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柷杌他們真是愛慘了傲狠,忍受了這麼多年還打算忍下去。
韓柷杌:“大的小的?紅的白的?蒸的煮的?醃蘿卜不能多吃……炒的油太多。”
最後扶清若沒吃蘿卜,抱起韓柷杌的手吃起來。
韓柷杌:“若兒在這裡不能日日吃蘿卜,他長身體呢。傲狠你好好想想自己是怎麼日日給小陰加餐的,自己反思一下。”
傲狠:“實不相瞞,我也給小殿下加過,可他不吃怕我毒害他。”
韓柷杌眼皮一跳,想起了什麼看向舒雨——舒雨也會做飯,雖然不好。
舒雨喝酒忘事,昨夜種種昨日死,他一點也記不得。
舒雨:“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殿下不喜歡我做的飯。”
“……”
韓柷杌夾著蘿卜狠狠一口,他要好好補補血,令他安慰的是傲狠的蘿卜可不是普通蘿卜啊。
扶清若嘬了幾口又放下,自己默默夾蘿卜吃。
發現韓柷杌的視線,他甜甜一笑,道:“哥哥這個甜。”
韓柷杌看著他,心裡愧疚的滴血,想了幾日又被扶清若看的愧疚了幾日,最終帶著傲狠幾個去一處凡世見見煙火——按照扶韓的意思,四處走走了。
韓柷杌自己浸泡在各種各樣的菜式中。
還好他的傷愈合極快又不留疤,要不然出師時定是滿手燒傷切傷……
在打退幾波各界圍殺、幾次重華騷擾後,韓柷杌終於做完了令他滿意的菜。
他有點小驕傲,又個個凡世找菜學做,一路上傲狠自然也學著做了。
在一處鄉野,黃昏之下,草原之上,韓柷杌烤了幾隻野兔子給扶清若和舒雨,傲狠又給陰燭另起小灶。
扶清若坐著小石頭,手裡繞著較長的綠草,嘴裡吃著韓柷杌撕給他的肉,眼睛呆呆看著天邊那團紅雲。
小殿下越長,性子就越討厭。
話少沉默,隻喜歡扶韓和韓柷杌,潔癖極重,還喜歡闊大的美。
韓柷杌問他:“是不是喜歡?”
扶清若沉吟了一下,點點頭。
性子還彆扭,喜歡不喜歡都要想半天!
“今日你生辰,哥哥送你個禮物。”
韓柷杌油膩膩的手對著紅雲一抓一扯,扶清若就身處一片汪洋紅雲之中,那片雲繞著他轉圈,最後韓柷杌手微微一握將其壓成一小團。
韓柷杌:“小陰,琉璃瓶。”
陰燭將一個小小琉璃瓶掛在扶清若脖子上,那片雲就飛入琉璃瓶中,陰燭再將木塞塞好。
韓柷杌:“想了就拔開木塞,不想了就叫它回去,它就你心意而變。”
扶清若點點頭:“謝謝哥哥。”
韓柷杌對他一笑,又對舒雨道:“渴不渴?”
舒雨笑著搖頭。
之後,一行從容躺在草上,圍成一圈,曬著繁星。
韓柷杌頭枕雙臂,一條腿支起搖晃著,扶清若枕著他的肚子,睡著了。
韓柷杌煞風景:“明日傲狠就帶陰燭回紫萊界吧,打掃打掃修繕修繕。”
“我和舒雨帶若兒回玄九瓏基,過個百八十年就回去,我認真的。”
韓柷杌認真的,就無誰敢說話了。
他平日懶懶散散很好相處,卻也積威日久。
被判睡著的扶清若發話了:“現在看著這景色也不怎麼好看了,哥哥帶我回吧,紫萊界亦或是玄九瓏基都可以。”
韓柷杌帶著他們在凡間一百年,扶清若真的是萬分快樂高興的,怎麼就忽然就要回去了呢?
