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從沒想過有人可以用這麼溫柔的神情說出這樣的冰冷的話語。
沈鶴州輕歎了一口氣,將季臨拉出房間後關上了門。
“鑰匙給我。”
“沈哥……”
沈鶴州道:“我要下樓給季延買藥,不想耽誤太久。”
那根卡在喉嚨裡的魚刺幾乎卡的季臨快要窒息。
他掏出懷中的鑰匙時,像是用儘了全部的力氣,就連握著的鑰匙的手都不住地顫抖。
沈鶴州接過鑰匙,淺笑著拍了兩下季臨的肩膀:“好好跟小辛過。”
說完,沈鶴州握著鑰匙快步向樓下趕去。
看著遠去的背影,季臨頹然地錘了一下門板,嘴裡憤憤念了一遍沈覃辛的名字,語氣不像是提起床伴,反倒像是在說自己的仇人。
房間裡。
季延依靠著牛皮紙袋慢慢控製下病情,剛才還滿是醉意的神態,如今已經變得清明。
他拿出掛在脖子的長條吸鐵石往耳朵上一湊,一顆小鋼珠從耳朵裡滑了出來。
耳朵都快聽不見聲音了。
他皺著眉頭揉了揉小耳後,解除藍牙連接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表舅你還好嗎?說話啊?你們在哪要不要我現在過來。”
季延聽著電話那頭焦急的哭腔,啞聲道:“沒事了。”
電話那頭鬆了一口氣後,緊接著話鋒一轉,讓話題回到了季臨的感情問題上:“沈鶴州一定喜歡你,你看他在季臨麵前維護你都維護成什麼樣了,隔著電話我都能想到季臨當時的表情!”
季延垂下眼簾,沒有開口回應表侄女的喜悅心情,側臉和肩膀將手機夾在中間,輕輕揉捏著吃痛的手指。
“他活該。”
表侄女認同地點了點頭:“腳踏兩條船,不就是活該嘛!表舅加油,我等著你帶沈鶴州回來吃飯。”
與此同時。
藥店裡,沈鶴州拿了一瓶哮喘噴霧到前台結賬。
係統飛到沈鶴州身邊道:“現在相信季延喜歡你了。”
“恩。”
“雖然你跟季臨分手的手段有那麼一丟丟的殘忍,但季臨那種吃著碗裡的,還看著鍋裡的,就該這麼對他,失去壞的,才能遇見更好的人吧?”
沈鶴州淡淡瞥了一眼係統,笑彎的雙眸裡卻帶著令人不適的寒意。
係統當然知道他服務的宿主是什麼好人。
裝不下去了。
作為能夠讀取宿主記憶的高維生物,它怎麼會不知道季臨把沈覃辛當作替身這件事,到底有多少是沈鶴州的暗中謀劃。
係統最終還是把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季臨雖然是渣男,但你的手法會不會太粗暴了些。”
“會嗎?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我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感情在裡麵。”
係統道:“可季臨把沈覃辛當作替身是宿主引導的呀。”
“我給他們下藥了嗎?”
“唔……”
“我讓沈覃辛爬上季臨的床了嗎?”
“唔……”
沈鶴州淺笑道:“我是忽冷忽熱吊著季臨,我是縱容沈覃辛模仿我的樣子,季臨為什麼不和我提分手後再跟沈覃辛廝混,沈覃辛要真把我當作哥哥,為什麼能爬上季臨的床。”
“我又不是死了,出國而已。”
係統被沈鶴州堵得啞口無言。
這個陷阱,隻要有一個人真正把沈鶴州放在無法替代的位置上,就不可能成功。
看著原本就呆頭呆腦的球球,好像變得更蠢了。
沈鶴州輕笑了一聲:“不過我本來就不是好人,惡毒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說著他拿出手機,給一個陌生號碼發去了信息。
-換個玩法,我想我能從季家手上拿到一筆金額不小的注資。
球球伏在沈鶴州肩頭,看見屏幕上的信息不禁焦急了起來,想起剛才沈鶴州說的話,此時就連反駁聲都弱了下來:“宿主利用彆人的感情去達到自己的目的,是不好的……”
沈鶴州無辜地淺笑道:“我這不是在按照你的要求,不要走上輩子的老路嗎?”
