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終於說出了這一句至關重要的台詞，要知道，這段時日裡的各種準備，這場宴會的舉辦以及今夜小半個晚上的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她圖窮匕見，就要在今夜，借著這場被眾人所見證的神跡，徹底堵死教會嘴的同時，還要忽悠得這幫滿腹小九九的商人和貴族們，心甘情願地供她驅使！

果不其然，在信仰和愛麗絲描繪的美好願景的雙重加持下，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諸如特林斯家族等本就有心合作的人不必提，剩下那些原意是要來試探的家夥都被徹底迷住了雙眼，恨不得現在就為領主肝腦塗地以表忠心。

愛麗絲一一記下他們的家族姓氏，同他們握手結下合作的約定，等到這群獲得領主口頭承諾的貴族和商人們津津樂道著這場發生在他們眼前的神跡告退離開小教堂，隻留下還麵色恍惚地站在原地的伊萬主教時，愛麗絲滿意地發現自己那張備選合作的名單上大部分家族今夜都被她忽悠到手了。

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個需要解決的勢力。

她將手中的記錄名冊交給身旁的耶爾，目光落到了遲遲不走的伊萬主教身上。

“主教大人，”她這一刻的微笑像極了伊萬平時慣用的神職者麵具，每根頭發絲都透露出一種祥和來，“您看，我已向您證明了我的虔誠，還希望您回到教會以後，將今天的這一幕告知諸位神父知曉，好叫他們明白，我千真萬確，是各位神仆的兄弟姐妹啊！”

伊萬死死地盯著她，和她手裡的“神諭”，半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麵色平靜下來，唯有那雙眼裡透露出一種有彆於平日的狂熱。

“領主大人，您的虔誠已毋庸置疑，但是，”他壓低了聲音，“我有一個請求，若您答應，從此約克郡內的教會承諾視您為自己人，先前引起我們誤會的那些要求統統都可以作廢，甚至教會所得的稅收還可以再分您一成！”

“哦？”愛麗絲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等待著主教的下文。

伊萬主教執起她用完後放在祭壇邊的那壺葡萄酒，愛麗絲眼皮一跳，不過好在這家夥並沒想喝，而是拎著它示意般地在二人中間晃了晃：“隻要您傳授我您的祭祀技巧，允許我跟隨您學習如何獲取愉悅主，令他賜下神跡，我就帶著約克郡內的分部教會擁戴您！”

感覺這次的神跡效果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好一些，不如說，簡直好過頭了。

愛麗絲看著已然被神跡這又大又香的餌徹底釣上鉤的伊萬主教，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意外之喜。當然，她絕對不可能當真把這次祭祀的奧秘告訴給他，不過隻要能暫時拉住教會，她有信心靠著忽悠大法拖住一陣。

至於之後會不會露餡……管它呢，能忽悠多久是多久，沒準露餡的時候，她的實力已經發展到完全不必顧忌教會了呢？

愛麗絲麵帶微笑地用虔誠論使勁地給伊萬洗了遍腦，然後成功把人糊弄走了。

等伊萬也懷揣著滿心對神跡的期待離開這裡回去試她的“虔誠法”，愛麗絲終於脫力似的垮下了肩膀，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可算是走了。”

耶爾沉默地遞過來一張手帕給她擦汗，愛麗絲伸手接過，擦完汗後順便把自己手上用極細的銀絲織就、又在廚房弄來的堿水中浸泡過的防火手套摘了下來，和手帕一起遞還給耶爾。

女仆長海倫從神像背後的陰影裡繞出來，真心實意地為主人慶賀道：“恭喜愛麗絲大人，您的計劃十分成功。”

“也多虧了你這段時間替我忙上忙下，”她轉過身看向海倫，視線不可避免地掃過女仆長斜前方的神像，但完全不再是方才那副虔信者的模樣，甚至注視女仆長時的神態都比看神像真誠柔和，“畢竟無論是沼氣還是手套，都不是好弄來的東西。”

“是您深謀遠慮，智慧超群。”女仆長謙遜地低下頭，敬佩道，“大人竟然能以人力造出神跡，稱呼您為聖女，海倫認為並不過分。”

愛麗絲哂然一笑。

沒錯，這場“神跡”，從頭到尾都是她用了些手段偽造出來的。

她事先讓人修建了今天這出大戲所需要的場地，然後建了個中空的祭壇，下通沼氣，再事先放好堿水浸泡過的羊皮紙。在主教和其他人到來時，她將用肥皂水混合葡萄汁偽造的葡萄酒倒入祭壇和沼氣混合，以蠟燭點燃，就會產生看著唬人實則溫度很低的火焰。

