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蕭筠將木匣塞到袖子中藏住,……(1 / 1)

蕭筠將木匣塞到袖子中藏住,一手穩住玉冠一手拔下發上簪子,用手中玉簪替換了它。

劉掞微微皺眉。

蕭筠將舊簪子遞給韓柷杌。

韓柷杌眉頭一皺,卻是伸手接住了。

韓柷杌走到蕭筠原本的席子上跪坐好,蕭筠隻好跪坐在他一旁。

韓柷杌朝劉掞遙遙舉杯。

劉掞將杯中濁酒一飲而儘,問韓柷杌:“敢問閣下尊命?”

“韓,韓柷杌。樂器,孤木。”

聞言,蕭筠雙眼看向他,劉掞卻是微微一愣,良久才問:“不知彝唐國祚如何?”

韓柷杌啟唇,語氣淡淡:“不知。”

劉掞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韓柷杌都是語氣淡淡道:“不知。”

劉掞身旁鬱氣越來越多,笑容卻是儘數綻開,帝王威嚴儘顯,在韓柷杌又答了一個“不知”後,他驟然收斂神情,將手中金盞大力擲向韓柷杌。

韓柷杌神色如常,目不斜視,穩穩當當地接住,他將酒液傾倒而出,在桌上形成半弧濕潤,最後那金盞在他手裡化為齏粉。

他從腰間拽下一隻繡著麒麟的繡囊,慢慢將金粉裝入其中,最後親手掛在蕭筠腰間做飾物,末了,又屈指一彈蕭筠腰間銀鈴。

韓柷杌做完這一切時,劉掞已然麵色如鍋底。

韓柷杌一言不發就拉著蕭筠往外走,劉掞怒不可揭拍案而起,大喊:“蕭行悅!你敢!”

蕭筠一僵,韓柷杌回頭看向劉掞,威壓撲麵向劉掞而來。

他問他:“你喜歡蕭筠?”

劉掞一愣,心裡有什麼不為人知又刻意躲避的陳年秘密叫人戳破,他摔回席上,神色張皇,急著反駁:“荒唐!當然不是!”

韓柷杌一笑,拉著蕭筠消失在他麵前。

隻餘韓柷杌的聲音在他的耳旁回蕩,韓柷杌道:“本尊為什麼人什麼事,從來儘在手掌之中,不由得不得。”

劉掞:“蕭行悅!蕭……”

宮人魚貫而入,劉掞胸膛起伏,指尖發顫,隻是聲音平靜,他道:“派人守在侍神殿,蕭侍神郎回去了就立即回來稟報朕……莫要驚擾了他。”

韓柷杌帶人著地,蕭筠左右看了一下,吃驚:“紫萊界?”

韓柷杌點頭。

蕭筠:“怎麼不一樣了?單從這裡看,那紫萊殿就輝煌了許多。”

韓柷杌有些出神,聲音低緩輕輕的:“多少年過去了,自然不會是一樣的。”

遠處紅雲推開,被風吹動,一輪淡月隱在山巒之間,在前麵是紫萊殿,建在半高,依山傍水,高山巍峨,瀑布懸泉飛掛高處垂落而下。黃昏之下,從遠處看那樹梢,就是魑魅魍魎,在招引蕭筠上當受騙,去犯罪安慰自己那坎坷不安的心。

近處就是一片花樹,傲狠所種,年年新樹有所調整,年年舊樹不得除去,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傲狠種了幾裡。

結果子的不結果子的交雜著,有的引水澆灌有的普陽直曬,樹乾上掛著泥盆、竹盆,其中枯藤掛落搖曳至地盤旋,紫萊界時至深秋,碩積金果,壓彎枝椏。

韓柷杌領著蕭筠拾級而上,到了半山石階一分二,韓柷杌擇左支踱步,不一會兒就到半山的紫萊殿前,一片平坦,銀月高懸,蕭筠推開殿門,燭火應聲而燃。

蕭筠循著記憶到韓柷杌寢殿,推開門。

鼎鐺玉石,琉璃金銀,雪簾幽幽,一地珠玉,月光下金光燦燦,美不勝收。

蕭筠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寶貝,就是韓柷杌神界的寢殿——墨睿殿裡麵的珠寶,也是規規矩矩安放著鑲嵌著的。

紫萊界裡韓柷杌的寢殿裡寶物亂糟糟堆放著,原本又空又大的地方,就這麼明晃晃的金山銀山珠玉山。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心緒堵在喉結上,呼吸都難:“……這些?”

