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沒能忘掉他。
那本被折了角的小說躺在我的桌肚裡,最舊的一頁是主角出場的時刻。
那裡寫道,他著修長的身材,栗色的頭發會在風中輕輕飄動。看起來有些難以接近,笑起來卻很溫柔。
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我才終於承認,我還是忘不掉,哪怕隻是一個影子。
我已經記不清他的臉了,也想不出他的聲音,但他好像成為了我心臟的一小塊,和我的生命一起跳動著。
我的火柴早在那場大雪裡被壓滅了,它沒能給我最後一絲溫暖。甚至再回憶起那個瞬間,胸口還是會突然抽痛。
我想隻要這樣習慣下去,我就可以繼續生活下去。我這樣想著,交上了這一年的答卷。
考完試的最後一個自習課,班級裡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大家都在抄寫著紙條上的聯係方式,同時也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
紙條傳到我手裡的時候,我隻能看到第一行的那三個字。
“周一沐。”
我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話,他也一定是想看我的笑話。否則怎麼會設計出一場分班的彆離,繼而創造出了網絡這種東西。
他逼迫我做出選擇。
眼前是一個全新的、不用與過去糾纏的現實世界,身後是一個未知的、無法預測的虛擬世界。
我轉身了。
我在身後的門上輸入了那串密碼,無比渴望地期待著它的打開,即使經曆著漫長的等待,即使那裡並不通向未來。
終於,門被打開。
周一沐:你是?
我不熟練地用兩根手指點擊著鍵盤,速度很慢,屏幕上最後出現了四個字:
“小兔子啊。”
周一沐:哪位?
一瞬間,我忘記了呼吸。房間裡靜悄悄的,眼淚像無數個深夜一樣,從臉頰滑落。
我想我真是個固執的笨蛋,一直都是。
“封拙。”
周一沐:哦,封拙啊。
周一沐:楊可最近還好嗎?她的男朋友對她怎麼樣?分開的時候我喝了好多酒。
周一沐:他要是敢對楊可不好,我一定去揍他。
周一沐打字的速度很快,電腦不停地發出“滴滴滴”的提示音。而我一邊抹著臉,一邊生疏地拚著拚音。
過了好久,終於湊出一句:“不知道,應該還不錯吧。”
房間再次寂靜下來,我就那麼愣愣地在屏幕前坐了很久。
明明半年前就已經得到了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要去確認。
在這裡,我好像一點都沒變。
聊天框被順手關掉了,周一沐也好像再次消失了一般。我想要再去打開這個窗口,卻怎麼也找不到方法。
因為是第一次啊。
來到恩澤哥的麵前,我想要向他尋求打開對話框的方法,可他卻是在逗著我不肯告訴我。
我沒有選擇,再次回在了電腦前。
過了多久,我也不清楚。我就那麼盯著空蕩蕩的電腦屏幕,安靜地等待著。這種感覺就像他離開時一樣,讓我感到悲傷。
難道這次的重逢也是一場夢嗎?
提示音響起,對話框再次出現,而我再一次從悲傷中抽離了。
我想我大概就是這樣,可以輕易地被一點希望所點燃,無論那根火柴熄滅了多少次。
我們聊了很多、很久,即便那些都是有關楊可的。但我還是感到幸福,因為我好像抓住了我想要抓住的東西,用我的雙手。
“晚安,好夢。”
今夜,一定會有個好夢。
周一沐:晚安,記得要夢到我哦。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恩澤哥還在睡覺,我已經早早來到他的房間打開了電腦。
他那樣說著,像是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熟悉的感覺,好像是我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我開始每天泡在網絡上,霸占著恩澤哥的電腦,隻是為了可以多和他說說話。
閒暇的時候,我也會打打遊戲。
周一沐說:很想你。
他說:記得想我。
冷冰冰的屏幕上,幾個方正的黑色字體就那樣排列著。沒有節奏感的敲擊聲在房間裡回蕩著,那是我的答案。
這樣就好了,就這樣就好了。
我不需要知道網絡那邊的他想要表達什麼,我隻是想和他說說話。我不會再奢求更多,貪婪的下場一定是悲哀的,我都知道。
可當這最後一點火焰都被掐滅的時候,我崩潰了。
那是我十多年來第一次和恩澤哥吵架。
“你怎麼能隨便刪彆人的好友呢?”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個大金毛嗎?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恩澤哥坐在床沿,一幅頗有興致的模樣,“怎麼,你喜歡他?”
“不喜歡,隻是同學而已。”我的嗓子因為嘶吼扯得生疼,發出了難聽的低音。
“那刪了又怎麼樣?”
“那麼生氣,還說自己不喜歡他。”
恩澤哥看著我,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這讓我討厭;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卻好像可以把我看個精光,這也讓我討厭。
“我要是把你的好友刪了,你也會生氣的!”
我知道,一切都隻是我在逃避而已。這場美夢那樣真實,我不想就這樣醒來。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隻是低頭不停地重複著:
“我把你的好友刪掉,你也會生氣的。”
我想我現在一定難看極了。
被眼淚糊的亂七八糟的臉,額前的碎發也胡亂地粘在上麵,鼻涕不聽話地要流出來,我隻能不停地吸著鼻子。
很長時間,房間裡都隻有我委屈的抽泣聲。
“反正我話今天是撂在這了,你敢加回來的話就試試。”
恩澤哥說完便離開了,留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坐著。袖口被鼻涕眼淚搞得濕噠噠的,這點我也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