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域(1 / 1)

天斬帶著百裡翊與季言心一路西行,很快來到了一片近乎永夜的海域。天際看不見一星半點除了烏雲以外的東西。

天斬周遭有結界,不受外界影響。結界外卻海潮洶湧,獵風翻湧。

季言心看著滿視界裡壓抑的一切,思索了片刻,試探著問:“這是不死海?”

百裡翊有些疑惑:“沒想到世人還知道不死海?”

季言心驚道:“自然都知道,沒人敢接近不死海,就連我師父也未曾來過。”

不死海是目前狩心大陸所有人聞之色變的存在,不知為何,隻要是有靈力的生靈,隻要踏入不死海境域一步,便會靈力儘散。

傳聞海裡儘是吞噬萬物的邪物,隻待有人踏足便將其生吞活剝。不知從何時起,人們已達成了不死海是最危險的境地,縱使是仙門的天之驕子抑或是野心勃勃的帝王也未有一人真正到達過不死海。

“為何我還有靈力?”季言心試著催動了靈力,未受限製,先是震驚而後不解:“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百裡翊淡淡開口,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三千年前我住在此處。”

季言心本有很多話想問,可百裡翊帶給她的震撼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接二連三,眼下她已經能稍微平靜地接受了,便問:“海上看著什麼也沒有,可是另有玄機?”

百裡翊唇角勾起一抹笑,並未回答,隻是掐了個訣,手一抬,如猛獸般翻滾奔騰的海域竟在刹那間平息下來。

須臾間,天旋地轉,二人便站在另了一片境地。

這便是三千年前的魔界,暗域。

自底下生長出一棵遮天巨木,雲霧繚繞的不是樹頂,而是根部再往下。城池自根係開始往上分布,星羅棋布,八街九陌。

越往上走的建築愈發恢宏堂皇,直至頂端是一座由月光石雕砌的宮殿,圓月懸在宮殿頂端,在月光的照耀下,宮殿映襯出柔和卻千變萬化的月色,美倫美感。

此處,正是魔尊百裡翊的寢宮,無儘處。

兩人置身在無儘處一寬闊露台上,正好可以將整個暗域一覽無餘。

季言心立馬被天上相對兩個一大一小的圓月吸引,驚疑不已:“怎麼會有兩個月亮?”

百裡翊手指著頭頂,道:“這一個是結界,終年守著暗域。”

季言心看著頭頂的巨大圓月,確實大得過於出奇了些。想了想,道:“原來不死海隻是個幌子,為的是保護結界裡的暗域。”

百裡翊並未回答,他轉身背對著季言心,準備離開:“你隨意轉轉,我取完東西來尋你。”

百裡翊的提議正合季言心心意,整個暗域與她而言委實太新奇,她雙手捏了個訣,騰空而起,飛下無儘處,朝著環布的街市而去。

腳步聲清幽地回蕩在寂靜的宮殿裡,百裡翊循著記憶的路走,心中五味雜陳。

露台往裡行過一條鋪灑著月光的長走廊,便是百裡翊眾多寶庫中的一個。他行至寶庫前,伸手撫上鎖陣上繁複的圓形紋路。

鎖陣感受到主人的氣息,轉了幾圈,門便朝內打開來,待百裡翊一步踏進,室內瞬間燈火輝煌,照耀得滿室珠玉寶物瑰麗奪目。

他走到一個玉匣前,拿出了裡麵的時方鏡。隻要將時方鏡對準季言心,再念動口訣,她便能神魂分離,屆時殺死她,自己便能徹底擺脫束縛。

百裡翊看著時方鏡中的自己,連他亦不知,臉上的表情究竟為何。

……

整個暗域,除了季言心,毫無聲息,甚至連一隻蟲子也沒有。縱使這裡有再多外界沒有的樣貌,季言心繞了幾圈後也覺索然無味。

她走在街道的石板路上,看著死寂的一切,幻想三千年前,這裡或許比如今的臨安城還要繁華,不免心中有些落寞。不知百裡翊如今回到此處,又是何種心境?

“取個東西這麼久,算了,我去找他吧。”季言心自顧自地說著,想要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而後她手上捏起訣,準備飛身去無儘處。

“嗖”的一聲,一支冰藍色的箭矢破空直直刺向季言心,她第一時間閃身避讓,手臂上的衣服還是被劃破。裂口上隨即發出冰雪凍結的聲音,一陣寒意迅速在手臂上蔓延開來。

季言心眉頭皺緊,好可怕的力量。

還沒等她心下驚歎完畢,那箭矢似是長了眼睛,又朝著她刺來。這次季言心迅速結了個印,拉出一個光盾抵擋。可那冰藍箭矢隻觸碰到光盾,便陡然發出尖銳的聲。

光盾上生出裂痕,抵不過須臾便碎裂開來化作霜雪。緊接著,數十道箭矢齊齊追擊而來。

季言心隻好臨空而起,召出劍陣抵擋。可光劍隻要觸碰到箭矢,最多不過片刻,皆不敵被化成霜雪。

“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不必掙紮,乖乖就範。”一個黑衣少年的聲音自箭矢飛來的方向傳來,而後聲音的主人如閃電一般,瞬息之間便懸停在了季言心麵前。

季言心下意識撐開防護結界往後退,光劍齊齊擋在自己身前,指向那陌生的少年。

兩人同時質問:“你是誰?”

