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限(1 / 1)

騎士長正舉著手要再度敲門,就看見耶爾再度把門打開,他剛想張嘴問要不要他幫忙給耶爾處理傷口,就見耶爾伸出隻手放在他麵前:“雷蒙騎士長,主人讓我問您要一些藥和繃帶。”

雷蒙一愣,腦子裡頓時朝著曖昧的方向跑偏去了——英雄救美,然後美為英雄療傷上藥……夜深人靜,這不正是促進感情的好時機?

自以為自己揣摩得十分到位的騎士長立刻正色應道:“好,馬上給你們送來。”

說完,騎士長帶鐵質甲片的馬靴便噔噔噔地踩著旅館裡老舊作響的木地板跑回了隔壁房間,不一會兒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把手裡的東西往耶爾懷中一塞:“喏,快回去,彆讓愛麗絲大人久等了。”

耶爾雖然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這話聽起來又沒什麼不對的,是以他便忽略了自己心裡那點小小的疑惑,道謝後便抱著一堆繃帶和藥扭身關上了房門。

他回到房間,將藥和繃帶放在桌上,然後低頭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

而在他不遠處,愛麗絲倚著床頭恢複體力,順便觀察著暗精靈的動作。

耶爾上藥的動作麻利而嫻熟,一看就是有常年累月受傷的經驗,但蛇獸人的攻擊陰毒刁鑽,他實在難以夠到腰部側後方的那道大傷口。

耶爾扭著身子努力伸手,但也隻能勉強塗上一點藥膏,反而因為扭身的姿勢令傷口撕裂得更開,一股股鮮血如泉湧般淌了出來。

愛麗絲看著他艱難地扭成了一條麻花,眉頭微皺,隨即無奈地閉了閉眼。

知道自己對他心軟的毛病又犯了,愛麗絲認輸似地開口道:“行了,彆逞強了,過來。”

耶爾聞言轉過頭,愧疚地看著愛麗絲:“主人,我……”

愛麗絲打斷他的話:“沒關係,來,坐下。”

耶爾便把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

他老實地走到愛麗絲床邊坐下,把手裡雜七雜八的藥和繃帶遞了過去。

愛麗絲直起身子,接過那堆東西翻看了一遍。

忠心耿耿的騎士長在助人為樂的方麵也沒有一點藏私——瞧這些方的長的成卷的敷料和各種內服外用的傷藥,他顯然是把出門所帶的醫療用品一股腦打包送了過來,自己是一點沒留。愛麗絲甚至還看見裡麵夾雜著一包外標“瀉藥”字樣的粉末。

這是要給誰用?

她迷惑地想著,手中動作不停,從一大堆藥和繃帶裡挑揀出耶爾能用上的,然後對乖乖等在跟前的暗精靈道:

“側過去一點。”

耶爾依言偏過了身子。

愛麗絲隨即小心地剪開他被血洇濕、黏連在皮膚上的衣物,然後拿起止血藥膏,開始替他塗抹在自己夠不到的傷口上。

她的動作很輕,比起耶爾對自己下手時毫不顧忌的粗暴,愛麗絲為耶爾上藥的過程中基本沒有令他感受到疼痛。

“對不起,主人,讓您費心了。”他低聲道。

愛麗絲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頭對付他那條狹長的傷口。

“事實上,我該向你道謝。”她試圖用繃帶環過耶爾腰間進行包紮,“剛才說的話有點重,但你的確保護了我,否則,我大概率已經死在刺客手下了,不是嗎?”

耶爾因為她伸手將繃帶在身後交叉纏繞時而靠近的動作屏住了呼吸,等愛麗絲退開,他彆過臉去,偷偷呼了口氣,然後才低聲道:“您太寬容了,主人。”

愛麗絲沒力氣和他辯駁自己寬容與否的問題,她歎了口氣,專心地繼續為他處理傷口,等到終於包紮完畢,她才脫力似的靠回床頭,疲倦道:“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正事。”

耶爾默默點頭,他替愛麗絲掖好被子,隨即便走到窗前拖了把椅子坐下。

——暗精靈決定今晚不再睡覺,他需要確保沒有危險會再度威脅到自己的主人。

於是,耶爾就這麼陪著外頭輪崗巡邏的騎士們一直熬到了天明。

……

第二天清晨,愛麗絲被一陣敲門聲喚醒。她睜開眼,疲憊未消地揉了揉太陽穴。

原本守在窗前的耶爾已經自覺起身,走向門口察看情況。

不一會兒,暗精靈回來了,經曆了一夜的警戒,他神色間依舊不顯倦怠,因此愛麗絲根本沒看出來他昨夜沒睡。

“主人,旅館的前台來了個小女孩想要見您,她自稱是林頓公學的‘守門人’。”耶爾輕聲說道。

愛麗絲坐起身,心裡泛起一絲疑惑。她迅速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頭發,決定下去見一見這個聽起來有些神秘的來客。

