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野!”
一聲撕心累肺的喊叫從張初生胸膛中發出,刹那間他腦中一片空白,呆呆麵上飛濺上一片溫熱。
“去死吧!”
盧金山猙獰的臉上,充斥著瘋狂,眼見他要提刀再刺。
馳野迅捷地轉身,對著來人的腹部直直踹去,這一腳是用來十成十的力道,盧金山直接飛到了三米開外的井蓋上。
趁著盧金山還趴在地上□□,馳野迅速拉著身旁的小結巴跑出小巷,又轉了幾個彎,這才甩掉那人。
剛才還勇猛無比的人,一下子像被卸了力氣,大骨架地癱倒在小小的人身上,把頭垂在對麵的肩上。
耳邊充斥著身上那人急促的喘氣聲,張初生又急又羞地抵著他的胸口。
“馳野,你彆,你先起來……”
張初生胡亂地要推開麵前的人,碰到馳野肩膀時,觸到一片濕潤,肩上的人也似乎□□了兩聲。
他小心地收回觸碰的左手,月光下,滿目鮮紅,血腥味鋪麵而來……剛才馳野擋住他麵前,被那黑衣人用刀刺中了胳膊。
枕著張初生肩的那個人似乎再也撐不住了,順著他的身體慢慢下滑,張初生用力地托著他的臂膀,卻被下墜的力帶動,二人抱著齊齊跌倒,相對半跪著。
“馳野!堅持住!……我們馬上去醫院!……”
張初生手足無措地說,馳野拉著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不要去,回家,回……”
懷裡緊緊抱著的那個人沒說完,便虛弱地暈了過去。
樹梢上的月牙露出尖頭,靜悄悄的夜緩慢地流淌……馳野再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了。
環顧四周,像是個小雜物間改造的臥室,狹窄的小床甚至放不下他的長腿,腳隻能可憐地搭在床尾一旁矮凳上。
房間有人在忙碌的聲響,隱隱傳來飯菜的香味。馳野撐著胳膊半躺起來,手臂上纏著一圈圈整齊的紗布,傷的不深,難為處理的人包的這般細心。
他輕輕撫摸著紗布,嘴角不經意浮現一絲笑意,心田裡湧入陣陣暖流,這種被關心的感覺他已經記不得上次是什麼時候擁有過了……
傻樂了半天,他才想起來正事,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出了點意外……沒有大礙,順便查一下春熙胡同北邊出口的監控……對,就這樣……”
馳野跟對麵簡單叮囑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噠噠噠”
房間外的腳步聲漸近,馳野麵上一閃狡黠的神情,趕忙照著原位躺下,裝作一副還在昏睡的模樣。
半掩的門被輕輕推開,張初生走了進來,俯身坐在床頭看著馳野熟睡的臉龐。
狹窄的房間靜悄悄的,一時間,兩人的呼吸聲似乎都顯得有些擁擠。
突然,一雙柔弱無骨的手觸碰到馳野的額頭上,緊閉雙眼的馳野看不見,在一片黑暗中的感覺更加深刻。
那冰冷的指尖在自己眉宇間遊走,似乎在確認什麼,它眷戀地繞過一圈,又沿著高挺的鼻子往下順延,一股電流從脊椎蔓延馳野全身,他用了十足的定力,才克製自己在裝睡,不能亂動。
指尖肆意地爬到嘴唇旁,還像是挑逗一般,戲謔地輕點了兩下……
馳野鼻尖的呼吸聲更急促了。
張初生低頭看著沉睡的人,一向沉寂的人卻掩不住自己眼皮下靈活的眼珠。額前因為他低頭而散落的一縷的發絲,輕吻在馳野臉頰上。
黑暗中驟然響起一身輕笑聲,輕到不仔細聽,會以為是一場錯覺……
來人挽起垂落的發絲,俯身越湊越近……
那人的呼吸聲堪堪碰撞他的鼻息,馳野像伸手按住自己鼓點般的心跳聲,那震耳欲聾地充斥著他的胸膛,簡直要跳出去一般……
裝睡的人努力抑製內心的情緒,卻控製不住地攥緊指尖,幾乎把床單都扯出來褶皺。
馳野現在已經沒精力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是否會吵到來人,他能感覺到自己和那人溫熱的鼻息隻隔一層薄薄的空氣……
下意識的地,身體已經先行一步。馳野緩緩抬起了下巴,似乎仗著些不會被發現的僥幸。
近在咫尺的小結巴又害羞地退後了一點,馳野簡直百爪撓心。但小結巴好不容易開竅一次,男人嘛,勉為其難再主動點就好了。
馳野又向前湊近了一點,腦袋都從床單上分離了些許,卻沒觸碰到設想中的溫軟……
等了半天,保持這個彆扭姿勢的馳野,脖頸都有些僵硬了……
他悄咪咪睜開半隻眼睛查看一下情況,一睜眼卻對上了小結巴平靜的眼眸。
“……”
空氣中的曖昧一下消失不見,隻剩滿地尷尬的碎片。
“哈哈我醒了?……呃,好香啊!你飯做了?……”
馳野發覺被小啞巴戲弄了,立刻裝作一副剛醒來的樣子,打著哈欠道。
為了表演的像點,他甚至還伸了個誇張的懶腰,胳膊上的傷口被拉扯到,痛的他連忙放下亂動的手。
“嘶……”馳野深呼了一口氣。
對麵的人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表演。馳野尷尬地偏過頭,揉撚著自己滾燙的耳垂。
良久,張初生才開口。
“喜歡我什麼?”