季言心原以為這塵封三千年的暗域,縱使有箭矢攻擊自己,隻會是她觸碰到了什麼機關結界之類,沒承想這裡還有人?

少年被這麼一問,俊美的臉上殺氣頓生:“敢闖入暗域還要問我是誰?看你弱得也不像是那些神族,女人!你是如何進來的?”

季言心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少年的認知,似乎還停留在三千年前。

她隻好試探著問:“你是……魔族?”

“廢話!”少年鄙夷道,“倒是你女人,不像上界兩族,也不像妖,莫非隻是區區人族?”說完少年一臉毫不掩飾的嫌棄和匪夷所思,像是見到了豬上樹,還長了翅膀。

“你這是什麼表情,人族怎麼就區區了!”季言心也有些不大高興,自從沒了仙骨,所遇到經曆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她弱得似乎不堪一擊。狩心大陸不計其數的修道者,皆想飛升求得大道,若隻是區區人族,那長久以來所追求的大道難不成隻是一場虛妄?

季言心很生氣,氣狩心大陸一再顛覆她的認知,氣天外有天愈顯自己弱小如同螻蟻。而後她化憤怒為力量,將靈力灌入劍陣中,一把巨大的光劍從劍陣中飛出,衝破少年的箭矢,金光照耀得周遭亮如白晝。

少年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不錯嘛,女人。”而後,他手中幻化出一把冰藍色長弓,另一隻手虛空一拉,數以千計的箭矢顯現,將季言心連同光劍齊齊圍在中間。

少年臉上是戲謔的笑:“你老實交代,如何進來的,或許我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季言心不假思索:“百裡翊帶我進來的,你可認得他?”

“魔尊!你說魔尊帶你來的?他在何處?”少年臉上的殺氣與戲謔儘數退去,陡然間紅了眼。他拉著弓的手控製不住一顫,逼著季言心的箭矢齊齊朝她射了下去。

巨大光劍擋在季言心麵前,可冰藍箭矢太多,隨著破冰之音,光劍很快抵擋不住。

“完了,收不回來了。”少年臉一垮,聲音帶了哭腔。

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紫雷乍現,陡然盛放,將光劍與箭矢一並吞了下去。吃飽的紫雷又作嬌小可愛的模樣,刺啦刺啦找主人去了。

看著天斬沒入了百裡翊手心,少年“哇”的一聲,看看百裡翊,又揉揉眼睛,再看看百裡翊,潸然淚下。豆大的淚珠撲簌簌滾落少年俊美的臉龐,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尊——上——”少年淚眼蒙矓朝著那個思念了三千年的人奔去。

百裡翊低首看著跪倒的少年不管不顧抱著自己的腿,涕淚橫流全都擦在自己衣袂上。他閉目蹙眉輕輕吐出一口氣,淡淡道:“天咎,起來。”

“尊上,你去哪兒了?三年前了,天咎一個人在暗域待了三千年,我還以為你死了!”天咎絲毫聽不見百裡翊的話,依舊哭得傷心欲絕。

“起來。”百裡翊眉頭皺得更緊了,見天咎無動於衷,他聲音愈發冰冷,用命令的口吻道,“起來!不要用我的衣服擦眼淚!”換作以前,百裡翊早就一腳將他踢飛,不知為何,他雖眉頭緊皺,但心中卻是萬般感慨。

天咎這才站起身來,一個勁地用自己衣袖擦眼淚。他抽噎著:“尊上,天咎實在是太想你了,天咎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百裡翊眉宇舒展開來,看著天咎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這麼大的人了,什麼時候才能改掉愛哭鼻子的毛病。”他被封印在終焉之脊前,曾以元神之力對暗域設下結界,沒承想其中的一切生靈,最終還是未能在那場大戰中幸免。

天咎能活下來,許是同他血脈有關。

天咎還在哽咽:“我就說嘛,尊上怎麼會死,我就知道,隻要一直在這等,終會等到尊上歸來。”

百裡翊道:“活著便好。”

見季言心早已湊過來在旁看了許久,百裡翊朝她解釋:“這是我的護法,天咎。”

季言心不明所以看著天咎,卻一臉認真道:“天咎,好拗口的名字,以後我叫你甜酒可好?”

“以後?什麼以後?”天咎警覺看了季言心一眼,又看向百裡翊,問道,“尊上,這女人是誰?”

“她是……”百裡翊說到一半頓住,腦海裡突然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季言心時,她說“我是你主人”的畫麵,頓覺窘迫。他不知要如何同天咎講,季言心是誰?

季言心笑得明媚:“我是百裡翊共患難的友人。”

天咎和百裡翊都驚了,心下觸動。

天咎:“尊上怎麼會有友人?”

百裡翊:“本座怎麼會有友人?”