她和耶爾下樓時,旅館一樓已經到了熱鬨的飯點,幾個早起的旅客正坐在餐桌旁享用早餐。而愛麗絲目光一掃,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最好位置的小女孩。

那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身穿簡樸的棉布衣裙,頭上戴著一頂寬邊的草帽,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昨夜見過的旅館老板娘正殷勤地在她身邊招呼著,細看眼神裡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尊敬。

愛麗絲帶著耶爾走了過去,女孩若有所察,抬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早上好,巴列特小姐,”女孩率先微笑開口,一語道破了愛麗絲的身份,“我是林頓公學西南方向的守門人,名叫艾琳。公學早些時候接到了您的訪問申請,已經批複了,這是您的準入證明,請收好。”

艾琳從懷中掏出一卷細細紮好的羊皮紙,愛麗絲接過來,發現紙卷接口處還燙著林頓公學的火漆標誌,應該不是作偽。

她收好“準入證明”,看向艾琳:“多謝您特意跑一趟,這頓早飯不如就由我來買單吧。”

這位看起來年紀還小的守門人聞言清脆地笑了起來,她從善如流地和老板娘要了個早餐三明治配煎培根,然後便邀請愛麗絲一同坐了下來。

“我來的時候聽說您昨晚遇到了蛇獸人的襲擊,”等待早餐上桌的間隙中,艾琳問起昨夜的騷動,“能跟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嗎?畢竟保護公學所轄範圍內的治安也是守門人的一大職責,而西南區域已經很久沒出過這種惡性的襲擊事件了。”

“確實是很‘惡性’的事件。”愛麗絲特意在那兩個字上加強了重音,隨後伸手示意站在她身後的耶爾走到前麵,側身給艾琳展示了一番與蛇獸人搏鬥過的證據,“要不是我的護衛攔下了他,您今天恐怕隻能來見我身首異處的屍體了。”

愛麗絲宛若自嘲般表達著不滿,她又拉了拉耶爾,叫他把腰側隔著繃帶還能看見隱約血色的地方更準確地朝向守門人小姐的方向:“看看,這就是那凶殘的殺人狂魔留下的傷口——唉,我可憐的護衛,這次真是遭了大罪了。”

艾琳耳邊聽著她拉長音的感歎,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她仔細打量著耶爾腰側的傷口,皺起了眉頭:“蛇獸人偏愛在武器上塗上自己的蛇毒,您的護衛沒有中毒嗎?”

愛麗絲一頓,昨夜她給耶爾處理傷口的時候的確沒發現他有什麼中毒的跡象。

難道是因為暗精靈還具有毒抗性?

沒準真是因為這個,畢竟黑暗種族們大多都愛玩詛咒和毒藥之類的東西,自身有個把毒抗性也正常。

就在她心念電轉之間,耶爾出聲道:“昨夜它試圖向我噴灑毒液時被我避開了,可能這隻蛇獸人習慣於貯存毒液用在戰鬥中攻擊和乾擾,沒有在武器上塗抹。”

這時,老板娘端上了艾琳的早餐。艾琳朝她客氣地點點頭,隨即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關於蛇獸人的討論上:“如果是這樣,那您的這位護衛可真是夠幸運的。”

艾琳感歎道。

愛麗絲卻歎息著露出一絲苦笑:“要是沒有這次無妄之災,那才叫真正的幸運。”

耶爾默不作聲,配合著自己的主人扮演一個合格的受害者形象,而他的沉默寡言很容易被視作對傷痛的隱忍,再加上愛麗絲不停在一旁長籲短歎,很快地,守門人小姐就敗下陣來。

艾琳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上麵熔鑄著林頓公學的校徽,反麵則似乎繪製著一個模糊的法陣圖樣。她將這塊令牌遞給了愛麗絲,後者接過,翻看了一下後疑惑地問道:“請問,這是什麼?”

艾琳尚顯青澀的麵容上露出安撫之意,口中說的話也是如此:“這是權限令牌,在公學裡,很多地方都設有檢驗進入權限資格的法陣,隻有持有對應的權限令牌,才會被準許進入訪問。”

“您是公學內登記過的訪客,卻在我管轄的西南方遇到了這種惡性襲擊,這塊權限令牌便借給您以作賠禮,等您結束了在公學的訪問、從這裡返程時,再還給我就好。”

愛麗絲手下動作毫不猶豫地收好了令牌,麵上卻露出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讓自己的質疑顯得不那麼失禮:“‘權限’……聽起來是個抽象的詞,沒想到您會拿這個來作為賠禮。”

艾琳聽了頓時小臉一繃,十分嚴肅地道:“巴列特子爵大人,‘權限’在公學內的重要程度是現在的您恐怕還不能理解的,等您真正到了公學,就會明白,我今天給予您的,是一件多麼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