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季延離開後,沈鶴州擦乾淨玻璃上的膠痕,就把那間所謂希望和愛人有個舒服小窩的房子給掛賣了。
整個過程不帶一絲留戀。
中介拍完照片離開,沈鶴州收拾好床鋪,連帶著被褥床墊全用袋子裝好丟在了垃圾房旁。
一切忙完已經是傍晚。
他隻給一個陌生號碼打電話詢問了一下公司大概情況後,就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夜。
係統漂浮在沈鶴州身邊,周身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它能讀到宿主上一世的記憶,卻很難琢磨清楚宿主究竟在想些什麼。
吵醒沈鶴州的是早上十點半的手機鈴聲。
他埋在抱枕上露出一隻眼睛,伸手在桌麵上摸索著,當將手機拿到近前,看見是沈誠輝打來的電話時,他眉心微蹙,將手機又扣在了茶幾上。
就連他回國都不曾關心一聲的親生父親,此時電話卻沒斷過。
沈鶴州翻了個身,骨節分明的手指順過茶幾上的電話後,在接聽鍵上點了兩下。
“都回國了,整天待在外麵也不知道在乾什麼!”
沈鶴州吃痛的額角:“一個人住習慣了。”
沈誠輝冷哼了一聲:“今晚回來吃飯,你媽知道你回來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歡吃的。”
我媽?
沈鶴州仰麵躺在沙發上,手背往額頭上一搭,還是沒忍住嗤笑出聲道:“她的鬼魂還願意見你呢?”
“你瘋……”沈誠輝拿著長輩款的責罵還沒有說出口,話音一頓,再開口時先是咳了兩聲,才改口道:“你接受不了你陳阿姨,我也不勉強你,到底是一家人,晚上回來一起吃頓團圓飯,你弟弟和陳阿姨都惦念著你呢。”
沈鶴州應下了。
傍晚便驅車回到了沈家。
他剛進屋,宋姨就迎上來想說些什麼,剛握上他的手腕,沈誠輝就帶著陳淑從樓上下來。
陳淑摟著沈誠輝的手臂柔聲道:“宋姨,大少爺回來了,還不快去廚房把菜端出來。”
宋姨最看不慣陳淑這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正要轉身罵人,便被沈鶴州一把拽了回來。
“我陪你去。”
宋姨拍了拍沈鶴州的手背,憤憤地瞪了一眼陳淑,徑直向廚房走去。
飯桌上。
沈覃辛也在。
沈鶴州拉開沈覃辛身邊的位子坐下。
“大明星還有空回來呢。”
沈覃辛苦澀地笑了笑:“哥,你就彆取笑我了。”
沈鶴州淺笑著沒有說話,眼角餘光掃過沈覃辛時,赫然看見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
哪怕用粉底和衣服遮掩,就兩人現在的距離也依舊清晰。
沈鶴州微闔著雙眼,纖長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嘲弄。
“鶴洲多吃點蝦仁,你小時候最喜歡吃了。”
他看了一眼碗裡的蝦仁,淺笑道:“現在不喜歡了。”
沈誠輝臉色一沉,終歸沒忍住將筷子摔在桌麵上。
‘啪——’的一聲脆響,讓飯桌上的另外兩人都不免坐直身子,偏偏沈鶴州不以為然,還把蝦仁從碗裡夾了出來。
“沈鶴州!”
厲嗬聲下,沈鶴州抬眼對上沈誠輝盛怒的表情,唇角彎起,溫柔的眼神看不出半分惡意:“海鮮過敏,兩年前還因為這個住過醫院,爸,你難道都不知道嗎?”
沈誠輝接下來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一雙眼怒瞪著沈鶴州,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在陳淑笑著大圓場道:“你爸他成天忙著公司的事情,無論對你還是對小辛多少都會有疏忽的地方,你也真是的,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在飯桌上鬨得這樣僵……”
沈鶴州單手托著下巴,手指在嘴上比畫了一個上揚的幅度:“這樣說話在爸爸和陳阿姨眼裡都算惡劣的話,你們也太敏感了。”
沈誠輝因為生氣被憋得通紅。
又想在沈鶴州麵前發作,卻又有所顧忌。
陳淑拽了拽沈誠輝的衣角,遞台階道:“鶴州在國外那麼多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這個做父親的,就不能和鶴州好好說話。”
沈誠輝冷哼了一聲,順著這個台階走了下來:“你也真是的,在國外出了那麼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家裡說一聲,從小就愛逞強。”
這一句,沈鶴州沒有堵回去。
他托著下巴,盛滿笑意的雙眼冷冷地觀察著不遠處的狗男女,收起了攻擊性,反倒想看看這兩人到底想做什麼。
飯吃到一半。
沈誠輝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鶴州,我聽說你喜歡男人。”
沈鶴州看向沈誠輝沒有說話。
“才開始我也接受不了,你說男人怎麼能跟男人在一起呢,可你母親走得早,我忙於公司的事情,又忽視了你太多,你陳阿姨也開解我,說為人父母的應該尊重孩子的選擇。”
陳淑聽著沈誠輝的話紅了眼眶,嬌小的身軀倚靠在了沈誠輝的懷裡。
這一幕配上沈誠輝挺出來的大肚子,非但不讓覺得賞心悅目,反倒還有些倒人胃口。
沈誠輝道:“既然你和季家那孩子互相都有好感,季總也跟我說了,過段時間先把訂婚宴給辦了吧!”