韓柷杌將呆滯的蕭筠推開些許,兀自進門落坐,蕭筠瞧見他那一成不變的淡漠和溫潤,心尖微疼。

韓柷杌不應該喜金錢,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的隻有舒雨。

而傲狠道舒雨是走了十萬年的,那麼韓柷杌就這麼在這裡住了十萬年嗎?

韓柷杌:“要喝什麼?傲狠儲備很多。”

蕭筠到他身邊坐下,緩緩搖頭。

韓柷杌點頭,又問:“你看到哪裡了?”

蕭筠茫然“啊”了一聲,慢慢明白過來,羽睫微微顫抖有點躲避地不看韓柷杌:“到你要繼承君位,重華來犯。”

蕭筠躲閃的樣子令韓柷杌懷疑,他看著呆怔怔的蕭筠,手指微曲著慢慢扣著桌麵,眯著眼睛看他:“是嗎?”

蕭筠急急忙忙:“是。”

於是韓柷杌不說話了,慢吞吞移開視線,看向緊閉著的窗,他的手漫不經心那麼微微一鉤,窗就開了,光停留在石板上。

蕭筠吃了一驚,就在這間隙裡,紅裡透黑的桌麵就有竹筐裝著些新鮮果子、小碟子、竹簽和一把匕首。

蕭筠這才醒神,看向旁處。桌子距韓柷杌的寢榻非常之近,榻與一地金銀比起來是寒磣的,被衾在床幔之後亂亂橫躺著,看著看著就叫人臉紅,像韓柷杌,明明這麼清冷榮華,又偏偏勾人極了。

這十萬年,韓柷杌是不是累了就回到這裡,伴著一地珠寶入睡?清寂無聲?

蕭筠看著他,謹慎又疏離之外有著一探究竟的決心。

他醒來之後韓柷杌對他一推再推,本該是傷心的,可韓柷杌來找他他又巴巴地來了。

可到底心有不甘,就這麼作著,釋放出陌生和禮貌。

韓柷杌揀了個紅紅的蘋果削皮切小裝在碟子裡,挑隻大的插上竹簽,最後將碟子推到蕭筠麵前,下巴微抬,聲音緩緩:“嗯,甜的。”

做完這一切,韓柷杌從懷裡抽出條雪白的巾子擦手,有“柷杌”兩個字。

“你慢慢吃,也可以四處看看。我困了,你不要打擾我。”

說完也不看蕭筠,他就兀自繞過紗幔到塌上躺下,拉過薄被子一角蓋在身上。

蕭筠也跟過去,一路將韓柷杌踢倒的金器銀器什麼的扶正,韓柷杌穿著寢衣躲在被子裡,眉頭平展。

蕭筠心想韓柷杌真方便,衣服也不用脫,想換就換,他慢吞吞脫了外袍爬上床,坎坷說出:“我也困了。”聲線都是發顫的,太心虛了。

韓柷杌躺在正中,久到蕭筠以為他要把自己扔出去的時候他動了,眼睛也不睜開,伸手圈起蕭筠的腰一帶就滾進被子裡裹了,軟軟綿綿的,確實舒服。

蕭筠卻是一嚇,“啊!”

韓柷杌鬆了手,在蕭筠還沒有睜眼之前翻身背對著他,道:“許久沒有睡覺了,很困。”

蕭筠心砰砰跳,立即明白過來,韓柷杌這次是去給他弟弟護法了,以前說過的。

他弟弟……應該是扶清若,這麼想著,屋裡霎時黑了,一點光也沒有,隻那開著的窗輕輕吹來好聞的味道,是催眠的。

蕭筠再次醒來,韓柷杌已經不在身側了,他侍弄了自己一番,到桌前時微愣,那桌上有一盞漱口清茶,小碟子上是些去皮果子,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

蕭筠勾唇拿起竹簽吃完了後才去找韓柷杌,韓柷杌在紫萊界最喜歡的地方是泥土東崖上傲狠為他做的藤製搖椅。

蕭筠提著花燈,原路返回到石階一分二的地方,順著另一條道上山去。

他找到韓柷杌時,韓柷杌正側臥著借月光翻著手裡的書。

靜謐極了,什麼聲音也沒有,就連巨大的瀑布聲也被蕭筠忘卻了,他隻是呆呆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是誰在藤椅旁安置了石板,四角用方方正正的石塊支撐著,離地些許,蕭筠坐上去。

他提起花燈照在韓柷杌眉眼,這麼一看,韓柷杌身上真是無一處不柔和。

韓柷杌拿過燈柄和著自己手裡的書放到一旁,他轉動藤椅上的機關,藤椅背就上搖一些,韓柷杌視線就低了下來,眼裡不是夜空而是遠處夜景了。

蕭筠枕在韓柷杌腿上,跟著他的眼眸看去,一會兒後伸手指去:“那片湖叫什麼名字?”