“啊?”馳野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破,他第一反應是狡辯。
“什麼喜歡?哈哈開什麼玩笑?……我們是好兄弟,彆瞎說!哈哈……”
“……”
馳野笑不出來了,狹窄的臥室裡,空氣寂靜的落針聲都能聽得到。
“……”
馳野一下子被對方冷淡的眼眸點燃了心中的火,他顧不上羞赫了,爽快地承認道。
“是!老子就是看上你了!”
馳野再也不遮遮掩掩,一連串地吐露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給個準話!……你要願意跟我好,我就好好對你!你要不願意,老子就追你!”
聽完馳野麵紅耳赤的一番話,張初生輕輕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情願?”
麵前人輕輕啟齒說:“你不應該看上我這樣的人……”
“?!老子喜歡誰,用不著你否定!趕緊給句準話!處不處對象就好了!”馳野用僅剩完好的右手按住張初生,一副怕他又要躲的模樣。
“你不了解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張初生輕生道。
他推開肩上的手,站起身,回頭對馳野道:“鹽沒了,我出去買。……飯在桌上,你吃完就走吧,回家晚了胡婆婆該擔心你了……”
“什麼不了解啊?你又要跑?!”
馳野伸手要拉住要離去的人,卻隻抓到衣角。“給句準話吧,求你彆躲我了……我真的太難受了……”
對麵的人隻遲疑了半步,喃喃道:“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說完,張初生便又殘忍地拽回衣角,邁著腳步離開了。
一聲鎖落地,馳野歎息地拍了拍腦袋,許是他魯莽嚇著小結巴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呸呸呸!小刺蝟才不是什麼柔軟的熱豆腐!他是冰塊!唔不熱的那種!
馳野邊歎氣便翻身下床,表白失敗不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來日方長!他在心裡安慰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客廳,看桌上色香俱全的飯菜,心情這才平息下來。
馳野拿起為他準備好的碗筷,夾了一塊胡蘿卜塞入口中,心裡想著小結巴做菜的味道倒是不錯。
他慢悠悠地撥弄這飯菜,眼中卻似放開,還在複盤剛才發生發生的一切,和小結巴莫名其妙的話語……
吧嗒……一聲清脆的聲音傳進馳野耳裡,似乎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馳野機警地站起身,循著聲響走到走廊儘頭。他確定,那聲突如其來的聲響是從這扇厚重的門裡發出的。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一探究竟,卻絲毫未察覺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的寶盒……
推開門,空蕩蕩的主臥並無一人,隻有一個小小相框,靜靜反扣在地板上。剛才的聲響應該是因為這個。
馳野還沒來的急鬆口氣,他撿起相冊,翻過來看到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
那張洋溢著天真爛漫的笑容,馳野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眯了眯眼,在腦海中搜刮了片刻便尋找的答案。
徐英英!
馳野的心臟猛地震顫了一下,他敢肯定這張照片上的一定是她!那個藍蝶案唯一的受害者,他的母親犧牲在這場案件中,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可為什麼徐英英的照片會出現在小結巴的家裡……
馳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眸低沉,瞳孔微縮,一股惡寒沒由來地爬上他的脊梁……
“咚咚咚”
淩晨五點,天剛蒙蒙亮,保安亭外就響起陣陣敲門聲。
盧金山翻了一個身,昨天膽戰心驚了一夜,實在是困倦的不行,從被窩裡伸出頭衝外麵喊了一句。
“鑰匙在台子上,自己開門!……”
外麵的人似乎沒聽到,還在堅持咚咚咚地拍門。盧金山摸了一把臉,罵罵咧咧地披上棉衣去開門。
半眯著的眼未睜全,盧金山麵前一片朦朦朧朧,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目光從小小的貓眼上一掠而過。
這一眼,他就瞬間被驚的瞌睡全無了。
門外站著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男人,帶著黑框眼鏡,板正的身軀立在保安室門口,固執地敲著門。
警察怎麼找到這裡的?難道昨天被他們發現了?真該死!甩都甩不掉!
盧金山顧不得擦拭額頭滾落的冷汗,他絞儘腦汁地思考怎麼從這個小小的保安亭出去,這個警察在門口太棘手了!
肖警官低頭看了看上司給追捕照片,胡同監控裡拍到了昨晚襲擊馳家少爺的人,那黑衣人麵容看不清,隻知道往花蓮小區這邊跑了,所以他來小區保安亭這調查些線索。
敲了半天難道是沒人?肖警官擰動門把手,是反鎖的!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不對勁!
肖警官果斷地抬起腳,一腳踹開脆弱的保安亭的門。
門板倒地的瞬間,狹窄的保安亭這才露出真麵目,屋內隻有一張小單人床,卻空蕩蕩不見人影……
保安室朝後的破窗戶還在呼呼竄進冷風,窗台上有一個明顯的腳印。
肖警官摸了摸被窩,還熱著,這個保安果然有問題!
“呼哧……呼哧……”
盧金山喘著粗氣跑進破舊的蛇尾小巷,他還邊跑邊回頭,生怕那個小警察追上了。
突然,一不留神小腿被絆了一跤,盧金山重重地跌倒在地,被磕的鼻青臉腫。
他疼的呲牙咧嘴,“靠!……什麼東西!疼死老子了!……”
盧金山狼狽地爬起來,摸著流血的鼻子回頭就要罵,卻映入眼簾一張他日思夜寐的麵孔。
“耀哥!”
他麵若欣喜地望著這根救命稻草,如同19年前的夜晚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