翌日,諸神早早候著準備迎接他們的大殿下和小殿下。
韓柷杌在玄九瓏基結界入口對韓柷杌行了大禮,六跪六步六叩到扶韓身前:“義父。”
扶韓將他扶起,臉帶淡淡笑容,欣慰道:“辛苦了。”
繼承君位者,需得封印法力獨身曆難百年,韓柷杌和扶清若在凡世一百年,活得很快活。
百年來韓柷杌行蹤不定,亦是無誰知道他是怎麼度過的這百年,也沒誰質疑韓柷杌的法力一直都在。扶韓象征性的在他眉間一點,韓柷杌眉間花紋一閃,周身忽現淡淡藍光。
韓柷杌起身,扶韓身後眾神叩首:“君上、小殿下。”
扶韓領著一乾神往殿中走去,舒雨抱著扶清若跟在韓柷杌身後。
應韓柷杌請求,扶韓沒有設宴為他接風洗塵,隻一套俗禮不得不行,到韓柷杌住處後眾神退下。扶韓與韓柷杌、舒雨、扶清若還有一個小宴。
早上扶韓臉色還好,現下喝了幾杯酒不紅反白,到了最後指尖都打著顫,待扶清若在韓柷杌懷裡睡著了,韓柷杌才問:“義父身體不適?”
扶韓淺笑安然道:“無事,隻是老了經不動勞累了。”
韓柷杌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在袖子裡用自身鮮血和著修為靈力凝成一顆丹藥遞給扶韓。
明明都是為回生界耗費修為,邢曉卻早死如斯,扶韓如今卻能行走自如,能吃能喝。一世兄弟扶韓都能算計,韓柷杌與他不過半路父子,何況感情如雨,從未連成一線,時時相互利用,韓柷杌不敢將信任給他啊,不過也不能讓他走在自己前麵。扶韓到底是占了韓柷杌一個“父”字,且與他君父長了一張一般無二的臉。
扶韓詫異接過,眉頭一皺隨即平展,他和著韓柷杌遞來的茶水喝了,道:“韓柷杌若不是身處至高無上的地位,手擁無上修為靈力,便是誰都要爭奪一番,為才為貌為你這身修為為那……叫誰都垂涎欲滴的上古遺神卷軸。”
韓柷杌有一個秘密,誰都知道也誰都不知道,當誰將那個秘密揭開,韓柷杌也許就不會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了。那個誰還會擁有世界更替的秘密,永世長存不滅。
韓柷杌:“義父千年萬年都窺不破,我又如何得知,有些事情不是經曆過一次就明白的。何況我傷時一片虛無,全憑吊著一息過活。那時年歲又不太大,整日裡招貓逗狗胡作非為,真的是不學無術什麼都不會。說好聽一點就是單純得很,不好玩就不去碰,不喜歡的記憶就忘了。”
扶韓在桌上點了點,道:“夜陌傳來消息,魔族要大舉來犯了,集結著其他小界之徒又以魔主重華為主,不容小覷啊,眾勢逼壓,神族式微。”
“自你問世之前那一場空雪之戰,就再也沒有這樣大的陣仗了,魔族崛起神族落敗,東方不止吹一邊……神界這次由你主站,夜陌會輔助你,再有不會的七十二神也會聽你調遣。借由此戰打入他們叫他們真心聽從於你,帶著若兒好好看顧。”
韓柷杌有些吃驚又有些不可言說的好笑,為何他每次回神界重華都不好好安生一點?
韓柷杌這個信友寫寫信叫他,他來。
扶韓這個老狐狸引他,他也來。
這次是為什麼?
