的:“打死了易見見。”
“啊,我知道了,這個事好辦,那你就是我月霽竹手下第一千,不對,是一萬三千七百……四十八個小弟了,記得你自己的排位啊。你們兩個自己往前推推自己排位,會的吧?”
月霽竹:“那個不愛說話的,你轉轉,走幾圈。”
月霽竹覺得他氣度不凡,可以做自己的貼身跟班。
不愛說話的:“不轉。”
月霽竹:“哎呀呀,長本事了長本事了,現在的小弟弟都是這麼不聽大哥話的嗎?你今日必須轉圈圈,不轉就休想回家。”
不愛說話的骨氣很硬,月霽竹軟硬兼施他就是沒有轉。
月霽竹也要麵子,他認為自己手底下那一萬三千七百四十八個小弟都必須服從自己的威嚴,於是打發了雲靄和狐玄機,自己一瞬不順地盯著他看,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來就見到自家阿姐那張叫他不爽的臉。
月霽竹猛然掀開被子,連滾帶爬往外去,月牙輕輕輕鬆鬆將他逮住,溫和地開口:“昨日你是不是又翹學了,告訴阿姐,阿姐不打你。”
月霽竹咬牙:“月牙輕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自己有家不回去,就偏偏喜歡我家,我家有什麼好的,我君父好凶的。”
月牙輕:“看著你呀,萬一你再惹事,我也好及時製止你啊。”
“惹事?”月霽竹大驚失色,“阿姐,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高高瘦瘦,非常清俊儒雅的男子啊?”
月牙輕:“嗯?”
月霽竹:“嗯什麼嗯,就是一個男的,看見沒有啊?”
月牙輕點點頭:“有啊。”
月霽竹放下心來:“在哪裡?”
月牙輕:“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月霽竹咬牙切齒:“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求你了你告訴我吧,求你了……”
月牙輕:“在你身後。”
月霽竹僵住,收拾了儀容,優雅轉身:“你怎麼在這裡?”
不愛說話的:“你姐帶我來的。”
月霽竹:我的麵子不值錢的呢。
月霽竹:“那個,我說啊,你最近就暫時不要出去了,易見見一家都不好說話得很,我先把這件事情擺平了你再出去。阿姐我去上學了。”
月牙輕:“哎哎哎,你等等,沒用飯啊。”
月霽竹用了這輩子都沒有用過的勁,往前跑,往遠處看就是一道光。
月霽竹怎麼可能會去上學,他到那片沒有誰去的荒原清點他的小弟一二三四五。
月霽竹從虛無縹緲空間裡麵拿出幾大袋糖:“一一。”
一一:“殿下我在這裡。”
月霽竹把糖給他:“啊,我們家一一又長高了呀,二二呢?”
二二:“殿下我在這裡。”
月霽竹:“啊,這誰家孩子怎麼這麼臟?下次不好好收拾一下我就不要他了。三三呢?”
無誰回答。
月霽竹:“三三去哪裡了?”
十九:“他說要練好功才來吃糖。”
月霽竹大為讚賞:“啊,這個好,以後誰的功練得好誰的糖就多,知道嗎?”
幾大圈小屁孩子:“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好好好好!”
月霽竹繼續發糖。
月霽竹:“一百七十九!你的耳朵收起來,不收起來就給你炒了吃了!”
一百七十九捂著耳朵:“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一萬三尾巴露出來了你都沒有說他就說我,殿下你偏心。”
一萬一千四百九十九:“我耳朵也露出來了,殿下都沒有看到都沒有說我,殿下偏心!”
“我鱗片露出來了,殿下沒看到,偏心!”
“殿下偏心!”
“……”
月霽竹啞口無言,唯有發糖。發完了糖,孩子們自己玩,月霽竹呆了一會兒就偷偷走了,難妖難魔難神的孩子他收養了不少,隻是沒有投入太多情感,月霽竹知道自己養不活他們的,自己還是個麻煩事怎麼會養活他們。
這日午後,神界一下子全都知道他們家大殿下和易家對上了,在十裡外柳樹坡,他們看熱鬨圍了裡三層外三層,隻見那叫他們討厭的易老爹從天而降,摔落在地,砸出個坑。
眾神歡呼雀躍,大殿下悠然落地:“見笑了見笑了。”
雲靄和狐玄機忙忙給他遞上帕子,擦汗。
月霽竹正在外麵殊死搏鬥,令他萬萬沒想到的事——那個葫蘆悶子不吐瓤的在與他姐眉目傳情,互生情誼。
最近神界大殿下月霽竹有個十分煩悶的事情,他阿姐月牙輕不圍著他轉悠了,他一等再等沒等到,就打算自己厚著臉皮去圍著他阿姐轉悠。
隻是他阿姐明顯的茶飯不思,不欲與他探討姐弟之間的問題,神思不屬幾日,月霽竹最小的一個小弟來找他了,是來找他提親的。
月霽竹如遭雷劈,搖搖晃晃迷迷糊糊沒反應過來:“這不是應該找大伯與君父他們說嗎,找我做什麼?我又做不了我阿姐的主。”
不愛說話的:“牙輕的父母是不會同意的。”
是不會同意的……
不會同意的……
不會……
月霽竹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反應過來了:“誰允許你愛慕我姐的,你看看你自己那點配得上她……”
不愛說話的自己忽略了接下來月霽竹的千言萬語,隻是惴惴地看著他。
月霽竹氣急了:“你滾,你個不知道自己長成牛馬樣子的鏡子背麵兒。”
月牙輕:“月霽竹!”