原來在這裡等著他。
沈鶴州兀自笑了笑,將青菜夾到了沈覃辛的碗裡。
“哥?”
“小辛,你沒有告訴你爸媽,我和季臨已經分手了嗎?”
沈覃辛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忽然堵住了,怔怔地看著沈鶴州,雙唇微張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沈誠輝道:“你們小孩子之間的分手,不就是今天分,明天又在一起,季臨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的小性子,他都能理解,昨天他還特意跟著季總一起來,我一看就知道,季臨那孩子是真心喜歡你的。”
長那麼大以來,沈鶴州還是第一次看見沈誠輝拿出慈父的模樣說這些。
相比感動,更多是覺得有趣。
沈鶴州淺笑道:“沈誠輝,你在我麵前沒必要演出這副父慈子孝的假象。”
沈誠輝看向沈鶴州目光漸漸陰沉了下來,他看著沈鶴州撮起嘴意味深長地吸了一口氣。
沈鶴州的長相很像他故去的母親,那雙桃花眼溫柔又多情,五官秀氣柔和。
原本沒什麼攻擊力的長相,此刻滿是笑意的眼眸卻帶著極強的威壓。
他嘖了一聲。
心道沈鶴州和那個死去的女人一樣討厭。
卻又不得不放下姿態道:“你外公的公司快不行了,你知道的,沈氏是你外公的心血,他老人家還在世時那麼疼你,你應該也舍不得他那麼多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沈誠輝,現在這家公司姓沈,跟我母家沒有任何關係。”
陳淑趕忙道:“你爸他也是覺得你那時還小,才把公司拿過來管著的,你看你現在已經長大了,這公司以後還不是得落在你的手上。”
沈鶴州彎起唇角,靜靜地注視著麵前的兩人沒有說話。
眼角餘光瞥向沈覃辛時,他微愣了片刻,明明這個便宜弟弟就坐在身旁,卻安靜到,沈鶴州都忘了飯桌上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他眼中笑意更甚,懶洋洋地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你們說得有點道理。”
陳淑急忙道:“沈氏現在急需要季家的注資,你爸本來也不想為了這點錢答應的,可實在是不想辜負了你外公的心血,又看著季少是真心喜歡你,才答應的。”
說著陳淑站起身來笑眯眯地往沈鶴州的碗裡夾肉:“你能名正言順地跟季臨在一起,沈家又能得到助力,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嗎?”
“陳阿姨說得確實有道理。”
陳淑笑了起來:“那你和季臨……”
“可以訂婚。”
‘啪——’
沈覃辛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沈鶴州淡淡瞥了一眼沈覃辛,對方瞬間像是遇見貓的老鼠,握著一支筷子,將頭埋在了飯碗裡。
不過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沈鶴州還能看見沈覃辛眼中的淚光。
他眼神輕蔑地落在沈覃辛頸部的淤青上。
上輩子就覺得沈覃辛愛季臨愛得不可理喻,誰會被一個人踏入塵埃裡,還能無怨無悔、癡心不改……
沈覃辛眼底的落寞與悲傷,隻讓沈鶴州看得後背發毛。
那邊,沈誠輝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季家打電話了:“季總,我家鶴州也是喜歡季臨的,就約在明天晚上,我們兩個人好好談談這他們的訂婚事宜。”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
沈鶴州柔聲道:“沈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和季臨訂婚。”
“什麼?!”
前一秒還喜笑顏開的沈誠輝,這一刻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沈鶴州撓了撓脖頸:“不行啊,那就算了。”
陳淑狠狠拉了沈誠輝一把。
沈誠輝強撐著笑容道:“行,你要就給你。”
沈鶴州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飯桌。
剛上到樓梯中間,一直在飯桌上沉默寡言的沈覃辛忽然起身追了上來。
“哥,季臨哥那麼喜歡你,你怎麼可以把季臨當作獲取沈家利益的工具!”
沈鶴州斂上笑容,指腹溫柔地撫摸過沈覃辛的頸部:“剛才在飯桌上你都沒怎麼好好吃飯,再下樓多吃點,八點後就不能再進食了。”
說完,他轉過身,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看完全程的係統隻覺得後背發涼。
“宿主,你原來是為了讓季臨嫉妒,借此獲得更多的利益,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