“接水。湖這邊那片黃霜霜的林子就是傲狠那一片果林,也就是紫萊界結界入口,傲狠起了名字叫陰陰——是我繼承君位之後的事情了,再這邊那處常開不敗的花海叫折露,這處高崖叫泥土東崖,我們左邊旁邊這棵……枯木叫殤說,是棵連理樹,泥土東崖右邊緊挨著紫萊殿的瀑布叫忘情,再之後就是傲狠那一片房子,再之後就是山山水水了,山山水水後麵廣闊無垠。”

蕭筠微微調整一下姿態,看著眼前那條橫貫東西的大河,問:“那湖那邊呢?”

“湖那邊那條河叫三潢水,是東紫萊界和西紫萊界的交界線,那邊猛獸奇多,奇花異草什麼都有,我小時候那邊是萬分好看熱鬨的,和幾個要好又調皮朋友走街串巷到處惹是生非,現在熱鬨不一樣了。”

“那林子再後百裡是一望無垠的大海,海浪卷卷,三潢水的始末都在那裡。那海之後是荒原,再後就是雪域高山,像陰燭這樣的都不能涉足,險極,雪域高山後是雪原,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邊。”

蕭筠:“我知道那片海,韓柷杌……就是你曾經帶著他們去嬉戲過。”

蕭筠:“這麼多年就沒有成妖的嗎?”

韓柷杌低低一笑:“在這裡沒有誰能成妖。”

韓柷杌將腿上的頭顱推開些許,起身:“夜涼了,回去吧。”

蕭筠點點頭。

到了半山腰的殿裡麵,蕭筠與韓柷杌四目相對,一片無語。

韓柷杌頭疼:他都不知道自己帶蕭筠來這裡做什麼。

想了想,韓柷杌問他:“紫萊界許多地方與那時候不一樣了,我與你一道轉轉吧,可好?”

蕭筠看他的眼神變了,韓柷杌說不清楚是哪裡不一樣,就是更亮了些。

蕭筠點點頭,答了他一句:“好。”

紫萊界真的是與以前不一樣了,哪塊地裡麵該有什麼傲狠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一眼望去不使人眼花繚亂,十分條理。

蕭筠與韓柷杌並肩慢慢走著,韓柷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怎麼覺得……”

蕭筠等了一會兒,韓柷杌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話接完,他隻好自己問:“什麼?”

韓柷杌皺眉:“就是覺得,你好像與我不是隻散過幾次步……倒像是很多次。”

蕭筠笑笑,沒說話。

在青衣縣時,他們時常這樣走著消食,隻是那時各自安好,無關其他,現在也是一樣的不言語,卻是有些不一樣了。

伴著微風,蕭筠直勾勾地看著韓柷杌,韓柷杌叫他看得煩躁,微微加快腳步,叫蕭筠落後一些。

一時無誰言語。

不知不覺,他們走了半夜,韓柷杌走得極快,蕭筠也一直跟著。

待天邊泛起魚肚白,蕭筠終於跟不上他了,心裡一緊,摔了一跤。

韓柷杌思緒萬千,煩躁得很,聽見聲響,立刻頓足轉身。

韓柷杌沉默著走回來看著他。

蕭筠皺著眉。

韓柷杌蹲下身,挽起蕭筠的褲子,褪下鞋襪:“劃破了。”

蕭筠:“無事。”

韓柷杌眉頭皺得更厲害,隻是那道傷痕卻是慢慢隱沒了,血跡也瞬間沒了蹤影,他道:“看看能不能站起來。”

他站起來後退了一下。

蕭筠試了一下,能站起來,隻是一瘸一拐的,倒不是韓柷杌醫好的傷口疼,隻是他腳底疼,整雙腳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