月霽竹委屈:“阿姐,他要和我搶你,我以後是不是都沒有阿姐了。”
月牙輕心疼極了,立馬起身到他身邊拍腦袋,異常寵溺地道:“怎麼會呢,我永遠是你阿姐。”
月霽竹虛虛摟著他阿姐的腰,對著不愛說話的咬牙切齒:“這小子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我認識他這麼久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可見他是奔著色來的,我要將他打掃出去,免得臟汙了我的宮殿!”
月牙輕:“月霽竹,這次他來找你就是想與你說他要帶我一道去給爹娘下跪,直到他們承認他為止。”
月霽竹:“……”
月霽竹:“你這麼做,他們會生氣的。”
月牙輕:“呀,我們知道。”
月霽竹:“不愛說話的!你到底叫什麼名?迷的我阿姐這般樣子!”
不愛說話的很溫和地笑:“葉思言。”
月霽竹:“思顏思顏,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的,是吧阿姐?”
月牙輕左右為難:“啊這個?”
月霽竹仰著頭,一臉可憐巴巴的。
月牙輕咳了一聲:“應該是的吧。”
月霽竹撇撇嘴:“你們去找大伯和大伯母吧,他們應該會同意的。”
月牙輕:“嗯?”
月霽竹撇嘴:“你是他們的大寶貝女兒嗎,怎麼可能不如你願,隻是啊以後某個誰要倒大黴了。”
沒想到最後一語成畿。
阿姐要成親月霽竹傷心極了,對著他院子裡麵的連理樹絮絮叨叨訴說心事,末了添一句:“都有靈識這般久了怎麼還是一棵樹?你快出來見見我吧好不好?我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
下午月霽竹頗為鬱悶地給孩子們發著糖,發著發著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回神暗戳戳觀察一會兒,瞪眼:“你剛剛不是來過了嗎?”
一千九:“呀,被你發現了。”
一萬:“殿下回神了不能多領糖了,大家快逃!”
一萬多個孩子一哄而散。
月霽竹抖抖袋子:明日要發的糖,今日給發了……
月霽竹頹敗回去,他阿姐在他院子裡,那棵連理樹下。
月霽竹:“阿姐?”
月牙輕:“嗯,回來了,今日學了什麼?”
月霽竹尷尬:“學了……很多……”
月牙輕白眼:“我還不知道你麼,去那裡鬼混了,如實招來。”
月霽竹:“你們……那個事情怎麼樣,伯父伯母也沒有為難你們 ?”
月牙輕笑笑:“我要成親了,三年紅衣都準備好了。你不恭喜我嗎?”
月霽竹也笑笑:“恭喜恭喜,我終於要擺脫你這個老妖婆了。不過成親了你就要著三年紅衣,會不會最後都不喜歡紅衣了?”可是怎麼感覺心裡麵不踏實呢。
“阿姐,葉思言真的會和你一輩子嗎?”月霽竹嚴肅的看著她,“一輩子這麼長,再不好好挑一挑?”
“君上!”
月霽竹腿一軟,慢吞吞轉身:“君父。”
君上看著他,一張溫和的臉無波無瀾,甚至是有些不近情的寒冷,說出來的話雖是關愛之語,可是月霽竹卻半分也沒有感覺到喜悅,他問:“為何不去上學,可是身體不適?若是身體不適就不必勉強了,躺著好好歇著吧,你阿姐大婚之時你還要送她連理花。”
月霽竹躬身:“唯。”
君上看著他,臉上有些不同尋常,他示意月牙輕下去後問月霽竹:“你可是有些怨我殺了那些染疾的?”
月霽竹搖頭。
君上:“你以前都沒有與我這般疏遠過。”
月霽竹:“君父明明知道他們沒有染疾,為何要殺他們?兒不明白。”
君上聲音溫和:“隻是多了而已,怕到時候時間來不及。”
月霽竹:“嗯?”
君上拍拍他的肩膀:“吾兒霽竹長大了,可有心儀的姑娘?”
月霽竹因他殺了一群沒有染疾的無辜者,而生的不解憤怒早已作廢,無奈搖頭:“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孩兒還小。”
君上領著他往屋裡走:“那你喜愛何等模樣的?”
月霽竹不言,君上就無言地看著他。
月霽竹拗不過,認真想了想道:“兒喜愛溫柔一些的,對兒好一些的,不要咋咋呼呼那種,像阿姐那樣的就受不了。”
君上難得一笑:“總會有這麼一日的,到那時不管如何你都要守著她,不要叫她受委屈,溫柔一些,有耐心一些。”
月霽竹:“那若是兒愛上了男子,不能給您添孫怎麼辦?”
君上目光有些悠遠:“隻怕你自己不會愛上。”
月霽竹拉著他的衣袂:“怎麼可能,兒會對他很好很好的。”
君上眸光最終落在窗外那株連理樹上,他慢吞吞道:“你院子裡麵那株連理花,是你千歲那年生辰種下的吧?可還喜愛?”
月霽竹:“啊?是您陪我一道種下的,我喜愛,最喜愛。”
君上:“那就給你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