重華噬殺,可作為主戰又不可能毫無顧慮的殺伐,重華是魔族多年難得的魔主,靈力修為至臻化界,可隨心隨意叫魔族扼腕。此番動作應該是叫九界措手不及的,神界是憂。
韓柷杌傷腦筋,道了聲:“知道,謝義父”。
扶韓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那張神情寡淡的臉慢慢又浮現欲言又止。
韓柷杌夾菜吃菜,為舒雨夾菜,喂剛剛醒來的扶清若用飯,安靜十分。
扶韓一直待到月升中空才離開,離開才問韓柷杌是否怨他。
韓柷杌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輕輕拍著扶清若的背想了好一會兒,一笑道:“兒很喜歡若兒。”
旁觀許久的蕭筠微微皺眉,總覺得有那裡不對勁,他搖搖頭跟著扶韓出了殿門,這還是他第一次遠離韓柷杌,可走了幾步又回來繼續跟著韓柷杌,畢竟這是韓柷杌的回憶,他不能跟不相乾者。
隨著韓柷杌與扶清若入寢,蕭筠被一股強力拉出了回憶,再次醒來時,入目就是韓柷杌那雙似琉璃的淡藍色眼眸。
韓柷杌:“回憶到哪裡了?”
蕭筠看了一圈,確定自己是在侍神殿內,心裡也不知在思索什麼,許久才道:“知微……這裡好陌生啊。”
蕭筠雙眼無神,韓柷杌不免皺眉,問:“怎麼了?”
蕭筠自他手彎裡起來,站在殿中伸懶腰,閉目養神一會兒後高興地拉起韓柷杌的手,道:“我身體何時這麼好了?感覺輕飄飄的,你是喂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嗎?”
韓柷杌掙脫:“心靜不一樣了吧。”
蕭筠衝他淡淡一笑,帶著料峭春風到韓柷杌身前,再次拉起他的手:“你能不能親親我?”
韓柷杌無甚神情,也無甚動作。
蕭筠低眉看了一眼胸前的萐莆珠,弓腰吻上韓柷杌,韓柷杌動手推他,可身上人極快地箍住他的肩,越壓越低,最後雙雙躺在塌上。
韓柷杌閉著唇,保持著推拒的動作但沒有施力,任他摸索著。
香爐裡燃著香,先是一縷青煙嫋嫋升起而後四散開來擾人清夢,火盆燒烤著釋放陣陣熱氣溫暖著嫩綠盆植,又是一陣春風入窗吹動簾子,玉珠聲響,蕭筠放開韓柷杌。
他最終也沒有撬開韓柷杌牙關。
韓柷杌將蕭筠推下塌,慢慢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擦嘴,不疾不徐隻是擦著,卻觸傷了石板上魂不守舍的人。
終是忍不住斥責,韓柷杌嗬了一聲:“放肆。”
蕭筠站起身到他麵前,緩緩道:“你不是喜歡他嗎?親一下也不行嗎?”
韓柷杌愣住,蕭筠的話在他肚腹繞了一圈,他慢慢伸手向著那人的腰又往遠處推開些許,才道:“你誤會了……何況你不是他。”
蕭筠壓抑著,像困獸一樣轉了一圈,指著韓柷杌又指著自己,手指微顫:“那你叫我看什麼,好玩嗎?!我真不知道你為何會這樣,你知道人心是怎麼長的嗎?”他幾步到韓柷杌身前,拉著他的手壓在自己心口,“你摸摸看,它還跳動著,我沒死!我會痛!”
莫名其妙!
韓柷杌抽手,用帕子又擦手,嘴裡隻道:“你真的不是他。”
明明長的一模一樣!
蕭筠“嗬”了一聲,大步流星出了門。
韓柷杌頭疼,他一隻手支著頭另一隻手招了招,隔著珠簾,侍神偏殿裡就出現傲狠和陰燭。
傲狠倚著窗看他,好奇問道:“小殿下怎麼樣?那小子有沒有欺負他?”
剛剛給彆人護法回來的韓柷杌:“……還好。”
陰燭一根竹竿樣站在殿中,一身白色的寬衣大袖遮不住的風華,他問:“主子下一步要做什麼?”陰燭聲音有點怪異。
他們隻字不提蕭筠。
韓柷杌“大”字躺下,又曲著手讓大袖遮住自己的臉,呐呐出聲:“不知。”
“隻是以前覺得他是,才惹了他……現在他不是了……本尊就不知道了。隻是要舍了時才發現又舍不得……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陰燭沉默著:你真的是因為蕭筠像他才留下來的嗎?