除了上麵的布置，愛麗絲手上還戴了特製的防火手套，這是第二重保險，雙重準備下，她便可毫發無傷地實現火中取物的“神跡”。

“感謝前世登基前教導我各種雜學的老師們，也感謝這個世界的煉金術師們。”愛麗絲在心中默默道。

……

很快，今夜的這場神跡和領主獲得了神諭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的鳥兒，迅速地飛進了全約克郡人民的耳朵裡。

一時之間，整個郡都為之轟動了，隨之而來的是愛麗絲正式開始推進木炭產業時所獲得的狂熱歡迎。

之前參與修建市政廳的勞力們像報名市政廳工程時那樣，爭先搶後地投入到了開采森林和建窯燒炭的項目中，除了愛麗絲圈定的留種護林範圍，約克郡內大批的鬆樹和柏樹被砍倒，運送至建在附近的炭窯，然後產出一批批質量上乘的木炭，再被運往各方承銷的商鋪和倉庫。

負責主持此事的傑克先生這□□會到了馬裡當初主持修建市政廳時的感受，他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幾乎是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而一早就做好準備要投誠領主進行合作的特林斯家，憑借著得天獨厚的家族產業優勢，包攬了近一半的木炭原料和成品運輸，以及售賣工作——是的，他們家現在不隻賣家具了，而是在家具之外開辟了另外一大新業務：木炭零售和批發。配著他們家的各式壁爐和炊具，特林斯家族的生意一下子躍上了個新的台階，體量每天都在瘋狂擴張，眼瞅著不等今年結束，他們原本僵滯在瓶頸期的產業就能翻上幾倍！

而其他有幸在這件事裡分了一杯羹的商人和貴族們一個個也都賺得盆滿缽滿。可就在他們為此欣喜滿足時，有人從領主城堡裡打聽到了內幕消息，居然說：根據領主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口風，這還隻是開始，等到冬天，木炭產業才會迎來真正的利潤爆發期！

是啊！

這話一出，不少有見識的人腦子都轉過來彎了，木炭這種完全取代了原先木材的燃料，燒起來一不冒濃煙，二熱量足火力旺，在寒冷的冬天，還有什麼比這更能成為必備品、暢銷貨？平民尚且不論，就說那些什麼都要用最好的貴族，他們絕對不會再退而求其次地使用木材，而是會大買特買這時興的高級貨——木炭！

商人們更加瘋狂了，他們開始抬價囤貨，不管窯裡出產多少木炭，他們統統照單全收！

什麼？有人擔心約克郡這麼一點大的地方消費不了這麼多貨？

哈，商人們可不蠢，他們的眼光早就盯上了約克郡外。要知道，現在隻有他們這塊地方因為領主受神諭指引才產出了這等好東西，物以稀為貴，到了冬天，他們高價把這東西往外郡、往王城一賣——試問自古以來，第一批做外貿的，有幾個不暴富？

坐在城堡書房裡聽取傑克先生工作彙報的愛麗絲聽到這時忍不住笑了，她對傑克道：“這是好事，我本意也正是想讓他們把這些東西賣到外頭去，能保證利潤不說，還能吸引到更多其他地方的商人到我們這裡來進行交易，一來二去的，約克郡的商業經濟也就發展起來了。”

傑克一聽，頓時深以為然，並且再度因領主的長遠眼光肅然起敬。但他緊接著就聽領主又道：“不過，您也要把持著一點價格上漲的度，給平民的零售價不能超過50%，至於給商人們的批發價，漲幅超過一倍就喊停吧。”

“大人，這是為什麼？”傑克不由疑惑起來，按理來說，這木炭的價格不是越賣越高，他們才能賺得越多嗎？

愛麗絲想了想，儘量通俗易懂地跟他解釋道：“什麼東西都有一個度在，若是價格上漲過了這個度，就像吹到極限的肥皂泡，脆弱無比，隨便發生點變故就破了，到了那個時候，人們都不再相信木炭的價格會上漲，您猜，會發生什麼？”

“會……跌價？”傑克先生思索了片刻，試探著答道。

“沒錯，”愛麗絲點了點頭，“而且不是一般的跌，民眾看到點價格下滑的苗頭將迅速陷入恐慌，他們會爭相壓價拋出手中的木炭，到時候，木炭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就會變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