係統漂浮在半空中,大腦被這個理論打得混亂了起來。
“利用季臨的感情,是因為季臨不是好人,他活該,可季延很好呀,為什麼就不能嘗試著珍惜一下彆人的感情呢。”
沈鶴州道:“因為我是惡人啊。”
球球急了的,頭頂上的螺旋槳飛快地轉動著,圓鼓鼓的身軀在沈鶴州眼前忽上忽下:“宿主,你不可以這樣,感情不應該被拿來利用。”
高維生物的思想還真是既天真又奇怪。
沈鶴州拍了拍圓球的腦袋,看似溫柔的笑容,卻讓人後背發毛:“感情那麼容易變質的東西又能維持多久,有可以利用的資源就應該牢牢把握住。”
“宿主……”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真信了這種東西,就會跟她一樣變成一堆枯骨,躲在墳墓裡哀泣。”
沈鶴州低頭看了一眼塑料袋裡的哮喘噴霧。
他承認,他骨子裡流著一個卑劣男人的血。
所以肮臟的血肉裡又怎麼可能生出花來。
……
沈鶴州回到家裡時,季延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從臥室裡取出一條厚毯子給季延蓋上,把哮喘噴霧放在了一旁的米色茶幾上。
正準備離開之際。
季延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溫柔的目光落在了季延仍顯得蒼白的眉眼上:“我吵醒你了嗎?”
“我想和你在一起。”
係統漂浮在沈鶴州身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就等著宿主欣然同意對方的求愛,開啟一段充滿算計和陷阱的愛情旅途。
沈鶴州扒開季延的手道:“你喝醉了,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不可以嗎?”
“我和季臨交往了五年。”
季延看向沈鶴州的眼眸澄澈溫柔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悲傷,他垂下眼簾,眼中難掩落寞,隻是緩緩將手收到了毯子裡:“……我知道了。”
沈鶴州沒有再說什麼,徑直走向了廚房。
季延:“沈鶴州。”
沈鶴州停住腳步,朝著季延的方向微微側過身子。
“我等你。”
沒頭沒腦的話,聽得沈鶴州微微蹙起了眉心,他沒有開口回應,仿若聽不見季延再說什麼,徑自進到了廚房開始忙碌。
醒酒湯端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綠豆湯,廚房裡沒什麼東西了,我剛嘗了嘗,這綠豆放的時間不長,還能喝。”
季延低頭看了一眼被端在手心的瓷碗,沉默了兩三秒後,拿起碗中的瓷勺在湯水中攪動著。
沈鶴州點了兩下桌麵:“給你買的哮喘噴霧,五年前那個牌子,暫時緩解應該是沒問題的。”
季延點頭:“綠豆湯很好喝。”
“喝完進側臥睡吧,客廳冷,你的病不能受寒。”
季延抬眸望向沈鶴州。
明明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麼近,卻偏偏可望而不可即。
那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指了指房間後,腿擦過他的膝蓋,留下淡淡的雪鬆香氣。
不多時,臥室房門關上的聲音,讓季延捧著瓷碗的手微微一顫,微闔的雙眼落寞地盯著桌上的噴霧。
臥室內。
沈鶴州取出睡衣,轉進主臥的衛生間內洗澡。
衛生間的玻璃上貼著季臨合成的雙人照片,他走到洗手台前,漠然地將那一張張合照撕下。
桌子底下傳來了男人的清唱聲。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沈鶴州不耐煩地蹙緊了眉頭。
當看見唯一一張真合照後麵貼著一個T子的時候,沈鶴州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係統在此時飛進屋道:“我剛才在衣櫃裡還看見了很多裝飾,應該是為了給你舉辦歡迎會的。”
沈鶴州冷下臉來,將所有的照片撕碎後,丟進了垃圾桶裡。
貼在洗手台下的小錄音機剛好傳來了季臨啞著嗓音道:“沈哥,我好想你。”
沈鶴州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忍住洗耳朵的衝動,平日裡柔情似水的眸中滿是厭惡與不屑。
“宿主看到這些難道不覺得感動嗎?”
沈鶴州道:“彆告訴我高維生物會被這種東西感動。”
係統看了一眼垃圾桶裡被撕碎的合照:“看起來用了很多心思。”
沈鶴州盯著鏡子上的膠痕,不快地嘖了一聲。
他拿起濕毛巾在鏡子上擦了擦,自顧自地說道:“得用酒精才行。”
說著他偏頭看向係統:“高維生物清理這個不會很難吧。”
係統急忙退開一段距離。
正在這時,沈鶴州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沈覃辛三個字,劃開屏幕,點了一下免提鍵後,繼續擦拭著鏡子上的膠痕。
“哥,是我不好,你不要生季臨的氣了。”
沈鶴州停下手上的動作,淡淡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我現在隻想冷靜一下,小辛,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沈鶴州麵無表情,聲音帶著痛苦和無奈,像極了被渣男和弟弟傷透心的可憐人。
沈覃辛道:“哥,你的意思是,你會給他一次機會的對不對?你們還有可能在一起的,對不對?”
“……小辛,我真的累了。”
說著沈鶴州掛斷了電話。
係統飛在沈鶴州身邊,它看著沈鶴州一邊擦玻璃上的膠痕,一邊聲音裡帶著痛苦和哽咽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算了,明天找點除膠痕的藥水再弄。”
係統癡呆裝。
沈鶴州又道:“他上趕著當小三的樣子,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
“啊?”
係統要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