傲狠疑惑皺眉,掀開簾子問他:“是誰?”
陰燭默默看著,既不出手阻攔也不推波助瀾。
韓柷杌沒回答他,隻從袖下露出一雙藍色眼眸。他問陰燭:“還記得我問你的嗎?在青衣縣。”
陰燭喉結一動,嗓音低啞,低頭答:“他。”
韓柷杌:“名字。”
陰燭:“……不記得了。”
是啊,韓柷杌找了他這麼多年,傲狠和陰燭隻知“他”,從來沒有名字,容貌都忘完了。
在青衣縣韓柷杌問陰燭可見過蕭筠,陰燭答沒有,韓柷杌再問,陰燭答不知。
其實陰燭是見過的,隻是時間太長,他忘記了。
他們都知道就自己不知,傲狠急得左右看,陰燭測了側身子,不自然地甩了甩手,傲狠最後問韓柷杌:“誰?”
韓柷杌看向頂上蒙塵,用平靜又疲憊的聲音答他:“舒雨。”
傲狠愣了好一會兒,他從記憶裡慢慢搜索,隻是那人太過深刻,即使完完全全忘了,隻要提起那麼一點點他就能全部記起,他反應過來就立馬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拉著陰燭跑了。
找太久了,他都忘了東奔西走的日子是找人,下意識地找,隻是習慣了。
初時,他又為何將蕭筠叫到韓柷杌跟前呢?是他像他吧,傲狠模糊地覺得像,隻是原本都不記得他張何模樣了。
珠簾晃動。
韓柷杌躺了一會兒施施然起身出門,一路都是出芽新綠,石子路旁積著薄薄一層水,嫩草探出頭,遙遙看去生機勃勃。
韓柷杌拿著墨雲托鏡和傲狠對話,宮人看不見他,他就在皇宮裡肆無忌憚,毫無顧忌。
他到皇宮竹林水榭時,頭頂正中的雲散開,竹葉薄雪上閃出一片銀綠色,韓柷杌踏過水上遊廊慢慢向聲音處去。
“……花都雲中的花都謝了,今年雪大應是瑞雪兆豐年的好兆頭,上巳節朕帶你去瞧瞧。”劉掞坐在矮幾後對蕭筠道,“若是到時候你身體還未好就推了時節去看牡丹,牡丹最是富貴妖……”
終是不再自欺欺人,劉掞順著蕭筠眼神看過去,他叫宮人全部退下,展開了些笑容問蕭筠:“可是他來了?”
蕭筠目光如炬卻又躲躲閃閃:“嗯。”
韓柷杌抬步踏入,從黑色的鞋開始現身,他到水榭亭子正中的時候一身黑色展露他人眼前。
韓柷杌都不知道自己何時穿得和傲狠一個樣子了。
劉掞隻見得眼前那人一頭墨發半束,一雙琉璃藍眸,一襲黑衣飄逸,形貌俊朗惹眼。
韓柷杌眸光淡淡,看著劉掞。
劉掞:“你為天神我為人帝,不知道是誰該給誰行禮?”
“不必,俗禮可免。”
聲音清冷,一如本人,不似從前。
韓柷杌收回視線看向蕭筠,唇線僵硬緊緊抿著,他從袖中掏出一隻黑漆的木匣,木匣被他握在手心裡,慢慢朝蕭筠托起。
陽光之下,那漆器揉出柔光。
蕭筠朝劉掞拱手,慢慢起身朝韓柷杌走去,接過木匣。
韓柷杌示意他打開。
簪子,潤白柔和;米花,嫩黃惹眼。
與舒雨那根玉簪大相徑庭,無一處一樣。
一觸,是玉雕的,材質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